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人心 燃文
“主子啊,主子，大喜。主子，皇貴妃娘娘被皇上金口玉言封了皇后。主子，皇貴妃娘娘成了皇后了。”
聽見從外面竄進來的盼兮的話，栩桐正在繡花的針卻是歪了一歪,狠狠的紮在了手上,立馬兒就出現了一個小小的紅點兒。
可是栩桐卻是一點兒沒感覺到似的,連個眉頭都沒皺。整個人好似陷入了夢境中一樣,怔怔的發呆。
“是呢,簡直是大喜呢。”
對於這位在歷史上也只不過是僅僅留下隻言片語的佟佳氏,栩桐是有些矛盾的。
栩桐當然知道佟佳氏對她看不上眼兒，就像是德妃對宋氏秀蘭也根本連睬也不睬。德妃跟佟佳氏看上的都是烏喇那拉氏，可烏喇那拉氏卻偏偏選擇了貌似更有前途的德妃。
畢竟佟佳氏將死之人,而德妃是四阿哥的生身額娘。
德妃作爲多年的寵妃，烏喇那拉氏生在如此尊貴而又龐大的家族，知道佟佳氏的病情都是太正常不過了。德妃的拉攏很正常，烏喇那拉氏的選擇就更正常。只是烏喇那拉氏爲什麼會選擇了宋氏秀蘭，而把她推上了絕路，栩桐還是想不明白。
“古嬤嬤，約束着點兒咱們竹心院的人，這幾天最好都不要出去瞎參合。咱們小人物，跟那些大人物還是不要扯上關係的好。”
古嬤嬤應該是佟佳氏塞進來的人，而她會這麼判斷，也不是沒有理由的，她本以爲古嬤嬤是四阿哥的人，因此對古嬤嬤多加重視，可是這層層剝落下來，卻偏偏是她最沒想到的人，可是細細想來，卻又覺得理所當然。至於四阿哥知不知道，栩桐卻是不得而知了。
“是，主子。”
而她這小院子裡的其他人，統共的這麼六七個人裡，誰是四阿哥的人，誰又是烏喇那拉氏家族塞進來的，誰又是跟宋氏秀蘭能扯上關係的，栩桐就更是不知了。
皇上的這金口玉言，報的可不是喜，而是喪。‘皇后’這個頭銜，就是佟佳氏的催命符，這是康熙補償佟佳氏的，卻不是康熙想讓佟佳氏坐上這皇后的高位。
這一天的皇后，換來的卻是死亡，是冷冰冰的屍體。也不知道到時候佟氏一族要怎麼面對這樣的大喜之後的大悲。
“你們都下去吧，我自己歇會兒，這天氣越發的悶熱了，我想躺會兒。”
倩兮和盼兮不明白，爲什麼主子不高興呢？雖然主子嘴裡不說，大家也都不說，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主子已經打上了佟佳氏的標籤，皇貴妃娘娘發達了，主子才能過的更好不是嗎？
可是她們是奴，主子是主，主子既然已經定下了的事兒，就不是她們能插嘴的，當初她們來了這吃人的地方，學會的第一課就是‘閉嘴’。
“是，主子。”
四阿哥被養在佟佳氏的名下，名正言順。可是這樣的名正言順卻造就了四阿哥一生的悲哀。德妃是恨佟佳氏的，這份恨也許夾雜着羨慕，夾雜着嫉妒，可是佟佳氏也是恨德妃的，這份恨裡夾雜的卻是不屑和噁心。
德妃是從佟佳氏的宮裡出來的，背叛了佟佳氏，爬上了龍牀，不得不說德妃做的很好，十分好。做爲一個奴婢，能爬到德妃的這個地位，簡直是件太過困難的事兒，可是德妃好像輕而易舉的就做到了，只是其中的黑暗，又有幾人知曉呢？
對於佟佳氏來說，這種雙重的背叛帶來的打擊，無疑是巨大的。佟佳氏恨德妃，恨得名正言順。
佟佳氏抱養了德妃的孩子，還把四阿哥養的不知生身額娘，清宮是從來都是換子而養的，可是四阿哥稱佟佳皇貴妃‘額娘’，而不是‘佟額娘’，稱呼德妃‘德額娘’，而不是‘額娘’。
對於德妃來說，這個孩子算是她賠給了佟佳氏了，四阿哥胤禛自那時起就不再是她的兒子了，即使她也愛他，也想要找回他，可是佟佳氏又豈是吃素的？一次次的誤解和調撥，最後剩下的，也不過是那淺淺的一層血緣。
“李氏。”
栩桐沒想到在這樣關鍵的時候她能迎來四阿哥。或者她面兒上佟佳氏的標籤也起了一定的作用，在這他的養母母儀天下的時候，他要歇在她的房裡，栩桐簡直覺得是老李家祖墳上冒青煙兒了。
只是這股子青煙是能捧起她，還是能燒死她，栩桐的心中十分忐忑。畢竟，佟佳氏也不過就只剩下一日好活了。
“爺，可是要梳洗一番？這日頭越發的毒了，即使已經是日落，還是讓人受不住呢。”
不過剛剛十二歲，已經有了幾分老成和穩重了。四阿哥胤禛，一點兒也沒有‘喜怒不定’的樣子。
以前四阿哥有佟佳氏寵愛着，性子十分活潑，雖然聰明，卻終究還是個孩子，可是這不過短短的幾個月的時間，四阿哥已經快速的成長了，他跟孩子，已經有了天差地別。
“恩。”
栩桐伺候着四阿哥淨了面，洗了手，又換下了層層疊疊的見客的大衣裳，穿上了薄薄的一層常服，這才引着四阿哥到她整理的那個小書房處坐着。
今天她定是不能留下四阿哥的。她不知道佟佳氏是什麼時辰死的，可是她卻知道佟佳氏只做了一天的皇后，也就是說佟佳氏明天肯定會死的。
不光是明天白天算做了明天，就是這半夜也是算在明天的，要是佟佳氏死的時候四阿哥還在她的牀上，那這就成了她一生的罪過了，她不能容許她的人生出現這樣不能挽回的錯誤。
“爺在這兒歇一會兒吧，婢妾去做幾個小菜兒，爺定是沒好好吃飯，這臉都消瘦了。”
不管四阿哥是個真的孩子，還是個假的孩子，她只需要知道，四阿哥並不需要她的安慰。一個自認爲頂天立地的皇子阿哥，並不能接受她自以爲是的憐惜和同情。
她可以陪着他，她可以默默的支持他，可是她絕對不能小看他。他從來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個孩子，即使他才只有十二歲。
“不用麻煩了，陪爺坐會兒吧。”
四阿哥揉了揉眉心兒，露出了幾不可查的一丁點兒的脆弱。
也許他現在需要的是一個人的陪伴，可是這個人不能是她李氏栩桐。她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那個能用一生站在他身側的女人。現在她的根基不穩，佟佳皇后就即將步入死亡，她不能逾越，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她有一絲的差錯兒。
這世上就沒有不能泄露的秘密，不透風的牆。她必須有一手兒能勾住四阿哥的本領，這項本領可以是食物，卻不能是平等的陪伴。
“用不了多大的功夫，一會兒就得。既然爺來了這竹心院，婢妾就沒有讓爺餓着的道理。”
看着着了件兒淡粉色旗裝的女子輕快的走向小廚房，四阿哥的眼神更加的暗了暗，心中雖沒什麼不滿，卻也有些感嘆。
其實他並沒有表面上那麼的悲傷，他大多的憂慮來自於對他以後生活的茫然。額娘跟德額娘之間的恩恩怨怨他不能評價，也不能參與，他只需要知道，在他有生以來的這十二年，額娘確實是保護了他，甚至讓他比一般的皇子更尊貴，更安全。
額娘病重，烏喇那拉氏跟宋氏就開始不太安分了，這事兒他也是瞭解的。只是德額娘是他的親生額娘，烏喇那拉氏敬重額娘是天經地義的，烏喇那拉氏做的沒有錯兒，只是錯的是人心。
他跟德額娘那層淺薄的血緣情分，並不會隨着額孃的病重而加深，德額娘反而因爲他這陣子幾乎時時刻刻都呆在額孃的寢宮裡，而對他有了幾分的不滿。
“宋氏”
而宋氏，卻是有些毛躁了，這樣的手段使出來，是把李氏逼到了額孃的那邊，徹底斷了李氏跟德額娘接觸的路子，可是宋氏千算萬算卻獨獨漏了他的心思。
他跟德額娘，並沒有面兒上表現出來的那樣親近。他對於德額娘，也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縱容和仰慕。只是那到底是他的親生額娘，額娘走了之後，他還是要回到德額娘身邊兒的，在這重視孝道的宮裡，宋氏也算是聰明瞭。
“爺？”
四阿哥擡了擡眼皮子，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後的凌春，當然了，現在已經叫盼兮了。凌春，凌夏，凌秋和凌冬是他親自調教出來的，凌春放在了竹心院，凌夏放在了宋園，而凌秋和凌冬被放在了正院。
不是他不願意相信這些女人，實在是他的額娘自他小時候，教給他的第一課就是‘人心’。人心向來是不可把握的，所以他永遠也不敢相信人心，即使是他自己的心，他有時候也是不敢相信的。
“下去吧，這兒不用伺候。”
“是，主子。”
至於李氏，不管是真蠢還是假蠢，不管是真聰明還是假淡然，他都樂意寵着她，畢竟，這是疼了他十二年的額娘留給他的不是嗎？只是這其中有幾分真心，他就不敢深究了 。
“額娘，這是您教給兒子的。您也說過兒子已經出師了，那兒子可就要活學活用了，至於您留下的人，兒子會好好寵着的。”
“額娘，您也會爲兒子感到高興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