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

七十四

接下來的週末,兩人決定去新房視察。

紫來華府的物業在業內素來頗負盛名,所以門口的保安看到兩個騎着自行車來看房的男人,照樣不苟言笑地過了下流程就目不斜視地放他們進去了。

“衝這個也可以加分到八十。”衛黎側頭對程澤挑了挑眉,言語裡的期待顯而易見。

家住富豪別墅區的衛老闆對中檔小區的期待之情自然全是因爲這是他與程澤二人共同的家。

程澤心裡明白,面上卻是正經無比:“我們親自規劃的裝修能補上剩下的二十。”

當日二人出於噪音的考慮,選擇了靠裡的樓層,從正門進去要走上十來分鐘。

他們也不着急,索性把自行車停在了入口停車場的邊上,慢悠悠地朝裡走,時不時對周圍的綠化品評一番。

如今紫來華府三期工程都已竣工,入住率由去年的百分之三十升至百分之六十,不過小區裡來往的人並不多,在綠蔭的印襯下顯出幾分曲徑通幽的靜謐。

正當他們要穿過小區中心的長廊時,卻迎面碰見了一個熟人。

妝容精緻的女人見到程澤顯然也是一愣,頓了頓才彎脣露出一個不冷不熱的笑容,隨意招呼道:“真巧啊。”

程澤反應更加冷淡,點了點頭朝旁邊讓了一步。

方雅琪看到他這樣的舉動,心裡卻有些不高興,口氣略衝道:“你來這兒幹嘛?這小區可不便宜呢。”

衛黎聞言皺起眉,待要開口幫程澤找回場子卻聽對方語氣冷硬道:“與你無關。”

於是衛黎眉宇間的褶皺瞬間被撫平,他挑起眉饒有興致地望向方雅琪。

唔,手提包是普拉達的最新款式,襯衣和裙子卻是香奈兒的去年款……細細塗抹的臉看似光彩照人,眼睛裡的淡淡血絲卻是騙不了人。

“Channel今夏主打的新系列中有一條裙子很適合方小姐。”衛黎無視對方臉上的怒容,挑起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語氣很是微妙。

方雅琪聞言神色一僵,擡高下巴高傲道:“不勞你費心,我家親愛的自然會給我買。”她說罷就要錯身而過,然而在經過程澤身邊的時候,忽然偏過頭道,“我爸說你買了房子,你倒好,不急着去自己家監工,陪個所謂的朋友來看房子。這兒的房子你看得再多,買得起嗎?”

她發泄完心中時日已久的鬱氣,心情大好,揚起一抹笑容正要走時,卻聽男人冷淡又諷刺的聲音傳來:

“聽方叔說,男方始終不願意兩家見面,你還是抓緊吧,免得跌下枝頭。”

就這一句話,讓衛黎在接下來的半路上笑得直不起腰。

程澤無奈地看着勾着自己肩膀笑個不停的衛老闆,抿了抿還是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來:“有這麼好笑嗎?”

衛黎大半身體靠在他身上,自己用一點力勉強支撐着,特別辛苦地止住笑認真道:“好笑啊!誒,你看見她那臉色了麼?哎喲我去,她肯定沒想到你會諷刺她。註定變不成鳳凰的麻雀!哈哈哈……”話音剛落,他又狂笑起來,看架勢短時間還不打算停。

“我又不是聖人,被人諷刺難道不能諷刺回去?”程澤哭笑不得。

“你哪裡不是聖人?”衛黎好不容易停下來,眉梢一挑不以爲然,“你之前一直都是聖人,現在纔算是合乎凡人的標準。”

程澤一頓,心想也是,以前他哪裡會同方雅琪計較這些言語上的不和。想到這裡他又淡淡笑起來:“被你帶得越來越幼稚了。”

衛黎聞言卻不服氣了,他斜眼過去,語帶威脅:“怎麼着不好麼?再說了,這哪叫幼稚,這叫快意!人活在世上就要爽快一點,想罵就罵,想笑就笑,你二十多年就是太能忍了,早該這樣了。別說什麼好男不跟女鬥,那也得分什麼女的啊,就她那樣的,我就是說哭她我也不內疚!”

衛少爺難得在程老師面前如此長篇大論,提到他這二十多年的時候也是頭一次這麼順暢,不帶半點小心翼翼。

程澤臉上沒什麼表情,就這麼平靜地注視着他,看得本來底氣十分的衛黎忍不住開始回想剛剛那段話難道有什麼不對的時候,卻見程澤露出一個難以言喻的笑容,他說:“是,我要活得肆意一點。”

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他應該學會灑脫一點,沒必要爲沒必要的人事隱忍。

程澤孤身一人在世,說到底要在乎的只有衛黎一人罷了——這麼簡單的道理,他一直明白,卻到了今日才真正決定去做。

不過這些事他心裡明白,口頭上也不會和小姑娘一樣說出口,只是輕描淡寫地換了個話題:“你對這些女人用的東西,倒是很清楚。”

衛黎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然後聳肩無所謂道:“如果你有一個從小熱愛這些奢侈品廣告的姐姐,你會比我更精通。”

說話間他們到了六層的公寓,從半掩上的房門就能看見幹得熱火朝天的裝修工人們。

大概是聽見了響動,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搓着手迎了出來。

衛黎在外人面前一向是年輕有爲的精英模樣,進門就先把客廳通覽了一遍,皺着眉對工頭說:“李師傅,這進度是不是慢了點?”

李工頭認認真真地答道:“是稍微慢了一點,因爲您要求的牆漆前些日子缺貨,我昨天才去提的,牆沒刷,櫥櫃也沒法裝,所以就慢了一些。”

裝修隊是開發商那邊派過來的,代價是讓安心超市在紫來華府設立一個接送班車的站點。這個站點設立本來就在營業部經理的考慮範圍內,現在還能換來一個不摻雜水分的裝修隊,衛老闆何樂而不爲呢?

所以在提出的疑問得到合理解答之後,衛黎也不爲難他,吩咐他們繼續施工之後,就興沖沖地去看臥室的牆漆了。

程澤跟着他進屋,然後愣住了。

他們的審美和品味雖不至於大相徑庭但也略有不同,不過二人均是皮糙肉厚的爺們,對於裝修自然不會有那麼多小細節和小心思。至於衛黎,雖說他偶爾騷包但也不拘小節——他在裝修這件事上除了找專業人士給出過一副設計圖之外,就只對臥室的牆面漆提過出要求。

但是程澤沒想到衛黎選用了鵝黃色。

非常溫暖、明亮卻有些稚氣、一般只用於兒童臥室的鵝黃色。

不同於程澤一臉的詫異,衛黎倒很是滿意地點點頭,自言自語道:“沒錯,就是這個顏色。”

“怎麼會選擇這個顏色?”程澤疑惑道。

衛黎回過頭看他:“你不喜歡?”

程澤頓了頓老老實實道:“喜歡,我一直覺得……鵝黃色很好看。”

衛黎聞言展顏笑開,志得意滿道:“果然押對了寶!”他見對方仍然面露疑惑,這才喜笑顏開地解釋起來,“你自己說的啊,希望臥室的顏色是鵝黃色。”

程澤皺起眉,想了想肯定道:“我沒跟你說過。”

“你確定?”衛黎挑起眉。

“確定。”

“真不好騙……”衛黎嘟囔了一句,然後正了正臉色朝他伸出手,“你好禾呈,我是是阿黎不是阿狸……我去,我的名字講起來怎麼這麼奇怪。”

程澤頓時睜大了眼睛。

衛黎難得看他這麼驚訝的模樣,勾起嘴角看得津津有味:“怎麼着,嚇傻了?嘿嘿,我們緣分天註定啊。”

程澤過了好一會兒才收起了臉上的驚異,重新板平了臉,語氣冷淡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衛黎猶不自知地沾沾自喜,得瑟道:“我道行多高?早八百年看穿你。”

“所以你一直在騙我?”

衛黎一窒,這才發現事情大條了,馬上愁眉苦臉起來:“那……也,也不算騙啊,就是……”他想說善意的謊言,然而覺得說出來可能會起反效果。

“善意的謊言?”程澤說了他的未盡之言,然後沉默地看着對方。

衛黎被他看得忐忑不已,終於要忍不住爲自己辯解的時候卻聽程澤忽然爆發出了一陣罕見的大笑聲。

“哈哈哈……”男人素來冷淡生硬的表情一變,像個真正的二十多歲的青年一樣笑得放肆而囂張。

衛黎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好一會兒程澤才停了下來,濃密英挺的眉毛略略上挑,顯出一分如劍出鞘般的俊美來:“你說過的,人要活得肆意。”他看着衛黎懵了的表情,好心補充道,“我只是想逗你玩。”

逗你玩?!

衛黎頓生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悔意,咬牙道:“程老師好手段,活學活用,用到我身上來了!”

程澤輕笑着點點頭,理所當然道:“你希望我用到誰身上?”

衛黎一頓,左思右想發現還是捨不得這樣鮮活的澤澤被別人看去,沉默了半晌只好憋屈道:“別客氣,老子就愛被你逗!”

作者有話要說:忽然發現程老師的爛桃花還真是源源不斷- - 我的錯,儘快消滅!!

明天開始還是隔日更哈,不過因爲作者要開始苦逼的生產實習了,兩週,天天早出晚歸Orz 我只能說盡量維持隔日更,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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