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宗茂貶謫,嚴嵩鬆了口氣。但他還不解氣,想方設法要置王宗茂於死地,來個殺雞儆猴。可王宗茂到平陽以後不到半年,母親去世,便回鄉守制。整王宗茂的把柄難找,嚴嵩就把這口惡氣出在王宗茂之父王橋身上,找個藉口罷了王橋的官,致王橋鬱郁而死。同時,嚴嵩囑咐乾兒義子們徹查王宗茂與徐階的關係,結果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嚴嵩是個讀書人,孔孟之道耳熟能詳,教訓部屬一套一套,自己卻不能身體力行。孔子說:“及其老矣,戒之在得。”老了不能貪得,嚴嵩七十多歲了,正是應該戒得之時,可怎麼戒得了呢?朝中二三十位官員是自己的親信,常有孝敬奉上;邊將失機沙場,奉上金銀財寶,要求幫同掩飾;官又是個香餑餑,想當官想升官想調動的,也是大把的銀子送來府中。開始時,嚴嵩還有所顧忌,畢竟收受賄賂與自己讀了幾十年的聖先書所恪守的道義有悖。殊不料一旦收受,從此就一發而不可收拾;到後來甚至明碼報價,什麼職位,金銀若干,都分成了檔次。嚴嵩兒子嚴世蕃講排場,好享受又好色,家中姬妾成羣,夜夜笙歌豔舞,日日擁姬**,又好蒐羅古董,這些全需金銀侍候,所以嚴嵩益發的貪。
光是貪倒也罷了,問題是貪引起一系列的禍殃。沙場失機,掩飾過去了,但知情者就不滿;親信們倚仗嚴嵩的權勢,爲所欲爲,招來朝臣的側目;提拔官員不按實績而以孝敬金銀的多少而論,自然不公,更是怨言蜂起。嚴嵩把自己擺到了正直大臣的對立面。儘管嘉靖依然寵信嚴嵩,但擋不住參奏的彈章雪片飛來。
這不,不怕死的楊繼盛,又上章彈劾嚴嵩了。
仇鸞奏開邊境貿易,楊繼盛竭力反對並奏說“十不可”,後被斥爲狄道(今屬甘肅)典史。此人字仲芳,容城(今屬河北)人。七歲那年母親去世,繼母嚴妒,命他牧牛,他就在牛背上讀書,十三歲才拜師學文。考中舉人後,在國子監讀書,說起來還是徐階的學生。徐階對他精心培養,嘉靖二十六年(公元1547年),楊繼盛得中進士,授官南京吏部主事,後又調往京師任兵部員外郎。
貶謫狄道以後,見狄道是少數民族雜居之地,也是文化沙漠,楊繼盛便集合數百學生,聘請塾師加以教育。他賣掉坐騎,典掉妻子服裝,資助當地學生,當地人尊他爲“楊父”。
仇鸞事敗,嘉靖想起了楊繼盛的先見之明,便升他爲諸城(今屬山東)知縣,而嚴嵩也以爲楊繼盛幫助自己首攻仇鸞從中出力,把楊繼盛調升爲南京戶部主事、刑部員外郎、兵部武選司。一年之內,楊繼盛連升四級,真可謂“好風憑藉力,送我上青雲”。
這楊繼盛一年內連升四級,對嘉靖皇帝自然十分感激。他哪裡知道,首輔嚴嵩也出了大力。他要報答聖上的知遇之恩,便打算爲國除奸。到任僅一個月,他行動了。
爲表示慎重,楊繼盛在家齋戒三日,然後伏案一氣呵成了彈劾嚴嵩的奏本。稱自己蒙天地恩,聖上不拘一格,連續提升,日夜不安,思圖報答。最好的報答是請誅賊臣,而今外賊是俺答,內賊是嚴嵩。內賊不去,怎除外賊?所以爲陛下陳奏嚴嵩十大罪、五大奸。
也真難爲了楊繼盛,把嚴嵩入閣十年來的醜事,瞭解得一清二楚,來了個大曝光。從內政到外交,從經濟到軍事,包羅萬象。主要就是嚴嵩的值班室像個市集,百官都奔走請命;部門的奏章,先要嚴嵩同意,纔可動筆上奏;提個官,就說“我推薦的”,貶個官,就說“對我不敬”;縱子篡權,票擬是聖上賦予閣臣的大權,嚴嵩讓兒子掌控票擬權,人稱他父子爲大丞相、小丞相;孫子嚴效忠、嚴鵠,乳臭未乾,從未打過仗,卻謊報軍功,升任錦衣衛軍官;仇鸞下獄,嚴嵩受賄三千金,推薦他爲大將軍;俺答深入,退兵時正可掩擊,嚴嵩囑丁汝夔勿戰,誤國家軍機;皇上親隨,都是嚴嵩的間諜,他們瞭解皇上的心思,嚴嵩厚賄他們,掌握皇上的動態,隨意害人;通政司是公文奏疏上通下達的樞紐,任用義子趙文華,凡有奏疏,嚴嵩先閱,然後上呈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