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喇那拉氏的院子,整夜整夜的也是不熄燈的。特別是院門口的兩盞紅燈籠,更是照的院前一片的刺眼。
遠遠的,栩桐就看見了親手抱着大阿哥,隱隱切切的伸着脖子,朝着院內看個不停的武氏靜兒。
“主子,是武庶福晉,還抱着大阿哥。”栩桐領着倩兮、盼兮、相宜還有杜芳,身側還跟着蹦蹦跳跳個不行的花花。
倩兮和盼兮一左一右的護着栩桐,而陳嬤嬤則被栩桐留在了無竹居,晨星可沒被抱來,倩兮緊緊的護着栩桐,一臉的小心,“主子,當心腳下,看崴着腳。”
“武妹妹……”
武氏靜兒轉過身來,身前抱着的是睡得不甚安穩,不時的扭動的大阿哥,“李姐姐來的倒早,如今爺和福晉還沒起呢。”
看着栩桐要伸手碰大阿哥的臉,武氏靜兒一臉的緊張,手腳利索的往後退了一大步,一點兒原本的嬌弱也沒有,栩桐輕笑,若無其事的收回了手,也不在意,“大阿哥穿的挺厚實,我還怕大阿哥的小臉兒冰涼的,竟是我多想了。”
“給大阿哥請安,給武庶福晉,李庶福晉請安。”
正說着呢,院門“吱嘎”一聲兒打了開來,一個小丫頭一閃而過,率先邁出腳來的卻是烏喇那拉氏的貼身嬤嬤劉嬤嬤。“武庶福晉和李庶福晉來的倒早。爺和福晉起了,讓兩位庶福晉進去呢。”
“倒是誤了嬤嬤的好眠,嬤嬤見諒。”武氏靜兒手裡抱着大阿哥,劉嬤嬤哪裡敢讓武氏靜兒行了這一禮?趕緊的往旁邊挪了一步,閃到了邊兒上。
“武庶福晉可要端着規矩,這大阿哥的禮,老奴可不敢受了,武庶福晉這簡直是折老奴的壽的……”作爲烏喇那拉氏的奶嬤嬤、貼身嬤嬤,劉嬤嬤也是有些高高在上的,畢竟,她的主子在這府裡,可是當家作主的。
劉嬤嬤是奴,武氏和栩桐也算不上正經主子,可到底五十靜兒和栩桐是正式上了皇家玉牒,領了冊寶的,栩桐已經很少表現她的單純可憐、楚楚動人了。
“倒是勞煩嬤嬤了。”只是栩桐面對的不是普通的奴,而是烏喇那拉氏身邊兒能說的上話的,因此,也不能過於驕傲冷漠
劉嬤嬤深深的看了武氏靜兒和栩桐一眼,都是聰明人呢。“武庶福晉,李庶福晉,請跟老奴進來吧。”
剛剛在院門口站着,已是覺得燈火通明,可進了院裡,卻是明晃晃的照的白晝一樣,武氏靜兒擡手遮着大阿哥動來動去的眼,被這白光照着,大阿哥睡的十分不安穩。
“大阿哥,武庶福晉,李庶福晉,請吧,爺跟福晉等着呢。”給栩桐和武氏靜兒掀簾子的不是劉嬤嬤,而是一個面生的小丫頭,看穿戴打扮應該是個二等丫頭,倒是面容嬌美,水潤粉嫩。
因爲栩桐多看了兩眼,這面生丫頭就擡起頭來,直直的看向栩桐,眼睛黑亮亮的,“李庶福晉,清吧。”
“妾武氏靜兒代大阿哥給爺請安,給福晉請安,爺和福晉萬福金安。”武氏靜兒手裡抱着大阿哥,這院子裡,自然除了這些正經主子,大阿哥最大,因此栩桐就站在了武氏靜兒稍後的地方。
“婢妾李氏給爺請安,給福晉請安,問爺、福晉萬福金安。”武氏靜兒穿着身兒桃粉色的旗裝,在燭光的照應下,十分喜慶鮮嫩,而栩桐穿着件兒藍底兒帶灰色暗紋的旗裝,被燭火一照,有些陰森。
烏喇那拉氏一擡眼,驚了一跳。
“都起喀吧,” 四阿哥向來心細,就算是烏喇那拉氏不驚這一跳,他也是起了嘮叨的心思了,“武氏把大阿哥放下吧,一直這麼抱着,大阿哥該不舒坦了,李氏,往明亮的地方站站,明知道這天色暗着,怎麼穿這麼件兒衣裳!”
武氏靜兒退後一步,躲開了宜棋伸過來的想抱大阿哥的手,即使她根本就不太會抱孩子,大阿哥對她也不很熟悉,有些推拒。
“回爺的話,大阿哥正是想爺了呢,一宿也沒睡安穩,非吵着讓婢妾帶他來見爺,到底是父子情深呢。”
栩桐卻是擡眼看了四阿哥一眼,面無表情的往燈下面移了移,因爲栩桐的移動,四阿哥下意識的往這裡看過來,看着面無表情的站着,被燈光一照,更顯得陰森的栩桐,硬是驚了一跳。
“行了,武氏你還抱着孩子,就回去吧,這兒不用伺候了,李氏也回吧。”
烏喇那拉氏本就心中有鬼,這樣讓人慎得慌的栩桐,烏喇那拉氏自然是連一眼也不想看的,聽着四阿哥這麼說,也趕緊的點頭,“是啊,李妹妹和武妹妹今兒事兒忙,許是行李還沒收拾利索呢,就不用你們伺候了,回去吧。”
武氏靜兒手裡有大阿哥,栩桐卻是空着手的,聞言,恭恭敬敬的蹲身行禮,“是,爺。爺,福晉,婢妾告退。”
因爲栩桐出來的突然,所以在門口兒站了有小一盞茶的時間,倩兮、盼兮、相宜和杜芳纔出來,看着栩桐站在院子門口兒,幾人趕緊迎了上來,“主子,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可是爺和福晉……?”
栩桐輕輕地搖頭,面兒上沒什麼情緒波動,“沒事兒,是爺和福晉體恤,想着今兒我們就要出發去莊子上,許是行李還沒收拾利索,免了我們的伺候呢。”
“好了,我們回吧。大格格這會兒該醒了呢。”夏天天亮的早,這麼一折騰,天兒已經矇矇亮的,晨星不像別的小孩子似的,睡個不醒,晨星睡眠不多,再加上中午又哄着她睡了好一會兒,這會兒應該到了她要醒的時候了。
“是,主子。”本來盼兮還想說些什麼的,只是一聽栩桐提起晨星格格,就顧不得這許多了,她們只要照看的晨星格格好好兒的,主子就不可能失寵,畢竟,爺的子嗣,太艱難了些。
其實哪裡有什麼收拾的?栩桐本就不是那種走到哪兒都要隨身攜帶鍋碗瓢盆的人,再加上陳嬤嬤和倩兮不厭其細的一點點拾掇,她如今只坐着,等到了時辰就起身離開了。
栩桐正用早膳,相宜走了進來,彎着腰,輕輕地在栩桐耳邊道,“主子,爺出門兒了。”
到底是心細,其實栩桐並不怎麼關注,但是這樣知道了也是好的,“是嗎?福晉呢?”
“福晉也進宮去了,今兒是福晉去永和宮請安的日子。”栩桐點頭,再不開口,大家也就都無聲無息,伺候着栩桐用早膳,自始至終,連一次筷子碰到碗的聲響也沒有發出。
栩桐輕掀了簾子,細細的端詳着巍峨的四阿哥府大門,好像,她從不曾這樣仔細的觀察過,“……主子?”
古人迷信,出發的時辰是定好了點兒的,不能提前,也不能拖後,到了點兒,必須出發。又看了一眼旁邊也一直佇立不走的武氏靜兒的,馬車,“走吧,莊子上的人都該等急了呢。”
“是,主子。”倩兮細細掖了掖被栩桐掀開的窗簾,又掀開了馬車門上的簾子,探出了頭去,“主子說了,出發。”
“知道了,倩兮姑娘。”坐在車轅處駕馬車的是小安子,“主子,坐好了,咱們出發了。”
因爲昨夜睡的不好,這會兒栩桐正眯着眼打瞌睡,陳嬤嬤抱着晨星,跟栩桐坐在一個馬車上,晨星沒有因爲馬車的晃悠而睡着,反而越發的精神,陳嬤嬤輕輕地拍打着晨星的後背,滿臉的慈愛,卻也微微嘆息,“咱們晨星格格……”
“嬤嬤,別擔心,咱們晨星格格是爺的大格格呢。”倩兮輕輕地給栩桐往上拉了拉毯子,滿臉慈愛的看了看陳嬤嬤懷中的大格格。
栩桐不睜眼,晨星格格也不是愛哭的,一路無話。
“主子醒了?主子,這莊子……?”馬車已經在莊子大門兒外停了有一兩柱香的時間,大家都沒有吵醒栩桐的意思,因此直到栩桐睜眼,馬車還是一直停着,馬兒不住的刨了刨蹄子,卻沒有聲息。
大家很早就收到了消息,四阿哥府上的一位庶福晉要帶着大格格到這裡來休養,本來作爲皇子阿哥的莊子,劉管事並不是很重視這位庶福晉,可偏偏,沒兩天,又傳來了消息,這莊子已經劃到了這位庶福晉的名下。
“劉管事,這是……怎麼了?”小力長的虎頭虎腦的,十分機靈,是劉管事哥哥家的小子,因爲是侄兒,所以看重幾分。
劉管事看了小力一眼,面色柔軟了些,卻還是看的小力縮了縮腦袋,“沒事兒,候着吧,老實着些,車上的人都看着呢。”
一共五大輛車,栩桐和晨星一人一輛車,一輛車坐丫鬟婆子,最後兩輛車拉東西,如今栩桐領着晨星坐了一輛車,丫鬟婆子們也擠在了一輛車上,最後三輛車,都被倩兮和盼兮滿滿當當的塞上了東西。
栩桐抿了抿稍有些鬆散的髮鬢,有些不守規矩的直接掀開了簾子,往外面看去,層層疊疊的院落,因爲地處半山腰,更是顯得一片片的院子鑲嵌在小山大石上,不是多麼精緻,卻還是讓栩桐看的讚歎,三百年後的京城,這樣的院落,簡直是千金難求啊,“莊子怎麼了?”
倩兮卻不像栩桐這樣看,在倩兮看來,這莊子,簡直,太簡陋了,屋子也矮,格局也不規整,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地方,這個地方讓主子和晨星格格住,簡直,太委屈了!
“有些偏僻,也不太精緻,主子什麼時候住過這樣的地方,可是……委屈了。”這句“……委屈了。”的聲音壓得很低,可是這馬車纔能有多大?栩桐聽的清清楚楚,就連盼兮和陳嬤嬤也是聽見了的,都萬分贊同。
栩桐看了幾人一眼,不贊同這句“委屈了”,卻也不會反駁,“倩兮,去找古嬤嬤來,讓她去會會管事,也別讓人侯的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