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妾見過福晉,問福晉萬福金安。”栩桐起身,遠遠的迎着烏喇那拉氏,深深的屈膝行禮。
一院子的鶯鶯燕燕,有站在樹蔭下的,有坐在假山邊的,還有的三三兩兩站在一起賞花觀草。
聽着栩桐先開了口,都快速的移動到了烏喇那拉氏跟前兒,“婢妾見過福晉,問福晉萬福金安。”
“起喀吧。”烏喇那拉氏擡頭看了看頭頂的豔陽,內心有些煩躁。
大家也順着福晉的視線看了看頭頂的太陽,又捏着帕子拭了拭額角的汗,這樣的豔陽天兒,“謝福晉。”
“姐妹們隨意。”烏喇那拉氏說了句,也不管她們,自顧自的進了屋,在外室坐了下來,這樣的天兒,弘暉還有些不好,她能來這裡坐着,也是真晦氣!
“姐姐倒真是好涵養,不過是個丫頭出身,竟然也讓姐姐養的這樣圓潤。”安氏綠瑩甩了甩帕子,這樣大的太陽,還讓她們在屋外候着,這海氏也是好能耐。
栩桐撿了個還算在陰涼處的石凳,只鋪了一層薄薄的絲帕就坐了下來,她在這竹心院呆的也不短了,卻還真沒在這樣的天兒逛過院子。
“妹妹倒是急了眼了,不過是個小阿哥。”
“姐姐說的輕巧,不過是個小阿哥。如今咱們這後院裡,姐妹們人也算是不少,可如今爺不過有了兩子一女,就算是加上海氏肚子裡的這個,也不過是四個子嗣,這可真是說不出口,也太少了些。”安氏綠瑩說着說着就有些激動起來,聲兒也漸漸高了,好在及時的發現,又壓制了下來,“姐姐倒是有女萬事足了,妹妹可也盼着呢。”
栩桐瞅了一眼緊閉的房門,裡面是喊叫的嘶聲裂肺的海氏雲想,四爺並沒有來,福晉能出席,也算是給足了面子。
“海妹妹這胎,穩固的很。”想着剛剛發生的事兒,栩桐眉眼彎了彎,想讓海氏雲想生不下來的,不是一個兩個,偏海氏雲想這胎養的健壯壯的,已經足了月兒,狠狠的跌了一跤,穩婆竟說一切順遂。
抹了油的臺階,磨的圓圓潤潤的細小珠子,還有雕琢的比鏡面兒還細滑的花盆底子,海氏雲想不摔一跤就不正常了,偏海氏雲想命大,不但自己沒事兒,已過了日子的小阿哥也想出來了。
“海妹妹這跤摔的,爺當時看着臉都僵住了,以後就算是有了小阿哥,也不過是個不得寵的。”安氏綠瑩說話不留情面,倒也用不着她留情面,顯然海氏雲想是翻不了身兒了。
海氏雲想身份低,自己養不了孩子,要不就養在正院,要不就再提個庶福晉養着,反正海氏雲想是想也別想了,先不說她資歷淺,就是那一跤,就摔掉了她以後想往上爬的路子!
當時爺剛巧心情不錯,在小花園子裡喂喂錦鯉,偏海氏雲想不長眼的闖了進去,還“吧唧”一聲兒摔了個四腳朝天,接着下身就留了一大攤子血,也難怪四爺臉色不好看了,“倒是海妹妹這小阿哥,許是要養在正院了。”
栩桐但笑不語。
烏拉那拉氏是不會要這個孩子,與嫡子只差了三個月的庶子,要是在正院長大了,不得跟嫡子搶位子?再加上烏拉那拉氏正是春風得意底氣足的時候,不養別人的孩子,就是不養別人的孩子,沒得商量!
“姐姐們說什麼這麼樂呵,妹妹老遠就聽見姐姐們笑聲兒不斷了。”人未見,聲兒先到,聲音綿軟勾人,說起話來卻是不留情面。
栩桐連頭都沒回,實在是不耐煩打交道,安氏綠瑩卻是不依,她也正是得寵的時候,還比不得一個丫頭爬牀的“姑娘”?“馬妹妹快別瞎說話,海妹妹正在生死關頭,生養的又是爺的子嗣,連福晉都嚴陣以待,我們哪裡會笑聲兒不斷?別是馬妹妹聽錯了話,看到時候學錯了舌,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你……!”馬氏落冰氣急,卻被堵得說不出話來,很快就紅了眼眶,眼裡就夾了淚兒,恨不能委屈的大哭了。
“噗嗤——”安氏綠瑩紅眉毛綠眼睛的一通念唱作打都沒逗樂栩桐,倒是被馬氏落冰這一番做派逗笑了,“馬妹妹這齣戲演的不錯。”
被栩桐這麼一評價,馬氏落冰更是委屈,被比作了“戲子”,這哪裡是說話,分明就是指着她的鼻子罵,“李姐姐,妹妹一直以爲你人美心善,妹妹向來以李姐姐爲準,李姐姐卻,卻……”
栩桐卻不愛聽馬氏落冰胡謅,猛地站起了身,利落的甩了甩袖子,留下一句,“笑話!”
擡腳就走了。
“主子別跟這些個不長眼的一般見識,這馬氏以爲自己得寵兩天就狂的沒了邊兒,等着吧,有她好看的時候。”柳兒跟在栩桐的身邊,小聲兒的解釋着。柳兒是回了府才提上來的,別看長得如柳扶風,盈盈不足一握的,卻是個最通消息的。
栩桐腳下頓了頓,隨即覺得有些好笑,她竟也變了心緒,“她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
“回主子的話,馬氏一直這樣,不過是原先掩飾的好,這些天得了些寵,纔有些張狂了。”柳兒細細的琢磨了一會兒,這馬氏還真是一直沒變,不願原先只在小屋子這樣,如今竟出了院子也這樣了!
“也還罷了。”這樣小白花的性子,四阿哥府邸不缺,可卻沒有馬氏落冰這樣渾然天成的,四爺愛寵幾分耍着玩兒,栩桐也不願做那惡人,“走吧,咱們上前看看,也該差不多了。”
“主子真是心善,”柳兒嘆了句,“海格格這樣的身份,這樣的做派,偏主子養的這樣好,還要親自去看。”
栩桐朝着柳兒露出了一個有些促狹的笑,“要是沒有她,我和大格格也不能回來的這樣快。”
她可不需要一個覺得她心善人傻的奴才。
“她能得了主子的用,也是她的福分。”柳兒頓了下,卻仍是面上掛笑的接了下去,她選了竹心院,就不想再離開,人人都知她最通消息,卻不知她連主子們的消息也通呢。
栩桐點頭,“我們柳兒說得對。”
柳兒行了個禮,“謝主子贊。”
栩桐隨手擼下了手腕上的一個紫水晶的串子,“逗主子心情好,主子賞你了。”
“奴婢謝主子賞。”柳兒也不推辭,又行了個禮,直直的接過了這紫水晶的串子,她當然知道主子不缺這個,可這樣剔透的,卻真真是不可多得的。
烏拉那拉氏坐着,栩桐站着,栩桐的下面,還有陸陸續續聚集過來的十幾個人,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這樣悶熱的天兒,香氣撲鼻,讓人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
“去問問,還要多久。”烏拉那拉氏一聲兒令下,角落裡站着的一個小丫頭走了出來,推開門進了內室,大家都精神一震,不着痕跡的整理了整理自己。
“主子,產婆說產道已開,快的話一兩刻鐘就要生了。”
烏拉那拉氏點了點頭,小丫頭子又退回了角落裡,大家整理自己形象的動作更大了些,連烏拉那拉氏都有些側目,“妹妹們要是累了,就先回去歇着吧,這生孩子,也不急一時。”
大家齊搖頭。
笑話,都等了這麼久了,就是爲了孩子生下來在四爺面前露個臉兒,要是這個時候回了,又何苦要在這樣的大太陽底下等着呢?
“我累了,就先回屋了。”栩桐卻是不願意陪着,這十個月,她已經護了海氏雲想周全,要是這會兒海氏雲想還扛不住場面,到時候被“去母留子”,栩桐也不是不高興的,“福晉,婢妾告退。”
說着,屈了屈膝,轉身就走了。跟着栩桐一起的十幾個丫頭婆子一瞬間沒了個乾乾淨淨,竹心院一時都空了。
劉嬤嬤看了看福晉的臉色,小心的揣摩着說道,“這李庶福晉到底是嬌貴,不過是這麼一會子都不能等了,到底小門戶出身,不知道這自己院裡的丫頭產子是要當場守着的……”
烏拉那拉氏也沒點頭,也沒搖頭,當然也沒有出聲兒呵斥劉嬤嬤,劉嬤嬤就知道她是賭對了,“老奴多嘴,老奴該罰,李庶福晉是主,老奴是哪個牌位上的人……”說着,就“啪啪”扇了自己兩耳光……
“嬤嬤安靜些吧,海妹妹也快生了。”烏拉那拉氏又看了眼內室,心底有些煩躁。
劉嬤嬤也不惱,剛剛不過是說了李庶福晉幾句不知道規矩尊貴,福晉心情就不錯,如今海氏這小賤人要生了,福晉能大度纔怪呢。
“老奴知罪。”說着,就輕輕退了下去,又親手給烏拉那拉氏斟了杯熱茶,示意小丫頭端上去,福晉需要喝杯茶壓壓,二阿哥這樣好的孩子,也需要兄弟呢。
“啊——”
“啊!啊——”
“啊!”
嘶喊聲兒一聲壓過一聲兒,屋外的人都攥緊了拳,貝齒死死的咬住了下脣,卻沒一人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