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回家前, 趙可先帶着陳月洲去了離家稍遠的一家百貨商廈。

商廈附近有一家室內溫泉,趙可訂了票拉着陳月洲進去, 兩人包了一個花瓣池, 趙可坐在左邊, 陳月洲坐在右邊,兩人一言不發地泡着。

期間趙可父母來了電話,趙可隨便應付了幾句就掛斷,看也沒看陳月洲一眼。

陳月洲露出有些異樣的表情看着趙可。

拉着自己泡溫泉居然選擇不能揩油的露天池就不說了, 面對自己這麼肥美一坨肉在身邊居然這樣無動於衷,不就是出門沒給他說, 有必要這麼生氣嗎?

等天黑了, 溫泉之旅結束, 趙可起身時才掃了眼陳月洲:“你臉上的土怎麼還是防水的?”

陳月洲湊近趙可指了指自己的臉蛋:“這是眼影, 不是土。”

趙可細看了兩眼, 發現帶着微閃,還真是眼影。

陳月洲想了想,彷彿恍然大悟:“你該不會是覺得我髒, 所以突然拉我來泡溫泉, 還離我那麼遠吧?”

趙可:“……”

陳月洲一拍大腿:“我頭上的油是髮油, 臉上的黑是眼影, 我剛纔去那麼亂糟糟的地方,當然不能引人耳目,扮成灰溜溜的學生最合適了。”

說着,他湊近趙可:“你聞你聞。”

趙可沒有靠近陳月洲, 但護髮精油那種特有的沐浴液一般的香味已經飄了過來。

陳月洲見趙可杵着不動,頓時生氣了,一把抓住趙可的手臂:“我每天晚上洗澡就算你不知道,但是昨天晚上我們兩個可是睡在一起的,我身上髒不髒你不清楚嗎?”

趙可一愣,看着陳月洲的眼神有些許慚愧,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從剛纔開始,自己就對陳月洲的“多重人格”太在意了。

和陳月洲相處這麼久,一直以來,她貧窮也好、家裡盜賊賭徒猖狂也好、她被那方面虐待過也好……說實在的,自己都能接受,自己從小就是個接受度很高的人。

就像玩《fate/stay night》遊戲的時候,間桐櫻的處境比陳月洲慘多了,但自己還是喜歡櫻,通了櫻線一遍又一遍——畢竟都是時辰的錯,櫻是無辜的。

如果因爲別人對喜歡的人犯了錯而去放棄自己喜歡的人,就像是因爲初戀對象太人渣而從此仇視異性一樣,到最後真正的壞人活得瀟灑自在,受傷的反而是被傷害的自己和無辜的下一任對象。

更何況櫻還有着自己最愛的標配:胸大、臉清純和能黑化,爲什麼要就此放棄所愛呢?

只是爲了體諒家裡人心情的考慮,他可能不會和陳月洲發展太深,會避免發展到傷害家人的程度。

可是,如果喜歡的人存在精神隱疾,這就得另當別論了。

雖然患病不是陳月洲的錯,可是這一條的的確確踩在他承受度的底線上了,那麼之前的體諒的話語,不得不統統作廢。

因爲堂哥父母的發家史不太光彩的關係,自己見過很多因爲賭博輸錢借高利貸而最後失心瘋到精神異常的人,他們不發作的時候還是個人,只不過是個有些窩囊又自以爲是的廢人;可是發病的時候,圍繞着這個人周圍的一切,就變得像恐怖片一樣,這個人的家人會被拖入無盡的深淵。

十二歲那年,他親眼看到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男人在大冬天裡不着寸縷,站在馬路中間用陰森可怖的表情看着路過的所有行人。

他當時只不過是多看了那個男人兩眼,就換來那個男人一個無比陰鷙的笑容。

後來聽爸媽說,那個男人被警察驅趕了一次,晚上坐在街角把足足十二枚鐵釘塞入他自己的尿道中,第二天送到醫院時就已經過世了。

因爲這件事,他從此害怕走那條路。

而那個讓他毛骨悚然的笑容時至今日還印刻在他的腦海中難以抹去。

雖然知道多重人格一定和那個男人的疾病有很大區別,但是心口還是像堵着一塊石頭似的。

如果陳月洲的本人格是個很可怕、很瘋狂、就很讓人難以接受的人格怎麼辦?

自己有勇氣在陳月洲發作的時候還能用平常心對待她嗎?

萬一又像白天那樣逃跑了怎麼辦?

站在浴室的花灑下面,感受着滾滾熱水,趙可有些頹廢地一手抓着花灑,一手摁着自己的太陽穴。

出了溫泉館,趙可在女士專櫃前選了幾身像樣的衣服,強行塞給陳月洲,讓他換洗乾淨之後再出來。

等陳月洲換上了漂亮的衣服,又化了個淡妝,剛纔那身運動衣和髒兮兮的打扮所帶來的神經質的感覺漸漸淡了,看着眼前又變得清純漂亮的陳月洲,趙可頓時感覺擰成團的心臟好多了。

兩人在附近的飯館就餐,吃飯過程中,趙可還是沒怎麼說話。

之後趙可將車子開上高架,足足轉了兩圈,等大擺鐘敲響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才磨磨蹭蹭驅車回家。

車子到家時,趙可父母早已離開了,表姐坐在一樓的沙發上,一邊看着電視劇一邊抱着自家的貴賓犬撫摸着。

見到表姐,趙可頓時露出不太舒服的表情,轉頭看了眼陳月洲:“你先睡覺。”

“恩。”陳月洲雖然覺得今天的趙可有點古怪,但也沒說什麼,乖乖地上樓洗漱。

表姐目送陳月洲上樓,等樓上傳來關門的聲音後才道:“天喻讓我捎話給你。”

趙可沒說話,保姆上前給趙可和表姐遞了杯牛奶,也被打發去睡覺了。

“看來你女朋友的事……對你影響蠻大啊?”表姐道,“我已經幫你聯繫好醫生了,很私密,明早就可以接診。”

趙可掃了眼表姐:“趙天喻讓你說什麼?”

“他說關於你女朋友的事情,他只瞞三天,三天後就會告訴你父母。”表姐道,“雖然我勸他做人別做這麼刻薄,你也只是談個戀愛而已,又沒談婚論嫁,但是他說等到談婚論嫁都來不及了,我現在是勸不動他,只能原話轉告……”

趙可沉默,靠在沙發上一言不發。

“小可,和姐姐聊聊嗎?”表姐走過來道。

“想說什麼就說。”趙可望着杯中的牛奶發呆。

“小可,真的對接手姐姐手下的項目不感興趣嗎?試一試都不願意嗎?”表姐問。

“你就爲了這個?”趙可冷冷地掃了一眼表姐,“白天你也聽我爸說了,我不適合,也不喜歡。”

“小可,很多事情在沒嘗試之前大家都說不喜歡,但是嘗試之後說不定就喜歡了。”表姐嘆了聲。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趙可道,“有的人喜歡挑戰,認爲那是上進,有些人不喜歡,認爲是自找麻煩,麻煩你們這些上進的人給我們這些不上進的人留點活路,我們也沒妨礙誰,遵紀守法,自己活自己的。”

“這不是上進的問題,小可。”表姐道,“青春期我們會用叛逆來表達我們開始向大人邁步,成年之後我們也必須叛逆一次才能從父母身邊畢業成一個獨立的人。”

趙可頭疼:“怎麼最近你們都喜歡給我講大道理?”

“你想出國讀書被你爸媽拒絕了吧?”表姐問。

趙可頓時回頭瞪着表姐。

“你爸媽擔心你不聽話,讓我和天喻勸勸你。”表姐笑,“可惜,據說你和天喻最近關係不好,天喻的話你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

趙可:“所以呢?”

表姐:“所以我借你錢,出國吧。”

趙可:“……你瘋了?不怕我爸媽打死你?”

表姐伸手虎摸了一把趙可的腦袋,之後撩了下自己的長髮:“我在出國唸書之前,我爸一直覺得我是個如同百合花一樣清純、高雅、纖細和一塵不染的處女,以爲我連男人和女人怎麼生孩子都不知道。”

趙可:“……小學就開始搞對象都沒翻車,那你爸還真是瞎。”

表姐撐着下巴笑:“他和我媽覺得我是這個世界上最單純美好的的小公主,特別害怕我被外面的妖魔鬼怪騙了,我一開始本科畢業說要出國讀書見識見識的時候,你沒見我爸當時有多暴躁,反反覆覆勸我,說了一大堆理由,後來我爸說要陪讀,後來我媽又也說要陪讀,再後來一堆人都說要陪讀……”

表姐說着說着笑容停了下來,看着趙可:“可是我還是出國了,就算爸媽以淚洗面,就算花的是父母的錢,我還是厚着臉皮走了,知道爲什麼嗎?”

趙可沒回答。

表姐嘆氣:“爸媽看着我長大,在他們眼裡,我永遠都是當年那個穿着開襠褲的需要保護的小孩子,他們以爲他們很瞭解我們,其實我內心很清楚他們已經和我的思想越走越遠了,只是父母的回憶永遠停在了我還是個孩子時候的模樣,如果我不邁出離開的第一步,父母自身是不願意撒開手承認我已經不再需要他們了……”

表姐思考着:“這種感覺是很複雜的,就像你從小撫養的小雛鷹,看它一天天長大,你知道鷹屬於天空,可你又害怕它飛翔的時候撞壁受傷,也害怕它離開你後的寂寞,所以總是把它還當作嗷嗷待哺的小鷹留在身邊,想要和它長長久久一直下去。”

趙可又默默地喝了口牛奶:“那你當時別出國不就得了。”

表姐道:“是啊,別出國就好了……那以後如果找到了心儀的職業,父母判斷說不合適,我也別做了;以後如果有了看上的投資,父母判斷說沒有前景,我也別投了;以後如果找到了理想的生活,父母判斷說不幸福,我也別繼續生活了……人生就會變成這樣,因爲害怕父母善意的愛受傷,所以不斷妥協地活着。”

表姐笑:“如果你能一直妥協下去,當然沒問題,但是如果妥協不下去,你要怎麼辦?如果妥協父母也依舊失敗了,你又要怎麼辦?怪他們嗎?或者那時候再反抗嗎?都四十歲再去責怪父母的選擇然後反抗嗎?一旦反抗一次,是不是會不斷地後悔年輕的時候爲什麼有的事沒反抗?”

趙可:“……”

表姐:“所以,反抗吧,厚着臉皮,即使父母是真心實意希望你好,即使到目前爲止也沒辦法和父母的經濟脫離關係,即使做你真心想做的事有可能真的像父母說的那樣會失敗,但是你畢竟是獨立的人有獨立的想法,趁着你父母還年輕,耳朵還能聽清你說的話,大腦還能理解你表達的意思,心臟還能扛得住你的行爲,反抗吧。”

表姐起身拍了拍趙可的頭:“既然是家人,就臉皮厚一點,就算父母給你花錢,你也未必聽父母的,但等父母老了,父母缺錢的時候你也會給他們錢花、照顧他們,同理,他們也不用聽你的。在困難的時候相互扶持,做選擇的時候,別因爲扶持過對方而限制對方。”

表姐溫柔地笑:“爸爸說過,能給對方舒適、自由、後盾和不牽連的,纔是家人。”

趙可沉默,許久後道:“你二半夜給我熬什麼雞湯。”

表姐已經起身穿好了雪紡的外套,打算離開:“我感覺天喻最近在給你的腦袋擰螺絲,他的說法我大概能想到,畢竟他是老師,服務孩子的,從他的角度說是希望你作爲子女能有責任感,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別辜負爸爸媽媽的希望之類的……但我是服務老人的,和他的角度不一樣,自然看法就不一樣。”

表姐看着趙可認真道:“我只是想讓你活得輕鬆一點,順便一提我真希望你能幫我,畢竟有賺頭的項目我是再也不想讓給外面人了,就做一期又不是長久你還不願意嘗試一下?突破自我,也是一次反抗,是最健康的反抗,不是嗎?”

趙可想了會兒,淡淡答:“我可以試試,但你得找個人先帶帶我。”

“好呀,看來我沒有白留到現在。”表姐再次虎摸趙可的腦袋,“還有,別和你小女朋友鬧矛盾,明天做了檢查再說,還沒確定是DID呢,怎麼現在早早就吊着臉,你想想你小女朋友知道得多傷心啊?”

“知道了知道了……”趙可推了把表姐,“我的髮型……”

目送表姐到門口,趙可忽然叫住了表姐:“莉莉姐。”

“恩?”表姐回頭。

“按你的說法,你不會要求我和我女朋友分手,是嗎?”趙可問。

表姐想了下:“你知道我在看二戰劇情的時候最討厭什麼內容嗎?”

“啊?”

“我討厭那種父母哭着求他不要上戰場,他卻滿腔熱血滿口保家衛國上了戰場,敗後斷了胳膊腿頹廢地回到家中酗酒度日,還得靠父母出去賺錢養他,因爲有PTSD情緒還很不穩定,整個人就像廢了一樣。”表姐道,“護國英雄很偉大,可對每個戰士的家庭卻是巨大的痛苦,既然你心繫國家,沒有人能說你錯了,那你做的選擇,你就抱着以後發生任何事都自己承擔的決心扛下來。”

“……”

“所以我的答案是,如果你能一個人扛下來,你就去做。”表姐道,“你爸媽也許未來有一天會幫你,那是因爲他們是你的家人、是你的後盾、他們愛你,但是你要記住,就算有了他們的幫助,做選擇的是你,承擔最壞的結果的也必須是你。”

表姐拍了拍胸口:“小可,捫心自問,你能承擔嗎?如果你能,我就站在你這一邊。”

趙可垂下頭,不再說話。

他能承擔嗎?

長這麼大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戀愛問題……

沒想過,他還不知道……

送走了自家瘋瘋癲癲的姐姐,趙可去衛生間洗漱,因爲今天白天大腦接收了太多信息,這會兒他頭很脹,回到房間沒多久,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而在他隔壁房間的陳月洲就睡不着了。

本來只是想偷聽一下樓下的談話看自己什麼時候去勾引趙可合適,結果聽到趙可的表姐居然說自己的DID患者,還準備接自己明天去做檢查,陳月洲頓時明瞭了趙可白天看自己那副看神經病表情的來由。

DID……

還真能猜……

怎麼不懷疑自己妄想症呢?

【宿主,所以我都說了別把你做任務的事情亂講。】478一邊吃糖一邊道,【人類這種生物,對所有不能理解的問題都會按照異類處理,你如果繼續這麼亂講系統下去,非但不會暴露系統的存在,反而你這個人會被關精神病院的。】

陳月洲一聽也覺得頭疼,絕望地倒在牀上:“478啊……你說說……趙可現在可是男人這一生最珍貴的時期……這時候逆風都能尿三尺……爲什麼他不好好揮霍一下青春啊?”

478:【……宿主,我正兒八經跟你談任務呢,你怎麼一直卵蟲上頭啊?你還記得自己是直男嗎?】

陳月洲:“……”

算了算了,睡了睡了。

隔天一早,趙可的表姐就找人來接陳月洲,趙可安慰陳月洲只是之前心理諮詢的回訪,沒有講實話。

陳月洲也沒在意,到了醫院後,醫生將之前趙天喻那邊的調查資料一併攤開查看,找陳月洲一一確認其中的內容。

陳月洲自然是對之前的言論全盤推翻,一張臉板得很平:“之前那個醫生說我不信任他,我爲了讓他覺得我信任他,所以就胡編了一堆故事,怎麼忽然就這麼上綱上線?”

“但是你失憶的事……”

醫生話還沒說完,陳月洲就道:“我失憶的事也許根本不是失憶,只是癔症呢?”

癔症,學名分離轉換性障礙,用通俗大白話解釋意思來說,就是在身體沒有致病因的情況下,因爲外界的刺激產生了強烈的內心衝突、心裡暗示或者自我暗示,由自身引起的精神障礙。

癔症的症狀是功能性的,心理治療是主要治療途徑,大多數患者的患病時間很短,只要解開心結,治療痊癒速度很快。

陳月洲道:“醫生同志,數據調查顯示,越壓抑的環境癔症的發病頻率越高,我作爲一個社會底層人士,我太壓抑了,有癔症很正常啊?你不想想幫我疏導一下心裡,反而現在把我當病人對待,我的病能好嗎?”

醫生坐診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遇到同行或者一瓶子不滿半瓶子亂晃的學生,頓時頭大:“現在並沒有說你是什麼疾病,之前猜測的也不過是個心理醫生,我們現在就是來解決你的心理問題,那能和我談談你覺得你失憶的理由嗎……”

“我都有癔症了我怎麼知道我失憶的理由……”

“……”

之後的兩個小時內,陳月洲都在和醫生瞎扯。

直到最後,醫生拿出一堆照片:“這樣吧,你在這裡面找出你認識的人。”

陳月洲低頭看了眼,總共五十多張照片,其中有這副身體的父母、陳悅豪、三叔……居然還有李薇、趙世風和男版的自己。

陳月洲的神色頓時不大好。

醫生能有這些內容,很明顯是有人配合做過事先調查的,看來醫生手中那份檔案中不僅是自己上次的心理諮詢報告,還有一堆趙天喻對自己做的額外調查。

陳月洲將這些照片全都挑了出來。

之前在心理醫生那裡明確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在這裡就不能裝作不認識男版的自己;之前在大街上攔住了李薇,在這裡就不能裝作不認識李薇……

“確定選完了嗎?”醫生問。

“恩,選完了。”陳月洲點頭,

“你再次確定一遍,是否選完了。”醫生又道。

陳月洲細細審查了一遍,確定沒有熟人後點頭:“選完了。”

醫生抽出其中一張道:“這個女人,你不認識嗎?”

陳月洲定睛看了眼:黑色自來卷,大餅臉,年紀估摸在三十七八,體型富態,胳膊健壯,看上去是個挺能打架的角色。

他搖頭:“見都沒見過。”

醫生露出吃驚的表情:“見都沒見過?”

陳月洲這下懵了,在腦海裡搖了搖478:“這人誰啊?”

478看了眼:【我也不認識,這副身體目前已知的人際關係中沒有這個人,失去記憶的片段我就不知道了了。】

陳月洲頓時露出有點惆悵的表情,在猶豫無數秒後答:“……呃……不認識……可能這個人就是我失去的記憶裡面的吧……”

“不認識就對了。”醫生將照片放下,“你別緊張,這是個陌生人。”

陳月洲:“……”

媽的,這醫生還跟自己玩套路。

醫生又舉起李薇的照片:“這個人,你是從哪兒認識的?” wWW⊕ тt kǎn⊕ ¢o

陳月洲:“……”

認識倒是認識……

可是,李薇跟現在的自己有什麼聯繫嗎?

陳月洲想了想:“呃……我印象中我見過她……可是我忘了……我說過我記憶不太全……”

“那你爲什麼知道她有孩子的事?”醫生道,“這邊報告稱你還上門問她索要過孩子,因此大打出手去了派出所。”

陳月洲:“……”

臥槽,趙天喻這個賤人是要玩死自己嗎?

陳月洲猶猶豫豫道:“其實我就是記得她有個孩子,以前談了個渣男,具體她和我是什麼關係我不記得了……”

“是嗎?”醫生臉上沒什麼表情,也不對陳月洲的理由發表看法,又道,“那這個男人呢?”

說完,醫生晃了晃手中的男版自己的照片:“這個人的資料你可是倒背如流,說自己記憶不全不太合適吧?”

陳月洲:“……”

媽的,要被逼死了。

男版的自己跟現在的自己有什麼聯繫嗎?

沒有吧……

陳月洲只能支支吾吾道:“我只知道我認識他,他很優秀還長得很帥,最關鍵的是他和我名字一樣,所以對他印象非常深刻,但是具體怎麼認識的,我真得不記得了,我這人對帥哥印象一直深刻。”

醫生看了眼照片:“帥嗎?不覺得有點土嗎?”

陳月洲:“……”

媽的,老子不帥嗎?

比你這個四眼禿頭帥多了!

忍住,他要忍住,不然真被當做有多重人格了。

醫生笑了下:“行吧,我就當你不知道。”

說完,取出下一份資料:“不過,你之前說過你是鋼琴家的女兒?其實是被父母領養的?”

“哈?”陳月洲驚了,使勁搖了搖頭,“沒有,我沒說過。”

醫生將資料攤在桌子上:“那你看看這個吧。”

陳月洲接過資料迅速翻看,是某個人的口述,大概內容是在說:原主以前有一段時間認爲自己是鋼琴家的女兒,性格忽然變得優柔寡斷,經常看着鋼琴掉眼淚,並說自己如果沒有生病就不會被父母拋棄變成現在的人生了;之後又有一段時間,認爲自己是警察,性格大翻轉,變得無比犀利和英勇,還經常見義勇爲……

陳月洲頓時露出錯愕的表情。

忽然就明白了昨天腦內出現的莫名其妙的劇情的來源。

他一時間也有些懵了。

就在這時醫生道:“上一份心裡諮詢中你曾經說過,你的系統經常將所謂的人格BUFF覆蓋在你身上,導致你曾經爲了和其他人格作鬥爭,就是這個意思嗎?”

陳月洲:“……”

臥槽,居然在這裡埋伏自己……

再聽醫生這麼叨叨下去,沒有多重人格感覺都要被嚇出多重人格了……

明明覺得自己是死而復生擁有了系統,這會兒被醫生這麼一□□,他都變得開始懷疑人生了……

一直看電視吃零食的478見陳月洲發愣,忍不住抓起拖鞋砸陳月洲的腦袋:【喂喂喂,宿主,你可千萬別被醫生帶偏了啊,想想你豐胸、增高、美白、時間倒流、時間加速……最關鍵的是你肚子裡北醫的墨水!DID還免費送學歷嗎?那我也想有多重人格了!很多宿主在精神病院待久了,真的以爲我們系統是幻覺了,你可不敢這樣啊!】

與此同時,478光着豬腳走了過來,一邊撿拖鞋一筆錢掃了眼醫生給的資料,一臉恍然:【啊……我就說爲什麼會選擇這幅身體執行任務,原來如此……】

陳月洲:“什麼意思?”

478:【系統選擇這幅軀體作爲任務的載體肯定是因爲這幅軀體適合執行這個任務,如果這幅軀體原本就存在比如多重人格之類的問題,那用人格BUFF之類的道具不就很正常了嗎?】

陳月洲驚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副軀體在我到來之前還有精神問題?”

478攤手:【也許真的是精神類問題,又也許還有別的系統帶着宿主來執行過任務也說不定,反正都會被你們這個時代的人類當做精神問題,必經你們對未知的東西總喜歡用已知的內容作解釋。】

陳月洲驚了:“你怎麼不早說?你是要害死我嗎?我如果被抓去治療都是你的錯!”

478拍了拍陳月洲的肩膀:【宿主,任務走到今天了,加油,發揮你的瞎編亂扯能力,一定會成功的。】

說完,某頭豬直接關了臥室的門,將陳月洲拋棄了。

陳月洲:“……”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經過一系列縝密的檢查和邏輯問答,陳月洲在和醫生的鬼扯論戰中,結束了這次問診。

趙可的表姐給醫生打了電話諮詢情況,醫生給出的結論是:提防心很重,完全不配合,沒有辦法做出結論,單從現狀來看,情緒穩定,沒有表現出攻擊性,說是DID有些牽強,還需要進一步觀察或者瞭解之前的診療資料。

陳月洲看診結束坐在走廊等着司機來接,閒來無事掏出手機,未讀消息是0,頓時露出一抹些許苦澀的笑容。

習慣了趙可的溫柔,突然被有些冰冷地對待,忽然好不適應。

還記得考研初試的那一天大雪,身體未曾痊癒的趙可拖着脆弱的身子來接自己回家,期間一直將自己的手握在他的手心之中,將微薄的熱量從手心傳向自己的全身,溫暖了自己一個冬天。

可是,冬天過去了,溫暖彷彿也要離開了似的。

陳月洲撐着下巴看着眼前來來往往的人潮。

誰都知道人唯一的依靠就是自己,也知道一個人只要足夠富裕就能過好這一生,可是,看着人來人往,想想就此漫長而孤寂的的一生,誰又不會寂寞呢?

陳月洲下午四點回到家,趙可在頂層畫畫,他就一個人回臥室補覺。

到了晚飯點時間,趙可沒有下樓吃飯,陳月洲就和保姆兩個人吃完了飯。

直到深夜十一點,頂樓的燈還亮着,陳月洲終於忍不住了,默默上樓,看向全程沉默畫畫的趙可:“我的家庭和身體狀況讓你負擔很重嗎?”

趙可握着畫筆的手輕輕一顫。

“如果害怕到這種程度,就找個機會和我說清楚,然後分手吧。”陳月洲道,“但是我希望你能留我住到我開學,沒多久了。”

“不是的。”聽到“分手”兩個字,趙可頓時扭過頭。

陳月洲不是個喜歡把這兩個字掛在嘴邊威脅對象的類型,所以倘若她用“分手”爲前提說話,那勢必是這件事事態很嚴重。

“不是嗎?”陳月洲看着趙可滿是歉意的雙眸,“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擔心我不是什麼簡單的失憶或者癔症而是很嚴重的DID,你大可以說出來,沒必要張不開口。”

“不是的!”趙可打斷陳月洲大聲道,他揮手丟了手中的畫筆,目光復雜地看着陳月洲,“我只是……忽然間不知道怎麼面對你,我現在看到你就怕刺激到你,我開始束手束腳,我突然就像是失憶一樣忘了和你怎麼相處的……”

陳月洲:“所以,你還是把我當病人,是嗎?”

趙可搖頭,他下意識抓住陳月洲的雙肩:“我不是把你當病人,如果你只是簡單的因爲痛苦而失憶,我就希望你永遠忘記那段記憶,然後做一個快樂的人……”

中午那會兒表姐拿到報告後,立刻將資料發給了自己和趙天喻。

得知陳月洲不一定是DID,自己頓時鬆了口氣。

但是醫生也說了,心理上、精神上的疾病很多時候是共通的,如果陳月洲一直都處於一個穩定的、不具有攻擊性的狀態,就沒必要刻意讓她回憶起過去,大腦能選擇抹去那段記憶,那就讓那段記憶永遠沉睡吧。

讓記憶永遠沉睡……

是啊,必須讓陳月洲腦內的那些記憶永遠沉睡……

她雖然心思不單純,不是個什麼好人,但是也不是大惡人,不需要那麼慘痛的記憶去折磨她……

有了這個想法,趙可忽然就懵了。

一直隨心所欲相處的女朋友忽然變成不能刺激和冒犯的瓷娃娃,他剎那間連怎麼和陳月洲正常相處都不知道了。

趙可低頭看着眼前的陳月洲:“我只是害怕傷害到你,一旦這麼想我就不知道該怎麼對你……”

看着眼前手足無措的男孩,陳月洲舉起雙手捧住趙可的臉,柔聲道:“自然相處,就行了,我不是那麼脆弱的人,即使以前發生了那麼多事,我還是我自己,不是嗎?你不要想太多,不要顧慮太多,我自己能負擔我自己……”

趙可露出更加慚愧的表情。

“可可。”陳月洲仰頭,踮起腳尖,“親親我,自然一點,好嗎?”

趙可輕輕低下頭,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陳月洲的嘴脣。

“不夠,再多一點。”陳月洲又道。

趙可再次低頭,這次陳月洲迎了上去,手臂滑向趙可的後頸摟住,脣齒相接的那一瞬間瘋狂地開始糾纏。

火焰瞬間被點燃,那一晚只能看不能吃的焦灼感又爬上了心頭。

趙可不自覺地摟緊陳月洲的腰,將他推坐再飄窗上,然後騰出一隻手拉下窗簾,另一隻手去解陳月洲裙子上的拉鍊。

手指掠過那渴求已久的山峰平原,在探向山谷深處時,忽然腦內閃過很早很早以前看過的電視劇中的一段話——

羅德太太昨晚剛被強bào,而她的情人不顧她的傷痛,就瘋狂地想要今夜索取,誰都知道遭受過侵害的人會對性行爲產生一定的心理障礙,而克服需要家人的支持和勇氣……

思緒拉回現實的那一剎那,趙可的手忽然開始抖。

他真的能和陳月洲做嗎?

他這樣的身份真的能給陳月洲勇氣和支持嗎?

陳月洲在做的時候真的是在享受?

如果不是在享受,那麼自己的行爲,和施暴有什麼區別嗎?

就在這一瞬間,趙可忽然不知道接下來的步驟該怎麼做,他們兩個要怎麼辦纔好……

就像是一直靠鼻子呼吸的人類忽然有一天想起來自己是在用鼻子呼吸,頓時就覺得用鼻子呼吸很累,一時半會兒不會呼吸了一樣……

“可……可?”從迷亂中睜開氤氳的眼,陳月洲正打算去幫趙可上壘,卻見對方猛地抽起身下的衣服,蓋在了他的身上。

“時間不早了,你睡覺吧。”趙可火速替陳月洲穿着衣服,“我今天也很累,等下次準備充裕我們再繼續。”

說完,不等眼前還一臉慾求不滿的小姑娘拒絕,直接打橫抱起了陳月洲送回了房間。

坐在臥室的牀上,目送趙可離去,陳月洲長嘆一聲倒下:“478啊,你說我該不會直到分手,都吃不上這口肉吧……”

478露出鄙夷的目光:【宿主,你還記得自己是個直男嗎?】

陳月洲翻了翻白眼,閉上眼睛睡覺了。

另一邊。

中午下班回家的端琰,看到了門上貼的物業通知:[收到其他業主舉報,請儘快清理垃圾。]

端琰摘下通知單,開門回家,刺鼻的腥臭味頓時撲鼻而來。

將通知單隨手丟進垃圾桶,端琰打開浴室的大門,看着裡面的呂佳音。

血水已經發黑,浴缸邊上浮着白色的泡沫,像是血液中的什麼成分和自來水產生了化學反應,整個房間像是生肉腐爛一般的味道。

被泡在血水裡四天,呂佳音全身浮腫,面色鐵青,頭髮就像麻繩一樣耷拉在頭肩膀上,已經奄奄一息的她靠在浴缸邊上,像是死了一般。

期間端琰每天會將她從血水中撈出來三四個小時,給她喂兩罐藍瓶裝的紅牛,之後再將她丟進去,她的嘴脣上早已起滿了白色的大泡,眼角充血,模樣可怖。

知道呂佳音的體能已經到了極限,端琰放了浴缸裡的血,開了瓶滴露消毒液,灌裝在噴壺裡一邊噴灑浴室一邊冷漠道:“明明看到一條狗的屍體都能想起來點什麼,被丟在血裡這麼久就是一句話都不說。”

呂佳音張了張口,想表達什麼,但早已沒了力氣。

將浴室沖洗完畢,端琰收拾了工具打算離開,可剛剛一推開浴室的門,就看到了解鎖進門的呂博。

四目相對,端琰本能地關上了浴室大門:“爸,你怎麼過來了。”

呂博只是擡頭看了一眼端琰,伸手就去拉浴室的門。

端琰立刻擋在了門前:“爸,你還沒回答我。”

“你覺得?”呂博擡頭看向端琰,聲音低沉而氣憤,“小子,我去佳音事務所問了,她五天沒上班了,佳音如果不回家向來和我一天一通電話,你瞞不了我。”

說罷,呂博一把推開端琰,拉開浴室的大門,在看到室內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呂佳音後,“噗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緊接着,呂博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一拳揮向了端琰:“臭小子!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想坐牢嗎?!”

端琰並沒有任由父親打罵,而是輕鬆地接住了父親的拳頭,低頭看着眼前氣憤不已的男人,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淡漠道:“爸,我只是在找真相而已。”

聽到兒子如此心平氣和地說出這樣的話,呂博愣住了,他震驚地仰頭看着眼前高自己半個頭的大男孩,一時之間有些回不過神。

明明回憶中這個孩子是那麼的溫柔、懂事、體貼而又善良,爲什麼一眨眼,就變成了這幅樣子?

呂博不敢打120送呂佳音去醫院,因爲害怕有人報警,也害怕遇到熟人,於是開自己的車將呂佳音送到了距離九九莊園西、北川國際家屬院和北川市局家屬院都很遠的東區東山醫院。

呂博帶了身份證和戶口本,當醫生詢問呂佳音爲什麼這般姿態時,他就掏出戶口本解釋:“這孩子一個人在家泡雞血浴說養顏,結果中途暈過去了,我們又沒和孩子住在一起,今天和過去探望她才發現出了這樣的事……”

醫生本來對這種無厘頭的解釋是不信的,好幾次都產生了報警的想法,但當看到戶口本和身份證,確定呂博、端琰和呂佳音是親屬關係後,頓時將所有的懷疑都收了起來。

端溪得知呂佳音的情況後,立刻託關係給她安排了單人病房,爲了不引人耳目,只有呂博一人全程陪護着。

第二天早上十點時,沉睡的呂佳音才第一次恢復了意識,艱難地挪動着眼球,看了眼身側以淚洗面的呂博。

“爸……爸……”呂佳音用盡全力開口,卻只能發出虛弱的氣流聲。

可呂博已經捕捉到了這兩個字,一擡頭,看到牀上睜眼的女兒,頓時一把鼻涕一把淚:“佳音啊……佳音啊……都是爸爸的錯……爸爸發現太晚了……都是爸爸的錯……”

隨後,醫生和護士都被叫了進來。

一番縝密的檢查後,呂佳音身體問題雖然嚴重,但都不棘手,目前最麻煩的問題是:她的精神狀態好像不太穩定。

呂博一開始以爲呂佳音叫的那兩聲“爸爸”是在叫自己,可是當呂佳音的意識更加清醒一些後,她表現出類似於急性腦綜合徵的現象:意識嚴重障礙、行爲沒有章法、注意力無法集中並且思維嚴重混亂。

她抱緊雙膝瑟瑟發抖、不斷地叫着爸爸、還時不時警惕地左右亂看,當醫生詢問她問題的時候,她無法準確地表達,只是不斷地一個人碎碎念着什麼,偶爾才能和身旁的人對上一句話。

於是,醫生又給她做了肝功、腎功、血氨和血氣的檢查,並沒有發現病理性的致病因,只能給分院的精神科打電話,希望能安排醫生過來診斷一下。

看着牀上瘋瘋癲癲的呂佳音,呂博絕望地抱着頭,不知道如何是好。

端琰站在病房外,剛打算推門,手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是趙天喻的。

於是端琰放棄了推門,轉身離開病房,走向電梯口:“有話就說。”

“我這邊垃圾很快就會處理掉,你答應我的,是不是該交代了。”趙天喻道。

“你在開車?”端琰問。

“沒錯。”趙天喻戴着藍牙耳機,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推了推金邊鏡框,“我說過,我們學校原本不可能我做大的,如果不是手上股份最多的那個老頭後院起火,我也沒機會坐上這個位置,今天是他的生日,我當然得去謝謝他了。”

“謝完之後約個地方喝酒,我那時候再告訴你。”端琰道。

“那恐怕今天不行了。”趙天喻笑,眼底的目光溫柔了許多,“我約了我女友……不,我太太今天下午三點去店裡看婚紗,她不想按照傳統的秀禾、婚紗和敬酒服三件套來,所以得多花點時間。”

“你善始善終了?”

“我答應她,今天全都告訴她。”趙天喻自信地笑,“有時候,過去太久的感情你還記得,不是因爲你還喜歡,只是掛念成了一種習慣,自己一個人很難走出來罷了,我得走出這種習慣,畢竟我太太那麼好。”

“那就改天。”端琰懶得聽趙天喻秀恩愛,“掛了。”

“掛吧。”趙天喻摁下掛斷鍵後轉頭撥打了另一個號碼,“雪悠,還在學校嗎?”

和剛纔同端琰講話的語氣比起來,不知道溫柔了多少倍。

“恩,下午就一節課,上完我就過去了,天喻你彆着急。”尤雪悠甜甜地笑,“不許遲到哦。”

“當然。”趙天喻安心地抿脣微笑,“中午好好休息,我先工作,下午見。”

這次掛斷電話的同時,趙天喻的車子已經駛入了東區東山醫院的地下停車場。

從後備箱裡取下花籃,趙天喻看了眼手機上的病房地址,來到了位於西邊的住院部,這座醫院的單間全部都在住院部的頂樓。

迅速找到病房,趙天喻也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就看到一個年輕的小男生正在喂牀上的老男人橘子,趙天喻頓時笑着放下花籃:“真和傳聞一樣,了不起。”

牀上的男人一見是趙天喻,頓時氣得彈起:“趙天喻你個王八蛋!你!還好意思出現在我面前!”

“聽說今天是你生日,來看看你,你這樣太不給面子了吧?”趙天喻對着病牀上氣得臉色發青的男人道。

“你!我女兒就算喜歡那個軍區的女的!但從來不會做出格的事!你!都是你!你慫恿我女兒偷渡!”

“你女兒只不過是追求真愛罷了,誰讓你一直因爲性別就不許她談戀愛呢?”

“那我!是你把我的□□爆出去的!是你害得我現在!現在!咳咳咳……”男人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氣得噎住了。

“別亂說,老蘇。”趙天喻在一旁的靠椅上坐下,隨手抓了個桌上的橘子,懶散地播着,修長的腿交疊,“雖然我不反對同性戀,但是這裡是中國,不是彩旗飄飄的歐美,爲人師表,自己性取向都不正確,怎麼教育學生?”

“你——”

“作爲學校的董事,在沒升本之前如果被爆出性取向問題還有你和年輕男孩的那些事,我們學校就要黃了。”趙天喻道,“把你的小道消息交出去的人不是在害你,是在幫你,幫我們,你看看,你現在多輕鬆,每天有小男生伺候着,想怎麼過怎麼過,多好?”

“你——你——”男人憋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看來你不歡迎我。”趙天喻起身,放好了凳子,將一份文件丟在牀上,“我只是來通知你一聲,順便給你看看新的章程,雖然已經和你沒什麼關係了。”

說完,趙天喻轉身推門而去,留下男人在裡面吹鬍子瞪眼。

走在走廊上,趙天喻低頭看了眼表:十一點十分。

時間還早,早知道就約端琰喝兩杯再去婚紗店了。

趙天喻百無聊賴地走着,隨手掏出手機看了眼,發現雪悠給自己發了條微信,打開一看,是個蘑菇頭小人抱着另一個蘑菇頭小人在使勁地蹭的表情。

趙天喻頓時寵溺地笑了下,回了一個蘑菇頭小人拋媚眼的表情。

發完信息挺胸擡頭走着,就在這時,一個高挑的男人吸引了他的視線。

目測五十歲左右,身高在一米八二、三左右,身材硬朗,面向溫和,最關鍵的是……特別眼熟。

趙天喻細看了好幾秒,這才猛然想起:這是端琰他爸!好像叫……呂……呂博來着?

視線本能地鎖定在呂博身上,看到他面色焦急地進了一間病房,趙天喻不由眯眼:難不成端琰他媽病了?

路過病房的時候,趙天喻下意識向裡面看了一眼,可就這一眼,他的腳步僵住了,全身的血液像是被瞬間抽走,整個人都變得冰冷到動彈不得。

房間裡,醫生和護士協力將病牀上那個發瘋的女人摁在牀上,在束縛帶等一切道具都無濟於事之後,不得不給她注射了某種針劑,她不一會兒就安靜了下來,一張沒有血色的臉上,眼淚簌簌直流。

趙天喻瞬間懵了。

他曾經在腦內幻想過無數次和呂佳音重逢的場景——

或是在法庭上,呂佳音被律所指派給自己的對手當民商事案件訴訟代理人,看到如今坐在高位上的自己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

或是在學校中,被律所安排到東區職業學院做法律科普的呂佳音看到作爲董事長且有了非常優秀未婚妻的自己,笑着說祝福可是轉頭就哭的模樣;

或者是在回北川國際中學母校演講的公開課上,呂佳音看到回校演講的自己,懷念起高中的一幕幕,露出慚愧而祝福的目光……

他幻想過太多太多太多戲劇性的場面。

卻沒想過,分別這麼多年後的第一次見面,居然是這副模樣。

他剛剛去病房給被他用不光彩手段拉下水的競爭對手補刀,一轉頭就看見她像個精神病人似的被一羣人摁在牀上……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起來,是尤雪悠的微信:[天喻,中午別吃太多,晚上我請你吃好吃的吧~!我最近發現了一家超級好吃的店!]

趙天喻匆匆回覆:[知道了。]

發完,他就邁開步子打算離開。

可是,走到電梯口看到電梯門打開的那一瞬間,趙天喻卻發現自己無法邁開步子進去。

呂佳音不過是故人罷了,她有她的父母、有她愛得死去活來的弟弟、她有她的事業……自己湊什麼熱鬧?

可是,轉念一想,就算是在醫院看到老同學變成那副樣子,是個人都會想上前問一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握着手機的手一點點用力收緊,到最後手背青筋暴起,白皙的骨節像是要掙破皮肉爆出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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