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一時之間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的噩耗實在太多太沉,羽洛的腦中空白一片,下意識地成了一臺只懂反問的復讀機。
依芸低頭,兩人又是一陣默悼之後,她才突然擠出一抹笑意道:“喬姐姐,你看,都是我不好,剛見面就和你說這些……本來應該開開心心的……”
羽洛對着她,刻意地回了一張無力的笑臉,也是勉強而作。
一蹶不振的氣氛,讓依芸感到不好意思。“喬姐姐,”她故意將聲調提高,活潑地說,“其實,這段時間,咱們西疆也有許多喜事的。咱們馬族的軍隊屢次偷襲晟軍成功。只要在西疆境內,郭項拿咱們沒有一點辦法。西疆三州十二城,如今,也盡數在馬族的管治之下。宣於嶙這王上當得迂腐愚朽,徵兵強稅,每一州每一城的日子都不好過。王爺的旗杆一起,主動投效的佔了大多數。其餘的也就是逐個擊破的事。”
一說到馬族的宏圖大業,依芸的心境明顯開闊起來:“等王爺將西疆完全掌控,將大晟駐軍完全驅逐殆盡之後,咱們馬族可就不會再侷限於草原。興許到那時候,西岐王也就不再只是王爺了。”
羽洛默默聽着,沮喪的心情被她的激昂感染,想到守衛封城的丘裕關駐軍,不禁問道:“那丘裕關的駐軍呢?他們怎麼好像和馬族合力守城?”
“沒錯。丘裕關的駐軍,還有麥州州府的衙門軍,現在可都歸了咱們馬族了。”依芸一口一個“咱們馬族”,很是自豪。
她正想再說些經過細節的時候,院外,一道洪亮的聲音也加入了進來。
“那麥州州府樑大人,還有丘裕關的駐軍統領都是沒什麼本事的人,輕而易舉地就被咔嚓了腦袋。剩下的小頭領們也多是貪生怕死之輩,被馬族的彎刀架在脖子上,莫說反抗了,就連個響屁他孃的也不敢放。”說話的人正是赫綸。
他幾個大步進來,解釋完這一段才道了一聲“喬姑娘”,隨後站到了依芸的身旁。
可依芸一見他,不禁剜了他一眼,短短几句話中,又是“他孃的”,又是“響屁”的……
“你這人,怎麼在喬姐姐面前也這般口沒遮攔。”依芸抱怨道。
聞言,赫綸向着她嘿嘿笑了笑,再轉頭對羽洛道:“喬姑娘,你別在意,我這人粗慣了。”
羽洛隨即道了一句:“赫族長,不打緊的。”
其後又見依芸微微側身,留意到赫綸的衣襬歪了,一擡手就幫着拉正了。就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足以透出兩人的親密。
眼見着喬姐姐看向自己,知道她的小動作定逃不過羽洛的眼睛,依芸羞赧地推了赫綸一把,然後說:“喬姐姐,其實,我們倆已經成婚了……”
“是嗎。”羽洛並不意外,“那可得恭喜你們了。”
“謝喬姑娘。”赫綸還是憨笑,一手扶着依芸的肩膀,直接回道。
可依芸卻是拍了一把他的手,含着笑對羽洛說:“誰讓我倒黴呢。像赫瘋子這樣的人,也只有我能降住他。”說完,還瞥了赫綸一眼。
邊上的赫綸仍舊嘿嘿笑着,接了一句:“能者多勞嘛。”他就連說笑,也給人一種憨厚的感覺。
眼看着兩人打情罵俏,羽洛是真心替她們高興。看來,依芸這發福,可是幸福肥啊!
插不進嘴,就只能靜靜觀着。依芸與赫綸又“鬥”了幾回閤眼神,才消停下來。
“喬姐姐,王爺回來之前,你就先在尹府住下吧,反正這裡你也熟悉。”對着羽洛說完,她又轉過頭對赫綸說着,“喬姐姐一個人過來,沒人陪着也悶得慌,乾脆,我也在尹府留幾日,好不好?”
“這……”赫綸有些不願。
“就幾日而已嘛。”依芸拉了拉他的衣袖,也就只有這種時候,她大大咧咧的性子纔會轉成小女兒般伊人。
“可你的肚子……”赫綸問得很輕,眼神就落在依芸的小腹上。
對桌而座的距離,羽洛想不聽見不看見都難。掃一眼兩人,她終於明白原來依芸的“幸福肥”可不是發福那麼簡單。
“看來,我該恭喜你們的,可不止成婚一件事。”羽洛笑吟吟道,“依芸,既然你不方便,就別勉強留下了,會讓赫族長擔心的。再說,我若悶了,隨時都會去找你的,只要你別給我呈閉門羹就行。”
“有什麼好擔心的?”依芸先嘟囔了一句,隨後才答道,“喬姐姐過來,隨時歡迎。”
赫綸卻是不好意思地看着羽洛,關切地問了她衣食住行,有沒有什麼缺的,自己這就人命人準備。
赫綸這邊才說完,又被依芸一句堵了回來:“行了行了,喬姐姐的事,我會張羅的。人姑娘家用的使的,還能一樣樣都跟你一個老爺們說麼?”
說罷,硬是催着赫綸早些退場,免得打擾她們姐妹倆說話。
赫綸無奈地離開。
只剩得依芸與羽洛,夏末的日頭依舊是強勁的,依芸怕熱,不禁用手當扇擺了幾下。
不知道也就罷了,先在的羽洛可不敢讓一位準媽媽曬着。
“我們還是去屋內坐坐吧。”羽洛提議。
依芸很快應了一個“好”。
兩人一前一後,輕輕推開了南院小屋的門。
門扉打開,裡面所有的陳設都讓人熟悉,進門後的八仙桌,內屋裡的梳妝檯,還有盆架等等,都維持着原來的樣子。
原以爲,不常用的屋子定被蒙塵,可一眼之下,窗明几淨,用手摸一把桌面,也是毫不沾灰。
“喬姐姐,這屋子呀,你隨時過來,都能入住。”依芸話有所指。
可羽洛並未細究,她的眼神,很快被書桌上一個錦盒奪去。
那是一個紅色綢面的錦盒,就放置於書桌的正中。在一屋子熟悉的舊物當中,這個從未見過的盒子顯得尤爲突兀。
“這東西應該是王爺留下的。據說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就會到這裡睹物思人。”依芸在羽洛身後說。
“睹物思人?”羽洛在打開盒子前還不明白這四字的含義。
可打開盒子後,她卻愣了。
盒中,是一塊布片包着的穗帶。
穗帶尾端,有一塊玉雕之花,很是精緻,她記得,依芸很早以前就與她說過。依照馬族的習俗,穗帶是定情之物。
再看那包着穗帶的布片……羽洛不禁深吸一口起,捂了自己的嘴!
那布片,是她在晟宮中和芮涵一起刺繡時用的。四不像的繡圖,也就只能出自她這樣上不了檯面的繡工……這樣的東西,冰木頭竟然小心收藏着……
回頭看一眼依芸,羽洛啞然,說不出是矛盾,無奈,還是心疼。
她竟從來不知道,冰木頭對自己,有這般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