同樣爲這句話感到驚訝的不止是曲蕎本人,還有海燃。
幾乎在曲蕎回懟自己的同一時間,海燃的腦海中響起一道充滿戲謔的輕浮音調——
“希望你經歷過同樣的悲慘,還能說出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來。”
要說這兩道聲音有什麼不同,那就是……腦海中的話語是一道陌生的男人聲音。
驚詫的瞬間,海燃本能地轉頭去看白明朗。
注意到海燃神情又變,白明朗第一時間扶住了她的手肘,湊上前輕聲問到:“怎麼了?”
海燃艱難地吞了吞口水,輕聲地反問:“我之前有沒有過幻聽的經歷?”
白明朗被問得一愣,瞬間腦海裡想起紅錦曾經的叮囑——
“如果她提到有幻聽或者幻視現象,證明她的記憶卡點已經在鬆動了,要時刻注意幫助她引導情緒。”
“如果是不適合言語的場合,記得可以輕輕拍拍她的肩背或者手臂,可以起到安撫作用。”
想到這,白明朗現出一個輕鬆的笑容,輕輕拍了拍海燃的手臂:“正常。我睡不好或者上火的時候,也難免會耳鳴或者幻聽。”
海燃一語不發地看了白明朗兩秒鐘,逐漸放鬆的同時丟下一句差評:“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沒心沒肺麼?”
看到已經轉過頭不再打算跟自己說話的海燃,白明朗簡直要冤枉死了。
沒心沒肺?
這傢伙好意思說自己沒心沒肺?
真不知道等她全部想起來之後,再回憶到現在這趴的時候是不是還能理直氣壯地持續這個評價。
海燃可沒工夫琢磨白明朗的心情。
雖然剛纔無人知曉的小插曲打斷了她的詰問,但也不是沒有好處。
最起碼這一打岔就給了海燃迅速調整情緒狀態的機會。
何況要回復到戰鬥狀態,啊不,是回覆到工作狀態,對海燃來說都是分分鐘的事兒。
倒是桌子另一側的曲蕎像是一時半會兒還無法恢復似的,依然微微張着嘴巴像是驚訝自己說過的話。
剛纔一直插不上話的江羿趁着雙方都沒人說話的時候,順勢開口試圖打破僵局:“這份證據確實很驚人,但……視頻中並沒有明顯能夠指向我師父的標記……”
江羿一邊說着,一邊小心地偷瞄着雙方的臉色,簡直把大徒弟畏畏縮縮的牆頭草性格表現得淋漓盡致。
看到衆人暫時都沒有要辯駁的意思,江羿膽子大了一些繼續說道:“雖然這光碟是在我師父房間裡找到,但也可能是從其他途徑得來的不是嗎?”
海燃用鼻音哼出一聲冷笑:“知道什麼是‘負隅頑抗’嗎?給她看!”
海燃的後一句是對白明朗說的。
事實上,不用海燃吩咐,早在江羿一開口的時候,白明朗就已經更新了證據界面了。
瞬間放大的照片上清清楚楚顯示着一張放置在碩大浴缸中的金屬解剖牀,解剖牀的兩側各自掛着一排尺寸逐漸增大的金屬簍子。
看到這張照片,即便是再想找理由狡辯的江羿也瞬間啞了火。
海燃面沉入水,抱着雙臂靠在椅背上看白明朗進行解說。
“這個看上去古怪的設施是在風大廚房間的浴室裡找到的,浴缸邊緣的開關裡藏着特殊按鈕以供浴缸底升降,從而把這架解剖牀擡上來或是送下去。”
白明朗一邊說一邊點了下光標,一具由虛線組成的模擬人體立刻出現在金屬牀上:“因爲實物過大且有些忌諱,這裡我申請了‘模擬場景重現’。”
說話間衆人感到眼前一閃,瞬間就像轉場了似的圍坐在了浴缸旁邊。
江羿仰着頭瞪大眼睛四下張望,曲蕎也警惕地來回掃視了一圈。
就連海燃都忍不住擡眼看了看四周。
如果不是圓形書房的一圈高大書架能夠透過虛化了的衛生間背景顯露出來,衆人幾乎要以爲自己真的“被轉場”了。
把場景重現叫出來的白明朗此時正站在金屬解剖牀的牀頭向幾人示意:
“我們通過研究這架解剖牀的結構和功能,結合在觀影室發現的碟片,做了這個模擬流程方便大家檢驗。”
說罷,白明朗再度點擊了一下光標。
一把被無形的手掌控的尖刀出現在空中,毫不猶豫地向金屬解剖牀上的虛擬人體扎去。
白明朗適時補充道:“爲了更加客觀和公正,這裡的刀具是完全模仿碟片中出現次數最多的一把剔骨刀建模的,無論刀刃鋒利程度還是刀尖入深,都完全複製了碟片情節。”
說實話,白明朗要是沒有加這句補充,其他三個人還能勉強自己暫時忘掉案情,就當作是看模擬動畫。
好死不死白明朗偏偏在手起刀落之時,“盡職盡責”地詳述了幾句。
雖然他的畫外音輕描淡寫沒有刻意加重語氣,卻反而讓幾個人不約而同回想起碟片中開膛破肚、鮮血淋漓的恐怖畫面。
更過分的是,模擬現場的每一步流程都是按照碟片上的實際拍攝速度1:1重現的,也就是說有些場面並不能指望着靠倍速一筆帶過。
當看到空中那雙無形的手毫不在意、簡單粗魯地把心肝脾肺腎分門別類地丟進解剖牀兩側的金屬簍子裡時,江羿終於忍不住轉頭“哇——”地一聲吐了。
系統彷彿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出似的,幾乎在江羿低頭的瞬間,她身邊的一格地板磚即時滑開,升上來一個套着嘔吐袋的精巧垃圾桶。
就在江羿揹着衆人大吐特吐的時候,模擬場景已經到了處理那堆亂糟糟的大腸小腸的階段。
海燃終於也忍不住垂下了眼簾,用指尖狠狠拽了幾下眉心。
雖然模擬場景重建並沒有包括氣味在內,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祟,海燃總覺得自己的鼻腔都被血腥味填滿了。
好在有之前在觀影室裡獨自一人被驚嚇的經歷,這一次看着虛線構成的架空人體,只要不過分聯想倒也沒有那麼可怕了。
人好像就是這樣,有過更深刻的過往,其他力道不及的經歷努力努力也就都能夠忍受了。
江羿吐到差不多的時候,系統體貼地在她的椅子扶手上放了一包溼紙巾。
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好的江羿才一回頭, 就看到那把剔骨刀開始在兩根肋骨之間磨刀,而已經被挖空的腹部殘留的汩汩血液則順着解剖牀四周的凹槽流向了牀尾的金屬桶裡。
該死的是白明朗就像是故意似的,非常及時地補充了一句:“把食材分類儲存是廚師的習慣,一個成熟的廚師更是不會浪費任何一點新鮮的食材,即便是隻能做輔料的血。”
江羿:“……”
此時此刻她是真想衝着白明朗的耳朵嚎一嗓子——“你丫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在破案,不是在做美食節目!”
可惜膽汁都吐出來的江羿連翻一個白眼的多餘力氣都沒有了。
同病相憐但明顯狀態更甚一籌的海燃憐憫地瞅了江羿一眼,不由得奇怪道:“醫生跟屍體打交道不是常事兒嗎?應該早練出來了啊!怎麼會這麼大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