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夕月也慢慢覺察身體的變化。
“李男,這到底是什麼功夫?”夕月不禁好奇的問道。
“這是西羅返老還童之術。”李男氣息微弱的說道。
說完這句話之後,李男再難支持住自己身體的重量,他終於鬆開了他不想放下的雙手漸漸向身後退去。
李男臉上掛滿了微笑,即便生命已經走到了盡頭,他依然笑的如此純真,或許這才這世上最真摯的笑容。
所有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夕月毫不知情,待她轉過身來時,她臉上仍然掛滿驚訝和疑惑的神情,也許她還沒有明白方纔李男低語那句話的真正意思。
可當夕月完全轉過身來望見依在石階上奄奄一息的李男時,她被嚇傻了,此刻的李男已經是鶴髮白絲、皺紋橫生,彷彿就像是西邊就要褪色的殘陽。
夕月收起驚訝和疑惑,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神情望着李男。
“發生了什麼?”夕月問道。
“你真美!早些時候流燕在我心中已是至美,當在無意集遇到紅衣白髮的你之後,我才發現你已經打破了曾經流燕在我心頭刻下的所有美,而今看到你青絲重現、容顏返童,原來一個女人的美是可以如此極致到無可挑剔。”李男目視着夕月誇讚道。
夕月赫然站立於那裡,她失去了當初那份無知和優雅,卻多了一份成熟和女人,此時此刻的她絕對配的上李男這番誇讚。
夕月挽起披在肩頭的秀髮,她的眼眶急劇收縮而後又流下眼淚,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時光幾乎定格在了她呆滯的這一刻。
“爲什麼?李男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夕月不知是憤怒還是愧疚的大喊道。
“我一直以爲我決定這樣做,是因爲我愛你;但現在我發現我錯了,我這樣做是因爲必須要有一個人來這樣做,一個女人在最美的年紀必須得擁有最美的容顏,不然你拿什麼去追求你愛的男人,能爲你做這一切是我的榮幸。”李男傻笑着說道。
“傻瓜,你真是這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夕月哭喊道。
說罷,夕月衝上來俯下身子將李男擁入懷中。
眼淚剎那間如雨點一般打落在李男臉上、肩頭,李男輕輕微笑着,這一刻他的確應該高興,逗女人笑的人有很多,令女人哭的男人卻很少,他做到了、他得到了夕月的眼淚,儘管這份眼淚不是因爲愛情,至少他感受女人眼淚的味道。
“你知道你的眼淚是什麼味道嗎?”李男躺在夕月懷中傻傻的問道。
“不知道。”夕月抽泣着說道。
“它是甜的,比愛情還甜。”李男微笑着說道。
李男的聲音已經極其微弱了,但這句話依然被這裡還站着的男人聽到,或許它給每一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但一定都是感動。
有了這份大公無私、純潔無慾的愛情故事,這血腥的場面倒也不那麼冰冷。
“陸離,陸離,陸離,你在哪?”李男突然收起笑容着急的喊道。
“陸離在這裡。”陸離趕緊答應道。
說罷,陸離抱着野姿走了過來,走到夕月和李男跟前。
“也許,也許有很多人會認爲我是傻子,但是我知道這世上如果還有能懂我的人,那麼這個人一定是你。”李男望着陸離肯定的說道。
“能讓陸離尊重的人不多,你其中最值得尊重的一個,你先別說話我來爲你運功療傷。”陸離說道。
說罷,陸離放下野姿,蹲在身子將雙手搭在李男肩頭。
然而李男卻微笑着拒絕了,他接過陸離的雙手,將陸離的雙手搭在夕月的手上。
“我不管你和夕月從前發生了過什麼,但我知道她對你的愛正如我對她一樣堅貞不渝,作爲男人想要瀟灑很容易但千萬別在愛的人面前瀟灑,答應我握緊她的手不要鬆開。”李男懇求道。
“我答應你,絕不放手。”陸離點了點頭哽咽的說道。
哈、哈、哈......
一連竄邪惡且索命的笑聲平地響起打破愛情的傾訴,方纔還驚慌失措的帶頭人,望見李男奄奄一息他終於收起了緊張和恐懼。
“好悽美的愛情故事,好癡情的熱血兒男,這一幕差點就把我感動了,我差點都忘了我今天是來幹什麼的。”帶頭人哈哈大笑道。
“惡賊,你別猖狂。”野城憤怒的說道。
“小子彆着急,我馬上就送你下去見你父親和妹妹。”帶頭人不屑一顧的說道。
說罷,帶頭人又將目光移到李男身上。
“西羅高手也不過如此,這一身的武藝絕學又如何?到頭來還不是自掘墳墓。”帶頭人諷刺着說道。
“師傅曾告訴我死亡弩陣並非無敵之術,萬事萬物相生相剋,只在存在就一定有剋星。”李男自信的說道。
“如今你連站起來都成問題,你如何克我死亡弩陣?”帶頭人問道。
“不信,你可以試試。”李男笑了笑說道。
“着急死,那我成全你們。”帶頭人高聲說道。
說罷,帶頭人舉起手來,他似乎想要看到對方在死之前向他求饒的模樣,所以他準備下令放箭的手遲遲沒有揮下。
可從始至終他都未能從對方眼神中看到一絲恐懼和膽怯,如今這裡還站着的人又有誰會懼怕死?他想要的殺人快感終究未能如願。
“放箭。”過了一會兒帶頭憤怒的嚎叫道。
手臂順勢麾下,“嗖嗖嗖”的聲音平地響起,像風聲又像雨聲,但它終究是結束生命的終聲。
剎那間,箭如雨下,它們像一隻只索命的毒龍紛紛射向陸離、夕月、李男以及一旁的野城。
“師傅,徒兒先走一步。”李男仰望天空淡然的說道。
說罷,李男雙掌擊中地面,身子借反衝之力站了起來,他一馬當先衝到最前面,擋下了第一波箭雨。
李男衝向帶頭人,望着眼前這個可怕的人一步步朝着自己逼近,貌似死亡弩陣已經無法阻擋李男的身體,帶頭人只好一步步後退,兩旁的弩陣們也收縮靠攏擋在帶頭人身前。
“放箭,放箭,放箭。”帶頭聲嘶力竭連連喊道。
弩手們不斷扣動扳機,像流星般迅速的箭簇紛紛灑向李男的身體。
李男雙手排開不斷在身前畫着圓,他是第一個也許也是唯一一個能夠接住並擋下死亡弩陣箭雨的人。
但是終究李男也是凡體肉身,很快他的肩膀、大腿處已經有被箭簇劃破的跡象,點點血跡滲出染紅的衣裝。
隨之,李男的雙手及前進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一箭,兩箭,三箭......
箭簇一波接一波,很快李男身上已經扎滿了箭苗,他嘴角也溢出鮮血,他的身形開始搖晃卻還倔強着往前走去。
“李男,李男,李男......”夕月聲嘶力竭的哀嚎道。
陸離緊緊抱住夕月,控制着夕月想要掙脫衝上前去的身體,如今衝上前去也無濟於事。陸離心裡很清楚,李男之所以這樣做無非就是想救大家,貿然上前送死只爲辜負對方以死相救。
望這眼前這一幕,誰又能不爲之動容?
即便李男現在已經不堪一擊,帶頭人依然不敢上前,顫顫巍巍的躲在弩手們的身後。
箭雨漸漸慢了下來直到停止,弩手們已經發出了弩中所有箭簇,沒有了箭的死亡弩陣則是形同虛設。
“攔住他,攔住他。”帶頭人喊道。
接到帶頭人的命令,弩手們紛紛上前用身體將李男包圍住使之難以移動。
突然,李男從腰間拔出兩隻細小的竹筒,竹筒上冒着濃煙,濃煙瀰漫在空氣中帶着絲絲刺鼻的氣味。
“啊,是**。”帶頭人大驚失色道。
說罷,他趕緊上前取走滅風送來的木匣子向着大院外逃竄而去。
“永別了,燕兒。”李男仰面朝天微笑着說道。
轟隆一聲巨響襲來,大地似乎都在爲之顫抖。
聲響久久不滅,顫抖久久難停。
待到一切風平浪靜之後,陸離和夕月紛紛望向方纔弩手們包圍住李男的那個地方,如今那裡什麼都沒有,李男和那羣死亡弩陣紛紛消失了。
空氣中還瀰漫着刺鼻的氣味,天空中飄飛着零星的衣襟碎片,一切看似都過去了,但一切始終都過不去。
“陸大哥,你快告訴我李男他沒有死、他沒有死,他只是不辭而別了。”夕月像發了瘋似的抓住陸離的衣襟哭喊道。
陸離一把摟住夕月,夕月在陸離懷裡瘋狂掙扎着、哭喊着。
“李男沒有死,他永遠都活在我們心中,我們的命是他命換來的,那麼以後我們便是他、他也就是我們。”陸離望着漫天紛飛的沙粒和烽煙無奈的說道。
青山墳頭,綠草忠骨。
這裡曾經沒有墳墓,所以這裡很寂寞;如今這裡有了墳墓,註定也會從此多些惦念。
陸離、夕月和野城三人站在墳頭前,木碑上沒有刻名字,因爲這裡埋葬了很多英雄,他們之中有些只是平平凡凡的百姓,但在這場權利陰謀和正義和平的鬥爭中,他們都是無懼生死的勇士。
“黃逅村沒了,爹和妹妹都去了,野城從此便是無根之人。”望着墳頭野城喃喃自語道。
“爲了這一紙藏寶圖,不知還要死多少人?但願這一天趕緊結束,你們的魂靈也可安息。”陸離低頭凝望着懷中的木匣子說道。
“陸大哥,我們之後該怎麼做?”夕月問道。
“百聞老人和追影無風一到,我們三人和這份藏寶圖勢必爲成爲他們的眼中釘,這段時間我們先躲起來,等花大哥到了再作打算。”陸離說道。
說罷,三人沒有向山下走去,只是朝着黃逅山的另一隅走去。
臨別之際,陸離仍不時的回頭,他依稀能夠看到墳頭站着一個天真無邪的女子,她在那翩翩起舞、笑顏如花。
陸離笑了笑,轉過身卻又只剩下無奈和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