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樹林很冷,晚風很急。
然而這裡有一堆火,那麼這裡就一定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溫度。
蒙面黑衣人靜坐火堆旁,目視着對方不眠不休的陸離舞着劍。
火光透過那層薄薄的黑紗,依稀能望見黑衣人嘴角那些蠢蠢的笑容,他在笑什麼?沒有人知道。
他望着舞劍之人,但似乎心卻沒有在這裡,因爲舞劍之人已經停了下來,黑衣人卻仍在笑。
“你在笑什麼?”陸離走上前來好奇的問道。
這時,黑衣人方纔回過神來,呆呆的望着陸離,目光之中竟無一絲殺氣,他似乎變了一個人。
“沒,沒什麼?”黑衣人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你瞞不了我的眼睛,你方纔明明就是在笑,而你這樣的人應該是不會笑的,因爲你這樣笑起來就沒有了殺氣。”陸離冷冷的說道。
最瞭解女人的是女人,那麼最瞭解男人的也只有男人。
“我說我心裡住着一個女人你信嗎?”黑衣人望着陸離說道。
“啊,那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但我沒有理由不信。”陸離先是一陣驚訝,而後又平靜的說道。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說?”黑衣人好奇的問道。
“像你這樣的人,我很難想象能住進你心裡的女人是什麼模樣?我實在不願意相信有這麼一個女人的存在;但是你剛纔笑了,笑的很傻、很暖、很真摯,若非是愛情絕對難以僞裝此等微笑。”陸離說道。
“看來你很懂愛情。”黑衣人笑了笑說道。
“受過傷的男人都是愛情哲學家,並不是我懂,而是我經歷過。”陸離無奈低頭自語道。
說罷,他神情凝望着手中的劍,他多麼希望那是他愛的女人,但終究它只是冰冷的三尺青鋒。
黑衣人站起身朝着陸離走來,輕輕拍了拍陸離的肩膀。
“繼續練劍吧,你想得到的東西,沒有人可以施捨你,只有憑藉你自己努力去爭取。”黑衣人說道。
黑衣人這輕輕一拍,陸離直覺心中一顫,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這張手掌是如此的熟悉。
“你能否讓我看看你的臉?”陸離突然發問道。
“爲什麼想要看我的臉?”黑衣人反問道。
“我感覺你很熟悉,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陸離問道。
“我們已經見過很多次了,所以這份熟悉並不足以爲奇。”黑衣人笑了笑說道。
“但我感覺你一直在我周圍。”陸離肯定的說道。
“不會的,感覺不一定就是對的,對感覺太過認真有時並非一件好事。”黑衣人輕聲低語道。
說罷,黑衣人便向着夜幕之中走去,他要離開了這裡。
“你要去找那個女人?”陸離問道。
“你怎麼知道?”黑衣人反問道。
“夜晚沒有江湖,所以夜晚能讓男人依靠的只有女人,你除了找她還能找誰。”陸離笑了笑說道。
黑衣人沒有回頭,只是側過身子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向着黑夜裡走去,他顯得有些迫不及待,能夠讓男人迫不及待的女人一定是他深愛的女人。
望着黑衣人離開的背影,陸離沉思了很久。
“情愛才是公平的,不論正邪好壞?只要你願意就一定會有一個女人出現並住進你的心底。”陸離喃喃自語道。
說罷,疾風起,黃葉揚,劍光縱橫,火光晃動。
陸離手中劍越來越快,一劍出去另一劍又立刻跟上,相比於上一劍、這一劍又快了很多。
他已經在這裡不眠不休練了幾天了,他的劍法也提高了很多,但是他沒有停,或許是因爲他認爲如今他的劍還不足以擊敗花中淚。
老林深處,烏鴉亂叫,層出的密林隔絕了外界的涼風。
走在老林之中的人,絲毫都感覺不到寒冷,倒顯得那麼的輕鬆和愜意。
這裡已經很久沒有人來了,但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人來,更何況這裡住着一羣貌美如花又充滿故事的女人。
黃衫躺在石屋中央的大牀之上,牀單很白、花香正濃,然而她臉上再也沒有初住進這裡的那般笑容。
再多的繁華和權利的簇擁,都只不過眼前流星一剎;再美的風景若是長生不老,也只不過是讓人望而生厭的糞土。
女人終究還是需要一個家、需要一個男人,她們需要的是心靈上和肉體上的同時擁有,畢竟這是她們一生最重要的事。
突然,黃衫笑了,她望着石門那個地方笑了。
那裡出現了一道人影、一道熟悉又久違的人影,這是一個男人的身影。
“你來了?”黃衫笑了笑問道。
“沒錯,我來了。”追影無風一邊走近、一邊說道。
“這麼久都沒來了,我以爲你都忘了到這裡的路。”黃衫收起笑容說道。
女人總是喜歡面對男人矯情,這是所有女人都避免不了的通病,然而她們絕對不會自討沒趣,矯情之前她們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
“我無時無刻不再想着你。”追影無風走上前來擁吻着黃衫說道。
“我看你應該是無時無刻不再想着你的江湖吧。”黃衫輕輕的推開着追影無風說道。
女人若是想要推開一個男人,她就會用盡各種辦法推開;若是她沒有能夠推開這個男人,並不是因爲沒有這個男人力氣大,而是因爲她已經順從了這個男人。
“這段時間過得怎麼樣?”追影無風在黃衫耳邊問道。
“也就這樣吧,在這裡過得不好也不壞。”黃衫輕聲低語道。
“女人果然是食肉動物,根本無心可走。”追影無風調侃着說道。
說罷,他將黃衫推倒在牀上,使勁的扒着黃衫的衣物。
一對相愛的人在一起,那麼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這應該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然而對於黃衫來說,這是她用生命換來的。
突然,追影無風停了下來。
“你爲什麼停了下來?”黃衫很好奇的問道。
“這是什麼?”追影無風摸着黃衫的右手腕說道。
這時,黃衫才起身望着自己的右手腕,那裡已經有手指粗的一條黑線一直蔓延到胳膊處。
“沒什麼?”黃衫立刻扯下袖角蓋住右手、緊張的說道。
“不對,你一定又有什麼瞞着我?”追影無風追問道。
黃衫沉默着,這一切她本該說出來,然而她卻不敢說出來,她怕說出來便會因此失去這個男人,因爲她並不確定這個男人愛着她的人還是身體?
“黃衫,你快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追影無風着急的問道。
“你真想知道。”黃衫望着追影無風的眼睛問道。
“沒錯,我一定要知道。”追影無風肯定說道迴應道。
“你不後悔?”黃衫繼續問道。
“我不後悔。”追影無風再次果斷的回答道。
“好吧,我告訴你,其實多年以前歸於女閻羅門下時,她便在我們這羣女子身上種下了潔宮砂。”黃衫說道。
“潔宮砂是什麼?”追影無風不解的問道。
“潔宮砂一旦種上就等鎖上了女人的貞操,從此不能愛一個男人、不能與一個男人行魚水之歡,否則潔宮砂就會像一條毒龍一樣吞噬她的生命,這條黑線蔓延至心臟時也就是我生命的盡頭。”黃衫輕聲說道。
這一刻,追影無風沉默了。
他是江湖著名的殺手,他殺過的人有男的也有女的,但他從來沒有想過會親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雖並非自身情願,但事實卻是如此。
“此毒有解否?”追影無風側過身子哽咽的問道。
原來他也會哭,原來他也有淚水,原來他也是個人。
“此毒雖無解,但能與你轟轟烈烈的一場,我也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黃衫起身走到追影無風身後摟着對方說道。
追影無風俯身望着緊摟着自己的雙手,望着那隻右手上的那條黑線,他盡力控制眼淚或許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自己會哭,這一切的一切都源於情不自禁。
“你不要哭,能這樣擁抱着你一切都好,人都會死的,我能在死前得到你的人和心,黃衫這多舛的一生也算是有了停靠的地方。”黃衫安慰着追影無風。
一個男人看着心愛的女人死,這種痛已經無法言喻,更何況是自己親手殺了這個心愛的女人。
“我從來都不相信報應,但這次我真的認輸了,因爲報應就落在我眼前。”追影無風哽咽的說道。
一邊說着話,眼淚不停滴落在黃衫的手上,這是一個壞人的眼淚,但只要是眼淚就都會有溫度。
黃衫鬆開手繞到追影無風身前,雙手貼近追影無風的胸膛,她主動去脫下男人的衣服。
“不,不能這樣。”追影無風緊握着黃衫雙手哽咽的說道。
“你就讓我體會一下做女人的感覺吧,這是我想要的也只有你能給,正好此刻我已放下心中所有的陰影。”黃衫望着追影無風的眼睛情真意切的說道。
時間化作愛的淚水,追影無風應該會拒絕也必須去拒絕,但他終究沒有去拒絕。
一個男人唯一不能辜負的便是女人主動的愛,因爲這是一份超越生命且如此不羈的愛,追影無風遇到了他就必須要去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