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榮拉開齊思鑑的椅子,慢慢坐下:“因爲他還沒玩夠,而以收養爲名被虐待了3年的我已經趨近精神崩潰了。在他找到合心意的新玩具前,他需要一個‘修理師’來維持我的正常運轉。”
感到一股冷冽的氣息向自己襲來,林心慈猛地抖了一下靠在椅背上擡起頭,卻不想正和不知什麼時候湊過來的林榮碰了個鼻尖對鼻尖。
“嗚!”
林心慈差一點點就要尖叫起來,但卻被林榮狠狠捂住嘴巴按在椅背上:“別叫!你會把他引來的!他最喜歡聽這種悽慘的叫聲了!”
在陰森又惡毒的恐嚇中,林心慈的面容從髮際線開始溶解崩塌,彷彿沙化的皮膚一點點消散在空氣中,慢慢露出下面隱藏着的江羿。
回過神兒的江羿瞪大的眼睛裡充滿驚恐的淚水,直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榮,恐慌至極卻無法從那幽深怨恨的眼神中移開目光。
“啪!”
一個箭步從齊思鑑身邊跨過來的白明朗一把握住林榮的手腕,生怕她一個錯手真的把江羿捂死。
辰星也一個跨步上了圓桌,靠單手支撐的推力從桌子另一邊滑過來跳到江羿身邊,連人帶椅子一起拖離林榮的攻擊範圍。
抓着林榮的白明朗萬萬沒想到那雙看着纖細的手腕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力道,自己一隻手居然都控制不了!
被遏制的林榮眼看自己怨恨的對象被帶走保護起來,頓時憤怒無比地猛烈掙扎起來。
白明朗眼神一變,立刻換了個方向將整個人攬進自己懷裡,勉力騰出右手在自己的手環上按了兩下。
“叮……”
一聲古罄悠遠雋永的鳴唱猝不及防地在書房中響起,在高大的環形書架間形成一陣陣如同漲潮般的迴響。
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呆的齊思鑑這時才稍微緩過來一些,只是痛苦地捂着耳朵:“這什麼動靜!”
同樣愣在桌子對面的曲蕎卻彷彿對這種古拙的聲音十分受用,原本石化的神色也逐漸緩和起來,眼神也逐漸恢復了平時的銳氣。
倒是被白明朗禁錮在懷裡的人,在磬鳴之初猛烈地顫抖了幾下後,臉上那層灰濛濛的霧氣面具逐漸裂開細碎的紋路,最終在徘徊的迴音滌盪中化爲齏粉消散在了空中。
白明朗皺着眉撐住懷中瞬間軟倒下來的人,衝齊思鑑甩了下頭示意他把掀翻在地的椅子扶起來。
齊思鑑趕忙鬆開耳朵小跑過去把椅子扶好,看着白明朗把人安頓好,這才小心翼翼地悄悄問到:“她沒事吧?”
歪着身子斜靠在椅子裡的海燃面孔上已經褪去了所有異樣,恢復了自己原本的容貌,只是整張臉慘白得好像剛剛被生石灰粉刷過一樣,完全沒有血色。
較遠的地方,驚魂未定的江羿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裡去,但好歹神智清醒了,只是下意識伸手死死攥着辰星的袖口喃喃道:“她剛剛是真的想殺了我吧!”
辰星皺着眉擡頭看了一眼還沒甦醒跡象的海燃,再低頭看看江羿,難得收起了大老爺們的粗燥毛躁,輕聲安慰道:“別怕,這麼多人呢,不會讓你出事的。”
江羿深探頭看着辰星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強迫鎮定一些。
白明朗按開海燃的手環看了一眼她的各項身體機能檢測,確認無誤之後才稍微鬆了一口氣。
齊思鑑看了一眼默默走過來的曲蕎,小心翼翼地問道:“海燃她……沒事吧?”
白明朗搖了搖頭,直起身轉頭看了看一旁的江羿:“你沒事吧?”
江羿乾澀地吞了吞口水,輕輕點點頭:“沒事。”
齊思鑑結結巴巴地問:“所、所以,剛纔那是怎麼回事兒啊?”
“‘高度共情’。”
白明朗和辰星異口同聲道。
齊思鑑愣了愣:“高度共情我知道,之前安全培訓的教官提到過,說是爲了更好地體進行沉浸式體驗,玩家代入程度越高就會跟劇本角色的身心重合度越高……但……”
齊思鑑皺着眉看看一片凌亂的書房和驚魂未定的江羿:“不是說有安全係數保證的嗎?現在看來所謂的保護干預措施明顯沒什麼效果嘛!”
白明朗看了辰星一眼,後者衝他擺擺手,顯然沒有要實地教學的意思。
看到齊思鑑眼巴巴盯着自己想“討個說法”,白明朗無奈地按了按太陽穴:“應該是系統沒有預判到在一個劇本就會有兩個人同時達到“高度共情”。”
眼看不但齊思鑑一臉迷糊,就連站在他身後的曲蕎都愣愣的模樣,白明朗耐性地補充道:“就像你玩手遊的時候,菜鳥也是要一級級升級才能開啓不同權限同時得到不同等級獎勵的。”
齊思鑑恍然大悟:“意思就是大佬練小號、扮豬吃老虎,屠了新手村唄?”
白明朗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搖搖頭:“還是有差別——海燃不是屠了新手村,是差點爆了系統。”
這時另一邊傳來江羿幽幽的聲音:“我纔想起來,之前她曾經跟我說過,她根本不相信這個實測系統。”
就在衆人心慌意亂地七嘴八舌的時候,失去意識的海燃的神識中也不得安寧。
不知爲什麼,海燃耳邊能清清楚楚聽到大家的聲音,可就是無法睜開眼睛,而在她腦海中一連串彷彿拼接海報般的景象如同變速倒帶般逆流劃過,越來越快。
海燃吃驚地瞪大眼睛看着之前蒐證的種種場景從眼前掠過,然而同樣的場景中卻不再是同樣的人——
原本應該站在自己身邊一起討論龔夫人衣櫃的白明朗,赫然變成了一個完全沒見過的絡腮鬍男人;下一秒跟自己並排站在花房門口看着裡面屍體的人也不再是江羿,而是一個風情萬種卻神情嚴肅的高挑女人。
大約是一瞬間大腦處理的信息過多,海燃覺得兩側太陽穴開始脹痛。
她不由得想甩甩頭,卻發現脖子僵硬得就像是石化了一樣。
而眼前的景象則不停步地繼續逆行着向未知的地方倒流着:嚴肅的會議室,圍坐爭論的人們,寫滿東西的白板,夾縫中掠過的警徽……
所有景象彷彿一塊鐵板向海燃的胸口壓來,以至於她感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無比。
就在她拼盡全力想要大喊一聲把向自己傾倒下來的場景推開時,突然一聲清晰的槍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