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銀裝素裹,染白了天地,捲起了相思,也沸騰了那鋪天蓋地而來的寂寞。
洛陽城西,小古湖旁,翠柳陰裡,八角亭中,伊人挽手撫琴,每一段音符從響起再到消失都是濃濃的思念,若是少女俯身弄清影,不是相思便是愁,而此時此刻的夕月心中二者均有。
今天剛好是十一月初八,很普通的日子但在有些地方卻顯得不那麼普通,而對於洛陽這座城來說,雖然寒冬漸漸襲來,但依然擋不住百姓爭先恐後前來小古湖守望着什麼,成雙成對的身影擁擠着踏向小古湖兩岸,他們有說有笑的等待這是什麼?
人潮人海中,悠遠的琴聲此起彼伏,與這裡的人聲鼎沸相比顯得更加淒涼和寂寞。
遠處垂柳掩蓋之下站着一個人,劍在他腰間也在他手中,而他的心卻在那悠遠琴聲的源頭,傻傻的注視夕月身影一言不發,或許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距離和這樣的姿勢,可眼神之中仍有期待和不安,沒有到手的愛永遠讓人心潮跌宕。
雪慢慢變小直到沒有,時間也一點點流失直到天色變得昏暗,這裡的人依然還在等,看來他們不是來賞雪的。
夜來,風起,小古湖兩岸亮起了燈火,人們在孔明燈上寫着什麼,或許是長相廝守,亦或許是平安富貴,然而將這些心願在這裡特殊的夜晚放飛到無人能夠窺探到的夜幕。
“砰砰砰”的聲音驟然響起,驚擾了夜幕也沸騰了這裡、沸騰了這座城,絢爛的煙火此起彼伏乍現在天際。
“煙火雖美,卻不及這些團圓的人兒美麗。”夕月輕輕的哀怨道,隨着這聲哀怨她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哀怨的琴音也就隨之消散。
夕月的目光不在那些璀璨的煙火上,而是落在那些看煙火的人兒身上,她羨慕他們的團圓正如他們羨慕璀璨煙火般,躍躍欲試卻又有些遙不可及。
“他應該不會回來了!”花中淚消瘦的身影出現在八角亭外,他沒有靠近只是遠遠的奉勸道。
“你怎麼知道?”既然這樣問,夕月心中仍然還是保留着一絲幻想。
“如果一個男人真的愛你是絕對不會遲到的,更不用說是如此重要的日子。”花中淚冷冷的說道,他並不是來潑冷水的只是說了些實話。
“今天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子,他如果忘了,我不會怪他。”夕月說起這番話時,心中已然如刀割一般,明知是在騙自己但依然願意繼續被矇蔽下去。
“女子如果太癡情,最終傷的只能是自己。”花中淚冷冷的說道,他的每一句、每一字,比這初冬晚風還要冷。
“你走!我的事以你無關!你饒過我,我救過你,我們之間算是扯平了。”夕月有些惱怒的說道,她並不是真的討厭花中淚,她只是害怕花中淚繼續這樣說下去會動搖自己的決心,畢竟她對這份愛的堅守已然不像當初那麼強烈,她怕自己會動搖。
“這段時間我也不知道去哪?客棧你給的銀兩還有一些,我會繼續住在那裡,如果你需要有人講話卻又找不到的時候可以來找我。”說罷,花中淚轉身向着客棧的方向走去,當女人讓你離開的時候千萬不要多做停留應該瀟灑的轉身,這一點對於花中淚而言應該很容易做到。
見花中淚離開,從未離開夕月半步的陸離今日卻選擇了離開,選擇了追着花中淚背影而去。
方纔陸離站的位置又出現了一個人,雖然他不怎麼出現在世人的視野裡,但江湖中不知道他名字的人應該還不多。
黑色的披風、黑色的靴子、黑色的眸子,還有腰間那柄七齒流星環,都是他獨有的標誌,追影無風一個像謎一樣活着的殺手。
他站在原地望向八角亭,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殺手本不該笑,一旦笑了於人於己都不是什麼好事。
今晚的洛陽大街異常安靜,似乎所有人都去了小古湖。
走在大街上,花中淚的步伐不快也不變,突然他停了下來。
“出來吧!既然有話要說,何不現身問個清楚?”花中淚站在原地輕聲說道,他在和誰說話?四下並無人影。
“雖然受了傷,但你的嗅覺還是那麼敏銳。”這時候空寂的街道上站着兩個人,一個是花中淚,還有一個便是不知從何處出現的陸離。
“像我這種人,如果連這點嗅覺都沒有了又怎麼活在這個世上?”花中淚轉過身望着陸離微笑着說道。
“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鎮定。”陸離詫異的說道。
“你應該殺我然而這次卻不是爲殺我而來,我又爲何不能鎮定?”花中淚胸有成竹的說道,此時此刻陸離若是想要殺他簡直易如反掌。
“我有聽唐妝說起當日唐來樓之事,所以有個問題至今困擾在我心中,我希望今晚在這裡能夠得到解釋。”陸離問道。
花中淚想了很久,他很想爲陸離排除心中困擾,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沒有理由,若是你也會這樣做。”花中淚這樣回答道。
“爲什麼”陸離繼續問道。
“你會對一個女人下手?”花中淚這樣反問道。
“憑你的劍法完全可以殺死唐妝且讓夕月毫髮無損,所以你這個解釋在我這根本不成立。”陸離這樣回答道,的確這番回答無懈可擊。
“其實答案根本不重要,但我卻覺得你不應該來這裡。”花中淚笑了笑說道。
“爲什麼?”陸離搖了搖頭不解的問道。
“你還是應該守在夕月身旁,她時刻都在危險之中。”花中淚認真的說道。
“爲什麼?”陸離再次問道。
“你的確是情商極低的人!深愛唐妝的女人難道不危險嗎?唐妝還能活到現在不知有多少女子爲他當過箭?我知道你並不關心唐妝的生死,但你不會不在乎夕月的生死。”花中淚這樣說道。
“你的意思是唐妝已經回來了。”陸離驚訝的說道。
“不錯!小古湖畔暗藏殺機,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針對唐妝的,所以我勸你儘早回去。”花中淚解釋道。
花中淚似乎有未卜先知的能力,這種能力是不切實際的幾乎沒有人會相信方纔他那番荒唐的言語,或許這只是花中淚搪塞陸離離開的隨口一說,但事關夕月安危,那麼陸離就一定會相信而且他已經信了。
沒有再在這裡多做逗留,陸離很快便消失在花中淚的視野。
“男人若是癡情起來比女人更傻更可怕。”說罷,花中淚搖了搖頭繼續向着客棧的方向走去。
這番話既是在說陸離也是在說自己,那些拿着劍虛有無情之表的人,內心深處又往往是多情的。
夜已深,小古湖畔行人漸漸變疏。
伊人影,癡情的風還在紛紛揚揚。
方纔還喧囂熱鬧的地方,驟然之間便冷清下來,越是冷清夕月心中越是空蕩,她是第一個來這裡的又註定是最後一個離開這裡。
“砰砰砰”的聲響突然響起,再次驚擾了寂靜夜空,煙火驚現夜空之中,孤獨的美麗此起彼伏。
“璀璨如煙火,短暫如情愛,美麗的東西往往都不能久!”望着熄滅了很久卻又無辜閃現的煙火,夕月無奈的嘆息道。
這時,突然有一雙大手從後面繞過夕月纖細的腰肢然後緊緊的摟住。
夕月沒有回頭,低下頭望着腰間那雙大手沉默了很久。
當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懷中不曾掙扎、不曾想過逃離的時候,這個男人一定是這個女人朝思暮想的情郎。
唐妝終於還是出現了,在這個重要日子他雖然遲到、但沒有爽約,突如其來的煙火應該是他想給夕月的驚喜,然而夕月要的並不是這份驚喜而是他的人。
“對不起,我來遲了!”唐妝在夕月耳邊溫柔的說道。
“不遲,你來了就好就算沒有來也沒有什麼,我的心永遠都只會在你身上。”夕月撫摸着唐妝的大手,雖然嘴上說着無所謂,但久違相思的眼淚已然出賣了她的倔強。
“有你真好!有你真好!”唐妝在夕月耳旁溫柔的重複着這四個字,或許在唐妝心中他只是覺得的夕月好,至於愛這種東西在唐妝這裡應該是稀有的,他絕不會輕易拿出來。
夕月轉過身來,好好看了看這個朝思暮想的男人,然後鑽進唐妝懷中。
女人永遠都需要男人的懷抱,或許對於男人來說這很簡單,但就是這樣一個簡簡單單的懷抱就能融化女人的心。
撫摸着夕月的秀髮,望着夜空閃亮的煙火,唐妝笑了笑,笑的有些奇怪、笑的有些離奇、笑的有些詭異,但這樣的笑夕月永遠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