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黑衣琴師卻是回答了,他淡淡地說道:“不知道……或許覺得若是伏羲出現在此時此地,也會動手救人。”
他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在說一件與他毫不相干的事。
蕭謹言:我以爲——你是北溟幽都軍的人,而我們是大荒的百姓……我都差點要把你當成我們大荒的人了!
黑衣琴師:我不隸屬任何人,也不是幽都王的臣下。我和幽都王唯一的聯繫,就是我必然完成三枚幽冥令所選中的三個人。除此之外我做任何事,都是出於自己的意志。我唯一的信念,就是成爲伏羲。
黑衣琴師:先離開這裡吧,到天合關外……我有樣東西要交給你。
兩人都是利索之人,一路上沒有耽擱片刻,沒多久便來到了天合關外。黑衣琴師停了下來,從身上掏出了一塊令牌扔給了蕭謹言。蕭謹言接過手,此令牌正是先前黑衣琴師從他手中搶走的王大虎的令牌,他有些不解地看向了黑衣琴師。
兩人經過短暫的相處,似乎已有一定的默契,黑衣琴師像是知道蕭謹言想問什麼,開口說道:“之前搶走你朋友的影劍令牌只爲了調查九黎冒名幽冥令之事。現在已經沒用了。”
“影劍?”蕭謹言一直以爲這令牌乃是王大虎的私物,如今卻似乎另有文章,不免有些驚訝,“那是什麼?”
黑衣琴師神情依然冷淡:“影劍是成王仲康的一隻最精銳的部隊,每個成員都是身懷絕技的高手……王大虎是影劍的人!”
“什麼?”
蕭謹言再次一驚,然而不及發問,黑衣琴師繼續說道:“至於另外一位一直在偷聽的朋友……你手裡應該也有一枚同樣的影劍令牌吧?”
“偷聽?”
蕭謹言豈聽不出黑衣琴師的言下之意?一路上,他把大多心思都放着了這位來自北溟的黑衣琴師身上,還真沒有注意有人暗中跟着自己,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瓔珞,莫非是瓔珞擔心他出事,所以暗中跟了過來?
“果然還是幽冥令主厲害,夢茵終究瞞不過您一雙慧眼。”
一個身影從旁邊的樹林裡跳了出來,卻是夢茵!
蕭謹言看着忽然出現的夢茵,簡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一路上癡呆的小女孩,竟然是黑衣琴師口中的成王仲康手下身懷絕技的高手,這委實有些讓人難以相信。他想問些什麼,但卻是被黑衣琴師搶了先。
黑衣琴師看着夢茵,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你的僞裝很不錯,至少哄得了這位少俠和瓔珞……但我不相信一個癡呆的普通小姑娘能找到伏羲村。”
夢茵向黑衣琴師行了個欠了欠身,算是見禮,滿臉嘻笑:“幽冥令主謬言了,我只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罷了——畢竟少俠和瓔珞姑娘是成王殿下指名要保護的人,我總不能隨便讓他們被妖魔吃了。”
蕭謹言終於忍不住插話:“你是說,是你帶我們離開夢境的……琴聲,那琴聲是你彈的,你真的是成王殿下的人?”
夢茵轉身看着蕭謹言,依然保持着嘻笑:“我這副模樣卻身爲影劍,很值得驚訝嗎?”
蕭謹言反問:“不值得嗎?”
夢茵笑道:“也是!不過……當小孩子可是很佔便宜的。畢竟大部分人都不會懷疑小孩,我可以執行許多特殊的任務。”
蕭謹言忽然想到了什麼:“那你……早就知道嶽擎蒼就是魔琴,你潛伏在他身邊就是爲了對付他嗎?”
“啊?!”夢茵搖了搖頭,“這個你誤會了。這個村子在戰略佈局上無關緊要,身爲影劍,第一要聽從成王號令,第二則要分清輕重緩急。我只需要保護成王殿下特別指定的人……至於大禹村的村民,就算不少心死幾十個人,也有從外面來的流民補上。”
“你!”
蕭謹言對夢茵的回覆很是震驚,他沒想到,這麼絕情的話,會是從如此可愛的小姑娘口中說出來。當然,雖然她並不是什麼小姑娘!他不由生起了幾分感慨——
戰火紛飛,生死無常。將士們與大禹村民的生命,在另些人眼裡亦如草芥。
夢茵吃吃地笑了起來:“如果你看過了太多死亡,就不會這麼衝動咯。說起來,我真該感謝少俠……畢竟要不是爲了給你們找個安全的地方,我自己很難找到來伏羲村的機會……經此一呈,能見到她也是好的……”
蕭謹言微微挑眉,有些不明所以:“你說的‘她’……是誰?”
夢茵微微一笑:“素娘是我親妹妹,同父同母!”
蕭謹言嚇了一跳,不過很多事已經不是表面那麼簡單,夢茵既然可以是成王仲康的手下,說她是素孃的姐姐,也就容易讓人接受了些,雖然這種事並不好讓人接受。
夢茵依然保持着臉上的笑容:“別看我這幅樣子,我已經二十五歲了啊!我只是從十二歲就變成了這樣,永遠都長不大。我爲成王殿下效忠,替他消滅敵人,爲他保護重要對象。然後作爲回報,他庇護我的妹妹,把她送去伏羲村……少俠,你不會以爲這個村子真有伏羲神力庇護吧?伏羲村選了最隱蔽的地理位置,由影劍精銳悄然保護。保護它的結界,是太虛觀的高人佈下的。所以有資格居住在裡面的,都是我們這些最傑出影劍的親人呢。”
她看向了蕭謹言:“把少俠護送到這裡,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少俠可以自己回去找你的同伴,夢茵……就不奉陪了。”
蕭謹言微驚,今天他接收了太多的信息,腦子雖然快有些消化不過來了,但思路依然清晰:“你不回伏羲村?不去跟你妹妹打個招呼?”
夢茵搖了搖頭:“我沒必要再去打擾阿素……她有丈夫,有個幸福的家,而且現在還要有孩子了。我並不需要讓她知道我的存在。”
她臉上的笑容忽然多了幾分別的情緒,有心酸,有無奈,但也有幸福與滿足:“少俠,天下真的很大,可我們是很渺小的。能守住對自己最重要的這麼一點東西,就很不容易了啊。”
說完,她向蕭謹言抱了抱拳,算是別禮,也可能還有別的含義,而後轉身飛入了旁邊的樹林。
看着夢茵離開的方向,想着夢茵笑臉下的心酸與無奈,蕭謹言的心情也變得複雜了起來,他看向了伏羲村:“我忽然在想……或者王大虎的親人也被安置在此吧,所以他才豁出性命,鋌而走險!”
從蕭謹言插話後就一直沉默着的黑衣琴師終於再出開口:“或者吧,怎麼了?”
蕭謹言感嘆道:“這一路行來,一連串計策環環相扣……那位殿堂之上的成王殿下,冥冥之中反而最深不可測。”
不知爲何,這些話理應爛在肚子也不可與黑衣琴師說道,畢竟此人來自北溟,可他就是說了出來。黑衣琴師卻是流露出了幾個不屑:“你們大荒凡人的心思確實麻煩,當真難以揣度。”
蕭謹言是個聰明人,很快發現了自己的失言,沒再說下去,他看着黑衣琴師,鄭重地行了個禮。
黑衣琴師微驚:“做什麼?”
蕭謹言認真回道:“總覺得大概可以跟你交個朋友,你雖然表面上冷面冷心的,但或許不是壞人。”
黑衣琴師微微皺眉,用着怪異的眼神看了眼蕭謹言,轉身兀自朝着伏羲村的方向走了。蕭謹言看着黑衣琴師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快步跟了上去。
兩人剛到村口,瓔珞和白龍找了過來。
“少俠,可算找到你了,你去哪兒了?剛剛我和白龍都在找你呢。”瓔珞看到與蕭謹言一同回來的黑衣琴師時,神情多了幾分驚訝,“黑衣琴師……他怎麼和你在一起?”
黑衣琴師看了瓔珞一眼,沒有說話,而後將視線轉移到了白龍身上,是時,白龍正用着炙熱的目光看着他,像是在看許久未見的戀人,這種感覺似乎讓他很不舒服,便是將視線移開了。蕭謹言正想着該怎麼回答瓔珞,瓔珞卻是看了看二人身後,接着臉上流露多了幾分擔擾:“夢茵不見了,她沒有跟你在一起嗎?你可有看到?”
蕭謹言回想起天合關前發生的事,腦海中頓時不想讓瓔珞擔心,便笑着說道:“夢茵找到她的家人了,她現在已經去了自己該去的地方!”
“咦,她跟着自己的親人走了嗎?”瓔珞大驚,但她卻是沒有懷疑蕭謹言,很快恢復了平靜,“這樣倒是挺好。”
這時,一直沒有說話的黑衣琴師“呵”了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我叫奚……我知道你們從建木而來,要前往東海若木,探尋伏羲和若木的秘密。要不要一起走?”
蕭謹言微驚,看向了黑衣琴師,他沒過到這個來自北溟的神秘青年竟然會主動提出如此建議,當然,瓔珞對此也很驚訝,卻是白龍,眼中的熱情更盛了一些。自稱叫“奚”的黑衣琴師卻是沒有理會衆人,認真地說道:“哪怕我不想跟你們同路,那條白龍也會追着我……瓔珞小姐又捨不得白龍。與其那麼麻煩,不如干脆一起上路。
然後他看向了蕭謹言:“你也肯定會跟着瓔珞小姐一起吧?”
蕭謹言點了點頭:“我要探究建木和若木之事……多個強力幫手總是好的。這麼說來……接下來就是四個人一起走了。”
蕭謹言同意了,瓔珞自然也不會反對,至於白龍,更不用多說。商議好後,一行人沒有過多停留,直接出了伏羲村。
天合關前,四人頗爲默契地停了下來,一齊回望着伏羲村,像是在回味什麼。
“此去就是中原。”
奚轉過身,似是自語,喃喃說道,接着第一個踏出了天合關。
伏羲村是讓人感到寧靜的地方……但這烽火綿延的天合關,纔是真正的大荒。我們不應該逃避,無論接下來將面對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