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當天晚上，在峰山縣最好的一家飯店裡，衛平順定了一個大包間，參加的人員有：縣三把手彭振聲，宣傳部長劉海龍，帶着剛上任的負向所長趙傑，交通局長和財務科科長二人，縣交警大隊隊長陳魯鳴帶着一中隊隊長，衛平順一人，張平一人，一共九個人，寬鬆的圍坐了一桌。桌子的上首自然是彭振聲，右手邊是劉海龍，左手邊是交通局長，其他人順着坐了下來。
彭振聲吃飯喜歡人多，經常讓下屬陪他吃飯時讓他們自己再帶上一個人，這一是給足了自己下屬的面子，二是讓下屬在單位更有臉面，三是讓自己更能培養和發現新人，一個主要領導如果常年堅持這麼做，會有很多很多下屬的下屬有機會認識你，擁護和敬仰你的人會越來越多。這一手是彭振聲和原來的老縣委書記學的，感覺其中的道理深奧，作用明顯，效果很好。
今天又看到了效果，宣傳部長劉海龍帶着新人副鄉長趙傑來吃飯，之前一定告訴了趙傑，他的提升離不開彭振聲，這樣又多了一個追隨者。同時趙傑的父親趙初然是豐華縣組織部長，前途不可限量，又多了一個支持者，長此以往，陣容會越來越大。交通局長快到站了，只是到了五十五歲這個正科級的槓上。如果能進入縣政協當個副主席也就解決了副縣的待遇，這是他這個年齡的人最渴望的事。
縣交警大隊陳魯鳴一直想當縣局副局長，本來應是順理成章的事，可他亂罰款、亂整人，樹敵太多，總也不能如意，必須靠着彭振聲這棵大樹纔好乘涼，否則太陽能把他烤化了
衛平順更不用說了，一直就追隨這彭振聲，是核心圈子裡的人物。
張平就差了一些，是這兩三年才往彭振聲這邊靠的，比外圍近了一些，比核心圈子又遠一些。
有的時候在突發的非常事件前，有人站起來振臂一呼竟能達到一呼百應的效果，不是這個人是個什麼大仙，或者多麼神奇，實在是平時的歲月裡早就做好了鋪墊，身邊匯聚着各路人馬，這些人心中充滿了感恩的想法纔有了一呼百應的效果，不信你也振臂一呼試試，別人可能會以爲你發了神經，絕沒人隨你而去。
交通局長明白，衛平順到交通局來是接自己的班的，所以對衛平順客氣，其他人也比較熟悉，這場合是不可能有外人蔘加的。
第一個舉杯的自然是衛平順，他是今天的東家，又是受益者，他雙手舉着酒杯來到彭振聲面前說：“老領導，讓您費心了，這一杯酒裡全是我對您的感謝，我把它喝了，放在心裡了。”
這句祝酒的話讓彭振聲聽了很是受用,可也只給了衛平順半個笑臉，皮笑肉不笑的說：“別那麼多禮了，喝酒吧！”
衛平順喝了一杯，彭振聲喝了一口。衛平順急忙又到上了一杯，又敬了劉海龍，只是說話沒那麼動人了，劉海龍並不挑理，在彭振聲面前他不敢託大，想當年自己的副科轉正科之路都是彭振聲鋪墊的，儘管現在已是同級幹部，卻永遠都敬着彭振聲三分，這是自己的領路之人。
張平知道自己頂撞了組織部長何敏，今天彭書記讓自己來吃飯絕不是表揚自己的，早做好了被臭罵一頓的準備。領導罵你並不可怕，像何敏那樣不理你就太可怕了，可能把你當成了臭狗屎，繞着你走了，那你徹底就完了。
張平不敢怠慢，雙手端着酒杯也來到彭振聲跟前說：“彭書記，我這人事您看着成長的。”
其實他比彭振聲差不了幾歲，心裡一緊張說話又過了頭。
“我有個壞毛病，嘴臭心不臭，永遠跟黨走。”
他想說永遠跟您走，話一出口改了詞。
“領導要打要罰我都忍了，誰讓我這破屁股最不爭氣！”
一句話把彭振聲半陰沉的臉給說樂了，和他碰了一杯，並沒有說話，也喝了一小口。
劉海龍見狀，用目光掃了一下趙傑，趙傑立馬明白了箇中含義，雙手端杯來到彭振聲面前，像背書一樣大聲說：“領導在上我在下，領導隨意我全喝，領導指哪我打哪，領導有事儘管說！”
轟的一聲大家全樂了，彭振聲是仰天大笑，聲音洪亮。劉海龍也是哈哈大笑，真不知道趙傑今天怎麼犯上了半吊子，平時他不這樣，說話也是很靠譜的，大家笑過之後趙傑也回到了座位上。
彭振聲說：“今天小趙的敬酒很有特色，你平時也這樣說話嗎？”
趙傑站起來回話，用平時比較沉穩的語氣道：“報告彭書記，平時我不這樣說話，只是感到今天酒桌上的氣氛稍顯沉悶，臨時改變了說話方式，讓各位領導更開心的喝酒就是了。”
彭振聲連着點了幾下頭：“好！用心良苦，目的也達到了，不愧是趙初然的兒子，用心在做事。”
彭振聲輕易不表揚誰，今天是比較少見的，說着話，他從桌子上拿過一隻煙放入嘴中，桌上三四個人同時去拿打火機，交通局長速度最快，他手裡正拿着打火機，給彭振聲點上了煙，彭振聲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動作誇張的在菸灰缸上彈了幾下，其實並沒有什麼菸灰，熟悉他的人知道，他這是要開口說一些正式的話題了。果然，領導要開口了，準備敬酒的人也停了下來。
“今天小趙讓我很開心，本來不想多說話的，一高興又忍不住了，我們大家在如今的官場上要想穩定發展，或者混出個一二來，必須要管住自己的兩頭，一頭是上頭，要管住自己的嘴巴，自古禍從口出，病從口入，你的嘴痛快了，病也就來了，在座的有吃過這苦頭的。”說着用眼睛掃了一下張平和趙傑，兩個人的臉像紅布一般。
“所以必須管住你們的上頭，這樣才能免受其害。第二要管住你的下頭，不能讓他到處去惹事，下頭痛快了，上頭又難受了。我今天把醜話先說下，誰在管不住這兩頭，出了事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們！光管住自己的兩頭還不算好乾部，工作上要有成績，要有響噹噹的成績，靠山屯鄉的趙鐵偉一年半時間從一個駐村幹部幹到了鄉政府的一把手，憑的是什麼？憑的是響噹噹的成績，他的越級提升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反對，最多是擔心他的經驗不足，憑的是什麼？還是響噹噹的成績，你們在座的不論是誰做出這響噹噹的成績，第一個給你們擡轎子的就是我！”
彭振聲的話深深地打動了每一個人的心，許多人把心思都用在瞭如何搞好與上級的關係、如何送禮上，工作成績太一般了，以至於收了禮的領導也沒法爲你說話，你沒有拿得出擺在檯面上的東西，領導也不能胡來。彭振聲說完，舉起酒杯說：“大家共同喝一個吧，我是希望大家都能進步！”
酒還是慢慢的喝，不過後來也沒出什麼高#潮，散局的時候，彭振聲故意當着劉海龍和衛平順的面遞給張平一個厚厚的信封說：“這是我兒子讓我給你的什麼裝修款，你們之間怎麼還有了業務聯繫？”
看似開了個玩笑，實際上彭振聲經過前思後想的，張平兩年之內是付不了正了，這個人太情緒化，容易衝動，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爲好。彭振聲沒想到的是，他的這個舉動，讓他日後躲過了一個大難。
張平漠然的接過這個沉沉的信封，心已徹底的涼了，這是快兩年的事了，今天算清了，人家這是在和自己劃清界限呀！這一晚，張平徹夜難眠，根本無法入睡，他把這一切都歸到了趙鐵偉身上，沒有趙鐵偉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