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喜了!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如同一道閃電,劃破黑暗的夜空。
我懷孕了!
我首先想到的是,它,是正常的嗎?不會有什麼異常吧?我的生活一向很有規律,又沒有任何不良嗜好,如果不是今天心情糟糕,跑到外面喝了幾杯度數極低的米酒,我幾乎算得上是滴酒不沾。
至於抑制懷孕的“花茶”麼?很長一段時間沒喝了:秦桓之一離開洛京,我就住進了相府,根本沒必要使用。他回來過中秋節那會兒,我是想喝來着,結果被他在湖上劫了道,有意無意的給我扔到湖裡去了,後來怕他起疑心,我一直沒敢再服用。
所以,“它”應該是健康的。
擔憂才下眉頭,恐懼又上心頭,對於女人生孩子,我瞭解的不多,僅僅從電影電視裡看過這樣的場景:產婦們一陣陣鬼叫狼嚎,一屋子人默默地祈求神靈保佑,給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橘子紅了》裡面的秀禾,她生孩時的叫喊不是痛呼出聲,而是悽慘悲鳴,有種從容赴死的悲涼,滿屋子流淌着鮮血,產婆那雙血淋淋的手。。。。。。。
還有,我前世生活的那個大都市,據說剖腹產的比率是71%。。。。。。。
我身體的某個部位,不受控制地難受起來,導致我一陣乾嘔,額頭冒出薄汗,像撈救命稻草一樣,死死用力抓住秦桓之的手腕,用一種不屬於我的聲音,驚恐地問道:“我,我真的懷孕了?”
空洞的目光所至,是一雙深邃的秋水雙眸,粼粼的波光,如同天上的涼月,皎潔晶瑩,歡快的笑意就像三月的桃花,明媚而多情。
忽然間,盈盈的水波消失了,豔麗的桃花,凋謝了,他的眼底閃過一絲失望和不安,聲音遙遠得像來自另一個世界,低若蚊吶:“芳菲,你不歡喜麼?”
語氣是那樣遲疑,姿態是那樣卑微,哪裡還有昨天盛氣凌人的樣子。
我的心隱隱作痛,爲他的脆弱,爲我的懦弱。
我的手慢慢鬆開,變成輕柔的觸摸,對他展開一個虛弱的笑容:“沒有!我,有點害怕。”
他彷彿受到鼓勵,恢復了平常的鎮定,柔聲安慰我道:“你不用害怕,一切有我。”
我擡頭看了看窗外,暮色沉沉,已是深秋時節,屋裡有點寒涼,他的諾言有種溫暖人心的作用,我情不自禁地往他懷裡鑽。
舒適中感覺到他的身軀微微震動,隨即伸出兩條胳膊將我圈在懷裡,不住地輕吻着我的鬢角:“打來荊州後,我一直繁忙,冷落你了。如今荊州的事情已告一段落,大將軍會派司馬前來治軍。等你胎象穩定,我們便啓程回沁園,我會在雙清苑裡陪伴你,迎接孩子的出世。”
他輕聲細語,細心體貼,讓我倍感溫馨,覺得自己被人關心呵護,情緒受到照顧,一切都很美好。
靜下心來想想,也是啊,我已經二十週歲了,不管是在今生還是前世,都是不折不扣的成年人了,男歡女愛結出來的好果子,不就應該是生兒育女,彼此珍惜嗎?再說,都到這個地步了,我還矯情地後怕,是不是太晚了一點?
退一萬步說,他既然那麼期待這個孩子,一定會疼愛“它”的,秦氏可以動用的醫學神人不止一兩個,我還有什麼好怕的?
想到這裡,我又對未來充滿了希望。變得像個正常的孕婦一樣,好奇地問這問那:“桓之,你說,會是個男孩還是女孩呢?”
他用手指拂去我耳邊的亂髮,又輕拂我的臉龐:“無論男女,我都一視同仁。”徐徐呼出的溫暖氣息讓我醺然欲醉。
:“真的嗎?”不管是真心還是敷衍,聽起來都怪舒服的,我又往他懷裡鑽了鑽。
耳鬢廝磨間,他忽然一下含住我的耳垂,假意齧咬着,悶聲說:“自然是真的。”
太膩味了!我想避開他的親暱,卻聽到他低聲笑道:“不過,千萬不能四個都是女兒。”
他的懷抱滾燙悶熱,米酒的後勁還在,我的腦子不是很好使,傻傻地問道:“什麼四個女兒?”
他好像終於抓到我的什麼把柄一樣,激動起來,狠狠咬了一口我的耳朵,疼得我啊地叫了起來,剛想發飆,卻見他一臉促狹:“夫人怎麼忘了,在瀛洲時,我們就說好了的,回家讓你生四個孩子,有見證人的,你可不許耍賴。”
生四個孩子!把我當那啥了。
如果不是他的胳膊力氣大,我早就掙脫魔爪。要知道,自從“計劃生育”國策了以後,生四個孩子這種事情,一般人再沒見過了。
他居然說要生四個,還是自然產,很痛的!
他裝模作樣地替我的耳朵吹氣,以減輕疼痛,我把頭一歪,想離他的毒舌遠一點,沒想到正中他的圈套,他又是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一點都沒作假,疼死我了!
他是小狗嗎?怎麼老咬人哪?不怕傳染狂犬病啊?
我奮力逃離魔掌,對他怒目而視。
他意猶未盡般,聲音拖得長長的:“這是對你的家法。”說得煞有其事:“罰你對夫君言辭不敬。”
我低低地哼了一生,很不服氣:不就是句氣話嗎?你還打我了呢。
他洞若觀火,嗤地笑了一聲:“不服氣?還沒結束呢。”
他又要搞什麼鬼?我扁了扁嘴:“你還要怎地?”難不成還要掌我的嘴?像那可怕的沈氏一樣?
他欺身過來,像膏藥一樣貼在我耳邊,喃喃低語:“罰你十日內,掌握孕期中侍夫的技巧。”
這死沒正經的!又拿重口味的來揶揄我,我的臉騰地紅了,一定賽過炎夏的火燒雲。
他壓低了嗓子,悶聲笑道:“夫人害什麼臊啊,是你份內的事情。”
我臉皮再厚,也厚不過一層皮,於是低聲罵道:“什麼份內事,自然有人會伺候你的。”
皇甫氏就算再體弱多病,也不會不聞不問吧?要知道,他不可能只有我一個的,將來總會有別的女人進來,我又何必大包大攬,加速身體的折舊呢?
我覺得自己沒說錯。
可是,他斂住了笑容,定定地盯着我看,目光是那樣認真,那樣專注,好像是審問犯人時使用的大燈一樣,刺眼而威嚴,看得我心裡有點發毛。
:“夫人真是寬容大度。”他的語氣可不像是在誇我,有種強烈的嘲諷:“不知夫人心中的人選是哪幾個?”
他不高興了,有沒有搞錯,泛酸水的是明明我啊,怎麼還要我來照顧他的心情?
我訕笑道:“妾身多嘴了,還望夫君莫怪。”
他依然看着我,神情淡淡的。
我又陪笑道;“妾身,聽從二少夫人的安排。”有正室大老婆在,幾時輪到我安排他的牀第私事哦。
他凝視着我,忽然露出奇怪的笑容,有種淺淺的嘲諷:“皇甫氏溫柔嫺淑,知書達理,出身名門大族,後院旳事情比你清楚得多,的確比你更適合處理此等瑣事。”
他還是第一次在我面前評價自己旳正室妻子,使用的是讚賞的言語,可說話的口吻卻不是那麼回事,總覺得缺少點什麼,想起秦貴妃對皇甫氏文才旳誇獎,我對這位素未謀面旳主母,越來越好奇,同時也有些許自慚形穢。
:“若不是我比建之年長,斷不用我娶皇甫氏爲妻的。”他突然沒頭沒腦旳冒出兩句。
把我給弄糊塗了,扯上秦建之幹什麼?
:“那皇甫氏樣樣都好,可我對她,實在無法產生男女之情。”秦桓之似乎下定某種決心一般,對我說:“那年的大婚之夜,我身體不適,被扶進洞房,皇甫氏在我腳邊長跪不起,感謝秦家保存其父兄的性命,同時告訴我,她因體弱多病,長期服用素心丹,怕是子嗣艱難,所以懇請我另納妾室。”
他又說道:“我見她言辭誠懇,所以也對她坦誠相告,我已經納了你爲妾,只怕將來她是不能住到雙清苑裡去的。她也不生氣,說願意一輩住在別院,只要我高興就行。”
我靜靜地聽着,總覺得這裡面有種說不出的怪異,可哪裡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秦桓之握了我的手,輕輕地說道:“芳菲,你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情意,對皇甫氏,我尊重她,敬重她,甚至是照顧她一輩子,給她最大的榮耀。可你不一樣,你是我喜歡的人,如今又有了孩子,我一定會把最好的留給你,只是我要你當着孩子的面,答應我一件事情。”
他的樣子很嚴肅,我剛想問,要我答應他什麼事情,門外小丫鬟敲門,脆生生地說道:“公子,夫人,門外來了一位姓袁的公子,說是要拜見樑鵠公子。奴婢不知該如何應答,還請公子和夫人明示。”
呵呵,我才用樑鵠的名義混了不到兩個月,這麼快就在荊州城打開局面啦,還連夜登門拜訪,難道有急事不成?
咦,不對,我從來沒有把真實身份和住的地方告訴那些書肆的老闆的,這人是怎麼找到我的?本事不小哇。
我驚疑不定地望着秦桓之:“夫君,我從來沒跟人說過住在這裡的,這人是如何得知?”
秦桓之和我說話的興致被打斷,心情不暢,他滿臉不悅地瞪了我一眼,低聲哼了一聲,走到房門前:“請他到客廳等候,我片刻便來。”
竟然是想冒名頂替接見來客,看來他想要我答應的,是與風花雪月有關的事情,因爲需要情調和時機的麼。
我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會心地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