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還一臉驕矜神色的江羿聽到白明朗表態,虛張聲勢的氣焰到底滅了大半。
其他人也就算了,這個混世魔王也是個惹不起的主。
“兒子!”
白明朗話音剛落,紅夫人已經急切地一邊往過走一邊試圖用喊聲制止他繼續說下去了:“你姐姐還在這呢!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人了!”
海燃心裡忍不住長嘯一聲“好傢伙”。
不愧是能在豪門站穩腳跟的女人,這甩鍋真是有水準!
不但阻止了自己兒子得罪人,還趁着無形中給自己拍了一通彩虹屁的鋪墊順勢把鍋扔過來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衝這白家上上下下對待自己的態度,是不是也能證明自己算是“食物鏈頂端”的一員了?
雖然知道只是劇本殺設定需求,但作爲普羅大衆中的一個凡人,海燃還是短暫地在心裡得瑟了一下這難得的凡爾賽體驗。
沒曾想,這邊海燃才準備自覺地脫離凡學幻想幹正事兒,那邊門口被摁住的偷窺者就率先出聲打碎了她的想象:“就算大小姐回來了,白家也還是白老爺說了算!白少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
且不說白明朗和紅夫人如何反應,被無端打破白日夢的海燃倒是不怒反笑了。
喲呵!
一陣兒不見長脾氣了啊!
海燃饒有興趣地眯起眼睛看向江羿。
本來剛剛被打斷幻想的時候,海燃心裡是有點不高興的。
這就好比你本來就準備去洗碗了,結果不知道在哪個房間裡瞎忙活的老媽非要用整個小區都聽得到的音調喊你“快點去洗碗”,相信大部分人瞬間就能重回叛逆期。
只不過剛剛江羿這讓人逆反的一嗓子還沒來得及起效,另一個意外就出現了——
就在衆人吵吵嚷嚷的空檔,牀上的白老爺又扎着手大笑了兩聲,突然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在了牀上。
之後就只能聽到喉嚨跟破風箱似的“嘶嘶——”了幾聲,隨即再無動靜了。
門口的人羣一時間也安靜下來。
收回目光的衆人面面相覷地陷入了沉默。
海燃衝牀的方向偏了下頭,老管家忙不迭地又小跑回去查看情況。
片刻之後,不知道是受了驚嚇還是真的悲傷,之前還算身姿挺拔的老管家瞬間像老了十歲似的,顫顫巍巍轉過身來,哆嗦着聲音說到:“老爺他……走了。”
“噝……”
身後不知誰吸了口涼氣。
海燃轉頭看去,正看到白明朗和紅夫人複雜的神色,以及江羿驚恐的表情。
海燃微微擡起下巴,綻出一個冷淡的笑容看着江羿:“現在是我說了算了。”
看着海燃不曾到達眼底的冷笑,江羿下意識打了個哆嗦。
媽呀!
不就一忽兒功夫沒見嗎?
這丫頭怎麼變得這麼嚇人!
無論在場的哪個人,顯然都沒有過去看看情況、做一下急救的打算,哪怕是剛剛還準備仗着白老爺的勢跟少東家之一叫板的江羿。
哦,不,應該叫大徒弟。
白明朗更是在瞬間的怔愣之後嗤笑一聲:“真會挑日子!明天可以直接壽筵改吃席了!”
紅夫人條件反射地就想制止兒子多嘴多舌,但下一秒似乎又想起來自己最忌憚的人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這才輕輕扯了一下白明朗的衣袖,低聲說了句:“你少說兩句!”
白明朗瀟灑自如地一攤手:“行啊!我不說,咱們都聽姐姐不得了!反正除了這個宅子,所有白字開頭的都是姐姐說了算,現在也只是多接手一幢樓,對姐姐來說再容易不過了!”
說完白明朗一臉笑嘻嘻的表情看着江羿,眼神裡卻盡是挑釁。
一直沒說話的海燃也在默默觀察衆人的反應。
讓她覺得很有趣的一個發現是,甫一見面就恨不得跟白明朗掐起來的江羿即便在衝突最兇的時候,也一直是腳尖朝向白明朗的方向站着的。
而無論是之前的頂撞,還是現在的沉默,江羿的眼睛總會不由自主地飄向白明朗。
雖然能看出來她在努力地瞪出兇狠的感覺,但從她僵硬收緊的下巴能看出,從衝突環節到現在江羿都是一個很緊張的心理狀態。
人在緊張的時候,目光很容易下意識去追隨能給自己安全感的人或事物。
如果是一堆東西,那麼跟自己密切相關或是有一定自保性的東西會很有吸引力,比如藏有自己秘密的日記本,再比如一把槍。
而如果是一羣人,那麼緊張感會促使人望向能讓自己感覺安全或者權威的人,比如父母、上司,以及……
上位者。
且這個上位者還得是自己這一邊兒的,纔有可能談得上安全。
比如現在,紅夫人雖然微微側着身子半拉半挽着自家兒子的手臂,但雙腳腳尖卻一直是偏向自己所在的方向的。
想到這,海燃收回餘光,在心裡嗤笑了一聲。
雖然之前的衝突裡,江羿扮演的大徒弟對於白少表現出來的是一種可有可無的禮貌,甚至擺明了試圖挑戰白少的容忍度。
但撇開感情用事來說,相對於一個廚師學徒,白少是不折不扣的上位者。
除了之前早已不能自理的白老爺,剩下三個在白家多多少少掌有一定權利的大小姐、紅夫人和白少,基本都明顯表現出了對風大廚及其徒弟的淡漠乃至不屑。
主人的態度多少會影響到下人的言行,相信風大廚一行人不可能不知道。
然而在明知剩下幾位主人都不喜己方的情況下,眼看着唯一的保護傘掙扎垂死,大徒弟還會選擇叫囂挑釁,如果不是因爲這個人太蠢,那就只有一個原因——
在場的人中還有她的靠山,那陣衝突是爲了跟她真正的靠山在公衆前撇清關係故意演出來的。
想到這,海燃瞥了一眼身旁的母子倆。
紅夫人一副手足無措的慌亂柔弱模樣按着心口,彷彿受到了驚嚇、不想說話;白少爺則大剌剌地雙手插兜,擡着下巴、歪着腦袋回瞪着大徒弟。
現在這種狀態,大家明顯都帶着戲。
但無論怎麼演,這兩個人中必然有一個跟大徒弟有着匪淺的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