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燃看着辰星臉上流露出明顯孩子氣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麼,不由暗自好笑。
到底是一幫還需要測試的小朋友,即便看上去像是成熟了,可總會在某個片刻露出馬腳。
回頭看了一眼共享屏上的證件照,海燃開始了新一輪論述:
“說實話,作爲跟你們沒什麼重合度的另外33%中的50%,我對另外50%跟你們沒關係的江急救最感興趣。”
辰星:“……”
請問這位小姐姐,你是否還記得我們正在做證據共享,而不是主持人大賽?
即便我沒能貢獻什麼線索和證據,但看在我如此認真聽講的份兒上,咱們能說白話、不吐嚕繞口令嗎?
海燃原本是無意識的一句話,但下一秒就看到辰星像是被噎住的表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抱歉地舉了一下手,海燃重新開始:“除了我之外,江急救作爲6個人物中唯一不在警|察系統的角色,她的在整個事件中的作用也有點蹊蹺。”
海燃在共享屏上放大了江羿的兩個工作證:“這裡有江急救的兩個工作證其中一個的職務是‘神經外科主治醫師’,而另外一個——”
辰星下意識向前傾了傾身體,湊近看屏幕上的照片:“急救科?”
海燃點點頭:“根據江急救個人電腦裡搜索到的資料以及她的工作筆記,可以得出在本次事件發生的半年前,江急救還是神經外科的骨幹醫師。”
辰星看着海燃一一放出的各種證據,一時之間有點眼花繚亂的感覺。
海燃從衆多文檔中調出其中一份由江急救所在醫院出具的醫療事故調查報告:
“據這份報告顯示,半年前江急救被捲入一場醫療事故糾紛,作爲當時事故手術的負責人之一在停職三個月接受調查之後,被暫時調入了急救科。”
辰星仔細看了看那份報告,有點摸不着頭腦:“這事故的認定看上去責任很明確啊!”
海燃點點頭:“的確無可辯駁,這也是爲什麼醫院會讓江急救接受停職調查的緣故。”
聽到這辰星有點蒙了:“那怎麼,三個月後又去急救科了?有轉機?醫院要保她?”
海燃點點頭,緊接着又搖了搖頭:“是有轉機,但不是醫院要保她,而是‘有人’要保她。”
海燃故意把“有人”兩個字咬得很重。
不出意外的,下一秒海燃就看到辰星變了臉色:“你的意思是,保江急救的人跟給我下命令的人是同一個?”
海燃點點頭,又調出一張照片:“眼熟嗎?”
照片上赫然是一個跟辰痕檢收到的老式手機一模一樣的手機,甚至連機身顏色都一模一樣。
“這……”
辰星一時語塞。
海燃看着共享屏上的手機照片,不知道是感慨還是讚歎地嘆了口氣:“我也很意外,一個急救醫生,居然比警|察還要謹慎得多。”
辰星茫然:“什麼意思?”
海燃聳聳肩:“關於江急救收到的手機我也只有這麼一張照片,還是她自己分門別類跟其他證據放在一起的,但是實物——並、不、存、在。”
“換句話說,江急救應該早就把那個手機處理掉了。”
辰星無語地張了張嘴,看着海燃衝他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
謹慎異常的孩子多半對安全感的要求也很高,自求多福吧。
辰星生怕自己理解錯海燃的意思,一時之間也不敢隨便開口,只好默默閉嘴等她往下說。
對於無關案情的私事,海燃只是碰上了點到爲止而已,並沒有絲毫要拓展或是深究的興趣。
目光重回共享屏上,海燃接着說到:
“除了官方做出的處理之外,那場醫療事故的受害人本身也不是江急救所能得罪得起的人,這件事她自己後來也知道了。”
說着,海燃把江急救的手札調出來。
其中一頁專門記錄了那次醫療事故的相關信息。
這頁紙的最底端像是臨時補上去似的,以很潦草的字體寫了一行字:“城中村惡霸,A區區長連襟。”
辰星若有所思地看着共享屏上的信息,試圖把所有東西串聯起來:
“所以江急救不但面臨問責,還有可能在私下被糾纏不清甚至受到威脅?”
海燃點了點頭:“比起你的問題,她面臨的困境就更復雜了。江急救不是本地人,家境也很普通,遇到這樣的大事兒,基本可以說就是孤軍奮戰。”
這句話不知道讓辰星想到了什麼,瞬間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海燃無動於衷地接着說到:“一個女生,獨自在異鄉奮鬥到36歲,無論有意還是無意,把戀愛成家的時間全部放在了事業上。”
話鋒一轉,海燃的語氣也變得有點沉重起來:
“但現在卻面臨事業受阻,工作更是岌岌可危,還有可能要進行更嚴重的賠償……在這種情況下,突然有一個強有力的大腿給她抱,你說她會怎麼做?”
辰星猶豫地開口說了一個自己都覺得很勉強的理由:“但她怎麼會輕易相信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陌生人呢?”
海燃反問:“那你是怎麼做到相信一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陌生人的?”
辰星被這個突襲的問題問住了。
沉默了片刻,他才沮喪地答道:“那不一樣!我是賬戶裡直接收到一筆打款,隨後又在家門口的郵箱裡發現一個房產本,所以……”
“所以就此相信對方,並且答應給對方賣命了對嗎?”
海燃不帶任何感情地看着辰星。
辰星頹喪地點點頭。
海燃隨即輕聲說道:“那你又怎麼知道,對方沒有幫江急救把那個惡霸摁住,又先行幫她鬆動了醫院的關結呢?”
說着,海燃的目光轉向共享屏上的第二張工作證:“你以爲她是怎麼在三個月後得以回到急診科的?”
辰星驀地睜大眼睛,背上隱隱滲出一層冷汗。
說真的,他事先並沒有想到,那個聯繫了自己的陌生人居然還有這麼大能量,連醫療系統都能伸手進去!
這還只是劇本殺裡只涉及到這幾個行業,如果是在實案裡會不會牽扯出更多不同行業的不同職務……
簡直細思極恐!
“可是……”
驚悸之餘,辰星想到了一個問題:“那個陌生人想要江急救爲他做什麼呢?”
這次輪到海燃沉默了。
看着海燃莫測的表情,辰星忽然有了一絲惶恐的歉意。
他是說錯什麼了嗎?
不然爲什麼海燃一臉身陷不愉快回憶的表情?
“那個……”
還沒等辰星再開口,海燃已經轉身拉出了新的證據:“江急救的任務,應該也跟人命有關係,而且其中一個,就是在本輪第一個出局的曲側寫。”
辰星頗感意外:“曲側寫?她不是因爲反殺NPC纔出局的嗎?”
海燃點點頭:“對,是因爲反殺NPC出局的。”
辰星越發迷惑:“她殺的NPC是江急救派過去的?”
海燃哭笑不得地瞟了辰星一眼:“想什麼呢?江急救要是有認識殺手的本事,還用得着害怕村霸?”
辰星抓了抓頭髮,也有點懊惱自己的犯蠢。
所謂關心則亂,不是沒有道理。
平時那個恬淡瀟灑、對什麼都不甚上心的自己,似乎一碰到有關江羿的事情就容易變得毛燥起來。
他甚至都忘記了,身陷囹圄的是江急救,而不是江羿。
辰星又看了一眼江急救的頭像,隨即轉開了目光暗暗告誡自己想好再開口。
海燃順着辰星的目光看了一眼共享屏,嘴角不由得彎了彎,但到底沒說什麼,只是把一個名爲“曲側寫證據包”的文件打開了。
“只是曲蕎在出局前固定過的物證,按照系統的說法,就是作爲他們留下的證據放在這個環節分享。”
辰星知道海燃是故意避開官方說法的所謂“遺物”——這兩個字無論是遊戲內外,都過於戳心。
海燃打開的證據包裡,有一個通過“實物帶回申請”送過來的小玻璃瓶。
瓶子裡是多半瓶綠瑩瑩的液體,看上去詭異又噁心。
辰星皺了皺眉頭,一臉的嫌棄:“這什麼玩意兒?”
海燃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別說話,同時點開了一段只有幾秒鐘的視頻。
視頻的角度很奇怪,就像是拍攝的人坐在另一個人背上似的,不但畫面晃動到模糊不清,連對話的兩個人都看不到臉——
一個根本拍不到,好不容易拍到的卻只有一個後腦勺。
就在辰星感到莫名其妙的時候,就聽視頻中響起曲蕎那道熟悉的清冷話音:“誒,那你原本打算怎麼搞我?”
鏡頭裡那個後腦勺氣呼呼地掙扎了兩下不得要領,最後反而把自己折騰得喘不過去來,只能勉強用虛弱的聲調回答:
“我帶了‘綠幽靈’,老闆說只要給你紮上就完事兒了……”
視頻到這裡戛然而止。
辰星一臉愕然地看了看共享屏,又轉頭看了看海燃:“就這?完啦?”
海燃微微一皺眉:“怎麼,你還想看續集啊?”
辰星被懟得喉頭一梗:“不是……我是說,就這麼沒前沒後的兩句話,也不能說明什麼啊!最多隻能說明有人受命去襲擊了曲側寫……”
海燃冷冷道:“你會這麼說,是因爲你對這個劇本殺的基底案件不夠了解。就這沒頭沒腦的兩句,已經給出了一個最重要的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