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臺上的男孩彈着彈着唱了起來, 他相貌清秀,可聲音卻很沙啞, 滄桑中又有一絲空靈的味道。

燈光又被調得暗了些, 趙天喻愣愣地看着隔壁悶頭喝酒的端琰, 視線只能捕捉到他的輪廓,卻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半晌,趙天喻用無法理解的表情道:“你在說什麼……”

端琰掃了眼趙天喻,聲音風輕雲淡:“我覺得我說得很通俗易懂。”

趙天喻聞聲, 握着酒杯的手有些發顫。

愣了會兒,低下頭端起酒杯猛灌了兩杯烈酒下肚, 才擡起頭, 不可置信地看着端琰, 壓低聲音道:“那你是誰?”

端琰聞聲, 不由多看了趙天喻一眼, 輕笑一聲:“我就是我,還能是誰?”

“你知道我問的什麼意思。”

“你心裡不是已經有了答案?”端琰道。

趙天喻又給自己添酒,發現酒壺已經空了, 剛準備揮手叫出酒師拿酒, 端琰用食指敲了敲啤酒桶:“如果每聊一句你就要喝一杯才能繼續, 那聊完這個話題你就要胃穿孔了, 喝啤的吧。”

趙天喻看了眼端琰,從一旁取了新杯子,接了杯啤酒,關閥的時候不由道:“這太荒謬了, 輿論的視線當時全都落在這個案子上,狸貓換太子的事這個年代怎麼做?”

端琰輕笑一聲:“真相只有參與當初事情的人才知道,對你我這種人微言輕的老百姓而言,不能理解的內容太多了。”

趙天喻:“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那你們家爲什麼要這麼做?你又爲什麼要去承擔?當江陳輝的兒子……的確,當江陳輝的兒子,你可以踩着他的屍體一路前進,但是一點都不輕鬆。”

端琰端起酒杯,示意趙天喻碰一下。

碰過之後,雙方都將杯中澄清的液體一飲而盡,落杯的時候,端琰道:“我高中的時候告訴過你,我的□□是別人給的。”

趙天喻等着端琰的後話。

“給我□□的是她媽。”端琰道。

趙天喻頓時語塞,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所以,你們四個人,從一開始都在公衆視線中演戲是嗎?”

“是三個。”端琰道,“她到我們家的時候,失憶了,精神狀態也有問題,但對她、對我們家反而是好事。”

“好事?”

“她在萊安西精神錯亂那次,我父母大發雷霆那次,是因爲她應該見過真兇,而這一切和萊安西有關。”端琰道,“她失去的記憶裡面的信息量,也許能夠顛覆這個案件,但是當時的情況,小人物不敢站出來顛覆,因爲如果案件重新審查,會牽連更多的人,得罪不起,丟了工作都是小事,也許會丟命;大人物沒幾個有勃勃野心,都想老老實實升職加薪,不想接這個燙手山芋,所以有些冤案就算是冤案,也只能是冤案。”

“那你這是在做什麼?”趙天喻問,“你不就是在查案嗎?如今從新提起來不是還是會有人被鞭屍?”

端琰淡淡道:“剛進市局工作沒多久,恰好認識了某個有着勃勃野心的大人物,他就正等着有這麼個大案件,通過鞭屍,趁勢改朝換面。”

他又抿了口酒:“一朝君主一朝臣,想做這一朝的君主,就得有個理由血洗前朝的臣,舊勢力永遠都是心頭病。政治的鬥爭向來都是如此,誰也不是壞人,只是大家政治立場不同,需要一個理由弄死對手而已。”

趙天喻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許久後道:“你有沒有想過,你也只是人家手中的一枚棋子,也許你也會因爲這件事被牽連,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險。”

“我現在的生活和死了沒什麼區別。”端琰答。

一聽這句話,趙天喻有些來氣,他不禁道:“你和死了沒區別,可你到現在爲止還好好活着,但呂佳音從來不覺得自己和死了沒什麼區別,你爲什麼要折磨她?讓她活成那個樣子!”

趙天喻想起多少年前的那一晚,呂佳音因爲看到紅色變得不能呼吸倒地□□,又猛地想起前不久在醫院見到呂佳音,她哭哭啼啼還神志不清,醫生說她泡了雞血浴……

想到這裡,他猛地站起身一把抓住端琰的衣領:“不是你自己親口說呂佳音她媽給了你□□嗎?那你爲什麼還要恩將仇報?她已經失憶了!你還要通過那麼極端的方式讓她去回想起那些會讓她痛苦的經歷!你良心不會疼嗎?!”

端琰掃了眼趙天喻,涼涼地答:“就是因爲心會疼,所以才選擇做一個恩將仇報的人。”

“什麼?”

端琰用視線打量了一圈四周,“周圍人都在看,鬆手。”

趙天喻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忿忿不平地坐下。

端琰又給自己接了杯啤酒後道:“陳月洲和呂佳音的情況差不了太多。”

趙天喻冷冷反駁:“我不是什麼好人,我的良心只夠給我還在乎的人。”

端琰:“我也是。”

“……”

端琰有些無力地扯了下嘴角:“我的良心,也只夠給我還在乎的人。”

“所以你打算把你的良心給區區陳月洲?”

“沒錯,給區區陳月洲。”

一時間,兩個人都陷入了沉默。

臺上的男孩唱累了,換了個短髮女孩上臺,唱起了一首悲傷的情歌,清吧內的光線,也隨着女孩的歌聲從敞亮變得昏暗了起來。

深夜到來,外面的世界早已一片清冷,可夜晚的世界纔剛剛開始。

酒吧里人聲鼎沸,觥籌交錯間,是趙天喻先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沉默:“當年爲什麼不告訴我。”

“當時你還是個孩子,管不住嘴。”端琰看向唱歌的女孩。

“我現在就能管住?”

端琰勾脣:“你現在的身份,只要你敢亂說話,我是不介意。”

趙天喻頓時露出有些一言難盡的表情,煩躁地撐起下巴,也看着臺上唱歌的女孩。

一曲又一曲結束,直到手機響了起來,趙天喻接起,對面是尤雪悠的聲音:“天喻?你在哪兒?對面好吵啊。”

“嗯,酒吧,跟端琰。”趙天喻答,他揉了揉眉心,頭有點暈。

自己酒量不是很好,任何一種酒和啤酒混合特別容易醉,這會兒有點上頭。

“哦……”尤雪悠聽過端琰這個名字,據說是天喻高中時候的朋友,現在是個警察,“你別喝太多了,喝完就不要開車,那我睡了,我就是打電話提醒你,明天早上十點陪我試裝,可不許像上次一樣偷懶。”

“知道了。”趙天喻應着,“睡吧,別熬夜。”

掛斷電話,趙天喻揉了揉太陽穴:“明天還要陪我老婆去試婚紗,我回了。”

端琰蹙眉:“我送你。”

“你送我?”趙天喻笑,“你也喝了不少,酒駕?”

“當然是找代駕。”端琰道,“只是我得盯着你進門,你喝酒向來都是越來越醉,小醉過十分鐘就變成大醉,擔心你回不去。”

趙天喻哼笑了一聲:“我根本就沒喝多,你還把我當高中生。”

半小時後——

結賬回來的端琰發現趙天喻已經不省人事地趴在桌子上,睡得像一頭死豬,車鑰匙、錢包和手機統統丟在桌子上,幸好兩人的座位偏角落,不然這些財物可能早就被人順手牽羊了。

端琰頓時嗤之以鼻:“就這樣還說沒喝多。”

端琰將這些東西裝回趙天喻的上衣口袋裡,想了想,先是毫不客氣地給了趙天喻一個耳光,確定這傢伙真得暈了後,才煩躁地抓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脖子上,將他撐了起來。

端琰雖然力氣大、鍛鍊也多,但是趙天喻畢竟身高和他不相上下,體重和他也相近,揹着這麼重的“麻袋”下樓來到停車場時,已是滿頭大汗。

端琰頓時將趙天喻丟在地上,任由對方摔得人仰馬翻,然後喘氣粗氣,掏出趙天喻的車鑰匙和自己的車鑰匙在猶豫。

他回頭看了眼因爲摔在地上有些髒兮兮的趙天喻,最終還是選擇開了對方的車門——畢竟他不能接受有嘔吐可能的傢伙坐在自己車上。

之後他低頭將地上的巨型“麻袋”丟在了後座上,自己坐在副駕上,開始找代駕。

“你家地址。”端琰回頭掃了眼暈暈乎乎的趙天喻。

“我……”趙天喻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沒一會兒就又睡成了死豬。

看着和廢了沒什麼區別的趙天喻,端琰長嘆一聲,關了滴滴,開了換氣,閉着眼睛休息,沒一會兒就藉着酒勁兒睡着了。

端琰不習慣坐着睡覺,五點鐘左右他便醒來,覺得喉嚨渴,下車買了兩瓶礦泉水,回來的時候發現趙天喻已經醒了,一臉懵地摁着太陽穴。

“喝水?”端琰舉着手中的水。

“嗯。”趙天喻接過擰開一口就悶了半瓶,掃了眼窗外已經泛着晨霧的天,“我斷片了?”

“對。”端琰應。

“跟你斷片,真倒黴。”趙天喻下車伸了個懶腰舒展筋骨,這會兒頭雖然沒那麼暈了,但卻隱隱有些疼,於是他乖乖回到車上,又繼續喝剩下的水。

水喝完後,他看向端琰:“我喝多沒說什麼胡話吧?”

“你睡得像死豬。”

“那就好。”

“你認爲你會說什麼胡話?”端琰扭頭掃了眼趙天喻。

趙天喻沉默,片刻後低下頭,雙手揉着太陽穴:“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嗯。”

“你姐她,對我有過愧疚嗎?”趙天喻問。

端琰回頭掃了眼,剛想開口,自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眼道:“我爸。”

說着,他接通電話道:“怎麼了?”

“你小子這麼多天也不來看你姐!是真的打算造反嗎!”呂博的聲音很大,即使不開公放,後座上的趙天喻也能聽見。

“她應該不想見到我,我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端琰直白答,“而且這才六點,打電話時間是不是早了點?”

“你——”呂博氣得說不出話。

趙天喻頓時撐起下巴打量着前座的端琰。

他忽然發現心中這麼多年的疑惑中的某一個部分在這一刻豁然開朗。

他從小就覺得端琰這個人……是不是在養父母面前表現得也太任性了點?就算他過得再怎麼不幸,可是人家也不是你親爹親媽,也沒收你爹媽的錢,養你都給你面子了,你哪兒來那麼多脾氣?

現在想來,這纔是親生的,難怪呢……

“我現在警告你!你姐醒了!現在也清醒了!你馬上給我到醫院來道歉!”呂博大聲吵吵着,“如果你不過來,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端琰和呂博父子二人在不愉快的對話中結束了通話,端琰想了一下,轉頭看向趙天喻:“你替我去。”

正在整理衣領的趙天喻一愣:“我替你去?你喝多了?”

“誰說的要和她要善始善終?”端琰問。

“……”趙天喻沉默。

“你不是想問我姐當年爲什麼改了你的志願?”端琰道,“你想聽的根本不是什麼萊安西的事,你就是想知道她爲什麼對你這麼絕情,不是嗎?”

趙天喻整理領帶的手停了下來:“這有什麼需要問的,不就是覺得我礙事你們……”

“自己猜和親口聽到當事人說出答案,感覺不一樣,當面給的暴擊,更容易讓人冷靜。”端琰拿起手機發了新的住院地址給到趙天喻的微信上,“我下午上班,現在得回去睡覺,你如果有空就過去,提個花籃,我姐喜歡吃芒果,我對芒果過敏。”

說罷,端琰推開車門跳了下去,回到自己的車上,沒一會兒代駕就趕到現場,端琰的車子緩緩駛離停車場。

趙天喻坐在後座上發愣,沉默了很久,他掏出手機叫了代駕,將自己的家的位置給了對方。

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趙天喻原本打算睡覺,可是躺在牀上卻發現自己頭痛欲裂無論如何都睡不着,無奈之下,他起身換了身衣服,又翻開端琰發來的微信,找代駕出門。

七點整,準時到達醫院門口,手中還提着進口芒果大禮盒。

呂佳音被轉到了郊區一所私立醫院,這座醫院位於六七河尾部,自帶療養院,四周綠樹成蔭,推開窗就能看到風景宜人的六七河畔,實屬修養的好地方。

上樓來到了病房前,趙天喻有些畏縮,開始猶豫了。

自己這是在做什麼真是……

十點鐘就要和雪悠去試婚紗,婚紗店在東邊,醫院在西邊……

自己現在這是把自己當趕場子演出的小丑嗎?

再說了,呂佳音現在清醒了,他們兩個人見面只會尷尬、尷尬、更尷尬……

就在這時,換藥的護士推着治療車走來,擡頭看着趙天喻:“要進去嗎?不進去嗎?不進去讓一下。”

說話間,護士已經推開了病房的門。

趙天喻下意識地向裡面望着,而病房裡面的人也下意識向外望着,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兩人皆是一愣。

呂佳音本能地抓緊了被單,一臉不可置信:“天……喻?”

趙天喻見自己已經被發現了,只能硬着頭皮進了病房,也不敢去看牀上的呂佳音,將手中的芒果盒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端琰說他要臨時開會,讓我幫忙送一下禮盒。”

“謝……謝謝……”呂佳音弱弱地應道。

趙天喻四周環視一圈,視線唯獨繞過了呂佳音:“你父親沒在?”

“爸爸畢竟是老師,還沒退休呢。”呂佳音應道。

這時,一旁的護士已經準備好了治療盤和藥品,她轉頭看着趙天喻:“她得脫衣服,你得出去。”

趙天喻應了聲,來到走廊上坐着發呆。

過了會兒,房間內傳來護士收拾器械的聲音,並道:“別老蹭傷口,容易感染。”

說完,推着車子出來對着趙天喻道:“你可以進去了。”

趙天喻應了聲,推開門時,呂佳音正在放左手的袖子,趙天喻一擡眼,就看到了她佈滿了密密麻麻小瘡口的左臂,和有着手銬痕跡的右臂形成鮮明的對比,他頓時一愣:“你的胳膊……”

“哦……沒事……沒事……”呂佳音慌張放下袖子,“小事而已,我前幾天忽然想美容,就用雞血洗了個澡,你知道吧?最近流傳着雞血能夠美容的說法,我當時鬼迷心竅就用雞血泡澡,結果睡着了,導致在水裡泡太久,皮膚屏障受損嚴重,衣服布料粗糙一點的小擦傷都會導致潰爛,其實這已經好多了……”

看着呂佳音慘不忍睹的傷口,聽着她強壓着疼痛、慘白的臉上堆着笑容替端琰洗地開脫的模樣,趙天喻忽然覺得自己血壓有些升高,一股滾燙的血流衝向頭頂,他還來不及平息自己的情緒,就已經張口:“是不是端琰哪天殺了你,你死前都會寫遺書說你是自殘不是他殺?”

呂佳音頓時神色一緊:“你……你說什麼……我就是自己不小心……”

趙天喻一聽,扯了下嘴角,冷笑着道:“既然是不小心,那不介意我這種多事的羣衆報警吧?”

“你……”呂佳音頓時從牀上彈了起來,拼盡全力大聲道“這是我們家的事!跟你沒有關係!”

此言一出,兩人都沉默了。

趙天喻點頭:“對,沒錯,家事,你們家的家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從另一個病房換完藥的護士路過,看到呂佳音在牀上坐得筆直,頓時進來道:“都說了你的傷口不能蹭,你怎麼不聽呢?反覆感染會留疤的!”

“哦哦……不好意思……”呂佳音慌忙坐好,拉了拉緊貼在身上的衣服。

趙天喻深吸一口氣,轉身打電話給熟人:“學校裡有那種親膚性比較強的棉花嗎?不是棉花,我也不知道怎麼稱呼那種棉花,我又不懂……就是和皮膚接觸的時候摩擦力特別弱還特別透氣的那種,對,能用那種趕一件寬鬆的睡袍出來嗎?我不知道怎麼做你自己看着辦,身材的話應該普通胖瘦、一米六五以內就夠了,等下我把地址發你送過來……”

掛了電話,趙天喻背對着呂佳音道:“我們學校有服裝設計專業,什麼布料都有,我讓學生給你趕做一件適合你的睡衣,不要再蹭你的瘡口,這算是我替你最愛的端琰做的。”

呂佳音頓時有些緊張地向後縮了一下。

趙天喻再次長嘆一聲,一時有些不知所措道:“我就是代替端琰過來,幫人幫到底而已,你不用太上心。”

“謝謝你。”呂佳音看着趙天喻道。

趙天喻頓時內心“咯噔”一下,懊惱的情緒在心中氾濫着。

不應該幫呂佳音定衣服的,搞得自己好像對她還有留戀似的,明明他只是代替端琰來拿水果順便善始善終的……

這種背叛自己的女人如果自己還去留戀,也太沒有自尊心了吧?

他趙天喻這麼優秀,在這麼個普通至極的女人身上摔跤也太不像話了吧?

可是,既然定了就定了吧,現在把話收回顯得自己小孩子氣似的。

想到這裡,趙天喻起身道:“我還……”

話還沒說完,呂佳音先一步開口:“你是不是……前幾天就來過?爸爸說你來過,我當時還以爲爸爸爲了逗我開心在騙我……”

趙天喻一愣,隨即露出複雜的表情道:“你爸如果想逗你開心,不是應該說端琰二十四小時守在你牀邊?”

呂佳音一聽,低下頭抿脣,長長的睫毛輕顫,看不到臉上的表情。

趙天喻別過頭:“那天我探望同事,沒想到看到你在醫院裡,當時你在發瘋,打了鎮定劑才安靜下來,我順便進去看了眼而已。”

呂佳音一聽,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發瘋……嗎……”

趙天喻看着呂佳音那副欲言又止還畏畏縮縮的樣子就心煩,他道:“我還有事,我就是來送個芒果而已,一會兒衣服我會讓人送到,我走了。”

說罷,趙天喻轉身出門,呂佳音下意識張口挽留:“天喻。”

趙天喻一聽,停下腳步,轉頭看着病牀上的那個女人,還未等對方開口就先道:“我剛纔就想說了,呂佳音,稱呼我的時候,叫全名,我有妻子,不想被人誤會和你的關係。”

呂佳音一怔,眼底一閃而過一絲慌亂:“妻子……”

見呂佳音臉上的表情有過一瞬間的掙扎,趙天喻忽然覺得心頭一陣痛快,在那一瞬間,他忽然想要看到更多更多來自呂佳音臉上不愉快的表情,於是他下意識道:“端琰沒告訴你?我有未婚妻,我們再過幾個月就會結婚。”

呂佳音怔怔地看着趙天喻,下意識收緊輕輕釦着的雙手:“哦……那恭喜你……”

“當然了,你當然要恭喜我。”趙天喻揚着笑臉看着呂佳音,“她叫尤雪悠,北川師範大學碩士,德國洪堡大學訪問學者,外文講師,身高一米七二,很漂亮,很知性,家庭也很優渥,還是我的大學同學,無可挑剔的一個人。”

看着趙天喻一臉趾高氣昂地在自己面前炫耀,呂佳音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想了很久,努力堆起笑臉道:“真的……很優秀啊……那再次恭喜你了……”

“謝謝,祝你也早日和心愛的弟弟喜結連理。”趙天喻回以一個冷漠的笑臉,轉身離開了病房。

邁着長腿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趙天喻覺得自己此刻是這麼多年以來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看到呂佳音那副有些挫敗卻又不敢顯露的模樣,他覺得心底痛快得不得了。

可是,痛快和過癮之後,等走到停車場時,他的大腦已經陷入了一片空白和麻木,回過神坐在婚紗店的時候,一種無力感和沮喪感爬上了他的心頭。

看着尤雪悠在自己面前試穿婚紗,她的閨蜜幫她擺弄着頭紗和裝飾品,趙天喻忽然覺得整個世界都在離他而去,腦內只剩下呂佳音那張憔悴的臉上一閃而過的掙扎的表情。

那表情在腦海裡一遍一遍放大、再放大,最後變了味道,索性變成了呂佳音沮喪地看着自己的模樣。

明明是爲了看道呂佳音悲傷的表情才那樣顯擺的,可是爲什麼看到了她悲傷的表情後,如今的自己卻如此混亂呢?

啊,明白了,因爲她悲傷,就說明她可能對自己殘存有感情啊……

趙天喻頓時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但是沒出息之中又隱隱有些喜悅,察覺到自己居然還會喜悅後,他更加懊惱和煩躁,覺得自己沒出息……

就算如今對呂佳音殘留的不再是愛情而是執念,他也對自己爲那樣的前女友還有執念而覺得羞愧難當。

他如今的重心,應該放在尤雪悠身上,尤雪悠纔是他的未來,和他攜手置辦家庭的人。

他必須儘快整理清楚自己的過去,給自己一個交代。

另一邊,尤雪悠穿了件飛袖的婚紗從旋轉展示廳裡出來,原本想要看自己未婚夫臉上興奮的表情,可誰知窗簾拉開,迎來的卻是趙天喻抱頭掙扎的模樣。

那一刻,尤雪悠默默地咬住嘴脣,轉頭對朱媛笑:“天喻最近工作有點問題,我們再去試一套吧,好嗎?”

可朱媛完全不吃這一套,頓時火了,三步並兩步衝到趙天喻面前:“我說你要不要結婚?你他媽是不把我們家雪悠當回事是吧?”

尤雪悠一見,頓時露出尷尬的表情,她想上前攔着,可是婚紗太長了,她跑不動。

趙天喻這才從出神中回過神,擡頭看着眼前一臉慍怒的女人,臉上的表情極其冷漠:“你這麼做,你以爲你在幫雪悠?”

“怎麼,我不是在幫雪悠嗎?”

“我和她即將成爲法律上的一家人,我們的關係受法律保護,而你和她的友誼,沒有法律替你們扯證,你和她的親密度始終比我低,她就算想護着你,也不可能不護着更親密的我,你和我關係越差,就越是讓她難做人。”趙天喻道,“三十多歲都沒男人愛過,你都不知道自我檢討你身上到底哪裡招人討厭?”

“大清早亡了,我們女人還沒有下賤到需要垃圾男人證明自己的價值,我自己喜歡就好。”朱媛狠狠道。

趙天喻頓時笑了:“如果女權主義都是你們這些病態家庭出來的瘋狗,那國內的平權文化真是可憐,不過是一羣泥裡打滾的女diǎo絲和男diǎo絲菜雞互啄。”

“你想捱揍嗎?”朱媛已經開始摩拳擦掌。

趙天喻一臉輕蔑:“我雖然不打女人,但不代表我不能收拾你。”

眼見着閨蜜和未婚夫即將打起來,尤雪悠瞬間急哭了:“你們兩個有完沒完!今天是我來試婚紗!你們兩個吵架!吵架!吵架!我還要不要結婚了!”

她大哭道:“天喻!你明明說好的今天不把工作狀態帶到試裝來的!你爲什麼又是一臉心不在焉!朱媛!你明明說好不對天喻說難聽話的!你爲什麼又要發泄私人情緒!你們兩個爲什麼就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說罷,尤雪悠粗魯地解了身上的婚紗,只穿着內衣衝進了試衣間裡,鎖上門抱頭痛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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