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如今已認清心意的衛黎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程澤身邊,抓緊一切時間對他噓寒問暖,與他朝夕相伴,直至他哪天即使忍不住將心裡話對其脫口而出,也希望對方能因爲割捨不下他們情深意重的“友情”而慢慢軟化接受自己。
然而第二天衛少爺還來不及做什麼,就發現自己生了病。
昨日衛黎難得生出浪漫的想法,帶着程澤到河邊賞景夜談,結果也頗合他意——程澤將他當作知心哥哥般推心置腹,實在讓衛少爺心情舒暢。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昨兒個他見程澤之前特地回了趟家,十分花心思地收拾了自己一通,棉衣棉褲?開玩笑,爺要的是風度不是棉服!
於是身着呢大衣且在河邊風度翩翩地吹了一個小時風的衛黎毫不意外地感冒了。
衛黎身強體健,年紀又輕,身體一向很好。雖然唸書的那幾年也會因爲不肯多穿衣服偶感風寒,但多是喝點水就能馬上壓下去的小病,所以這次早上起來的時候,他雖然感覺有些頭疼,但也不沒當回事,味同嚼蠟地吃完早餐就趕去了公司。
然而將近中午的時候,他愈發難受起來。
此前他忍着咽喉的痛癢感,強撐着結束了一個會議,吩咐秘書給他訂一份粥點之後,便想要拿過一份報表研究,只是沒看幾行,就因爲時隱時現的劇烈頭疼放棄了。
衛黎身體難受,心理也跟着幼稚起來,他猶豫了幾秒就拿過手機——決定要跟“罪魁禍首”討個好。
——程老師,昨兒傾訴了一番心情可好?By衛黎
他也沒指望於通訊上反應最爲遲鈍的程澤立刻回覆,剛要放下手機之時,給對方特設的訊息聲就響了起來。
——嗯,謝謝你。By程澤
衛黎挑挑眉,立馬決定順竿爬上。
——哎……只可憐我吹了一夜風就重感冒啊【流淚】By衛黎
誰知這回信息發過去了幾分鐘,對方還沒回應。
衛黎心下忐忑,有些擔心自己弄巧成拙。
就在他快忍不住發點什麼換個話題的時候,對方的短信終於來了。
——咳嗽嗎?By程澤
衛黎有些莫名其妙,不過還是懷揣着不可告人的心思繼續示弱。
——現在還沒,不過喉嚨很癢,估計到晚上就得咳了。唉,而且頭也疼啊……不過你別放心上,咱倆誰跟誰。By衛黎
——多喝水,好好休息。By程澤
衛少爺看着回覆勾脣笑了笑,雖然對方的關心看起來冰冷又僵硬,但他自認了解程澤的爲人,所以心下已經十分滿足。於是他按了按發疼的太陽穴,決定繼續趕工。
熬到下午三點,衛黎實在撐不住,跟衆人交代一番就提前撤了。
今天是週日,他家除了他和衛晨兩個工作狂之外,兩老一小一早就奔赴鄰市泡溫泉去了,給衛黎留下早餐的同時留了張字條,說是晚飯後回來。
於是苦逼的衛少爺打開門後面對空無一人的家也算是淡定。
不過上天還是眷顧他的,在他剛準備把自己扔上牀之時,短信來了。
——在家嗎?By程澤
衛黎看着手機屏幕,忍不住心裡一動,一邊告誡自己別多想一邊按捺下心情回覆。
——在啊,怎麼了?By衛黎
——開門。By程澤
衛黎立馬感覺自己病好了一大半,腳下生風地奔了下去。
到了門邊,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了下心情,然後拉開門咧嘴笑道:
“嗨!”
怎奈衛少爺自認陽光燦爛的笑容卻因爲他此刻蒼白的臉色大打折扣。
程澤皺着眉打量了他一會兒,然後擡手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往裡推,十分嚴厲地呵斥道:“感冒了還敢只穿件毛衣跑?”
衛黎半點也不介意對方教訓小孩子般的語氣,好脾氣地笑着解釋道:“正打算上牀睡覺,趕着給你開門就沒穿外套。”他說着話鋒一轉,“你怎麼知道我在家?”
“去你房間。”程澤攔住他想往客廳走的腳步,單手攬着他的背往樓梯走,“我不知道,來看你在不在。”
衛黎只覺得背上與對方的手接觸的部位生出一種難言的溫暖來,聞言更是心裡一軟,試探着開口道:“要是不在呢?”
“等你,或者找你。”
衛黎聽得耳朵一熱,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頭,口裡調笑道:“程老師待我之心我很感動啊,不過你也不是醫生,難道就爲了來看看我?”
程澤搖搖頭,並不說話,待到了衛黎的房間也目不斜視,並沒有好奇打量,只一心一意地把對方按到了牀上。
“這算怎麼回事兒?你好歹也是客人,我在被窩裡怎麼招待你?”衛黎一邊享受這心上人給他蓋被子的甜蜜感,一邊深刻檢討自己此刻的不MAN。
程澤沒與不可理喻的病人計較,只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擺到牀頭櫃上,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到牀邊。
“你說喉嚨癢,半夜可能會咳嗽。這是白蘿蔔汁和冰糖雪梨。我不知道你是熱咳還是冷咳,就都備了一份。”程澤神色平靜,沒有半點邀功的意思,也壓根不提自己得知衛黎生病之後,特地外出買了原料,以及在網上查詢了做法等等。
“原本想給你帶些感冒藥,但我不知道你對哪些過敏,就沒買。”
衛黎愣愣地看着他,傻兮兮地在兩個保溫罐和程澤之間來回看。
程澤以爲他想喝,一邊打開蓋子一邊道:“麥芽糖蘿蔔汁要等上十來個鐘頭才能出汁,冰糖雪梨剛燉好,現在吃正好。”
他說着站起身:“碗勺在廚房吧?”
衛黎猛地仰起身抓住他的手腕:“程澤……”
程澤低頭看他,居然十分溫柔地“嗯”了一聲。
衛黎仰頭看着他,盯着他鏡片下的那雙眼睛,那雙深邃又溫柔的眼睛此刻一定帶着淡淡的疑惑,也許不如昨晚那樣璀璨,但一定更加生動而富有情緒。
他心裡十分複雜,各種想法紛涌而來,太過激烈的感情幾乎要迫得他脫口坦白——然而,衛黎抿了抿脣,像是要把所有的失態和心動暫時壓下去,嘴角微挑笑道:“謝謝哥們兒。”說着手上不經意般摩挲了兩下才放開對方。
程澤不明所以,點點頭就出了房門。
衛黎重新躺好,忍不住伸手按住胸膛裡那顆砰砰直跳的心臟,趁着罪魁禍首不在慢慢平復自己的情緒。
他剛剛忽然生出一個想法,就算日後無論他如何努力都無法打動程澤、讓對方與他在一起,那他也要讓對方能夠如常地表達情緒,至少能明確地表達出自己的喜怒哀樂。
雖然衛黎同程澤相識不到半載,但憑藉衛少爺的細心和人精以及對程老師堅持不懈、細緻入微的觀察,自然能從種種細微之處瞭解到對方並不如面上的冷硬一般心如磐石,反而程澤對學生朋友十分體貼耐心。
這麼好的人居然沒有朋友?這麼好的人居然還被拜金女甩了?
我呸。
衛少爺蓋着眼睛呻|吟了一聲,心想我明明想把他藏起來不給人看,爲毛現在卻這麼偉大地想讓別人都看見我家澤澤的好呢?
還有……什麼叫無法打動程澤?未戰先言敗怎麼看不都適合衛少爺好麼!
於是程澤再次進門就看見本該乖乖躺着的準病號居然在裹着被子在牀上打滾。
他張了張嘴卻還是閉上了——也許衛黎有什麼不爲人知的癖好,既然也沒凍着自己,他還是不要多插手了。
樑涼也說過,交朋友要懂得給對方留出私人空間。
“嚐嚐看。”程澤盛了半碗遞給他。
衛黎不伸手,笑得頗爲流氓地撒嬌道:“我是病人啊,老師餵我唄~”
程澤面色一僵,不明白衛黎怎麼忽然變得跟衛球球一樣大,他一邊心裡暗暗琢磨着,一邊紋絲不動地舉着碗放在對方面前:“你只是感冒了。”
未盡之意自然是“你又沒斷手”。
可惜衛黎有心藉着今日的好勢頭試探一下程澤的底線,聞言索性無賴道:“是重感冒!唉……我腰痠背疼,手裡也沒了力氣啊。”
程澤不慣跟這樣的衛少爺打交道,猶豫了會兒只好伸手勺了一塊雪梨送到他脣邊,期間因爲手不太穩灑了不少汁水,還好他也有自知之明,一直用碗接着。
男人垂着眼避開對方的視線,淡色的脣瓣緊緊抿着,臉色僵硬得有些尷尬,手上動作也不太穩當,十分笨拙的樣子。
衛黎看在眼裡,心下一軟,趕忙張開嘴把梨片吞了下去,然後擡手拿住碗勺,笑嘻嘻地對程澤道:“嘿嘿,我跟你開玩笑呢。誒味道真好啊!有幸得程老師喂東西,球球得嫉妒死我啊。”
不得不說衛少爺是十分聰慧而且會看人臉色的,此時程澤生出的尷尬和某種難言的微妙感因爲對方提到衛球球而即刻消失了。
他順着話頭問道:“球球不在?”
衛黎美滋滋地吃着雪梨,心裡暗戳戳地想小胖墩在自己還能吃獨食?面上卻十分熟練地裝可憐道:“是啊,我爸媽都不在……唉,可憐我一個病號居然還獨守空閨。”
程澤很想指出“獨守空閨”不是這麼用的,但又覺得跟病號較真有些不道德,只好僵着臉安慰道:“人少你正好休息。”
說着他站了起來收起東西:“我也走了,你好好休息,喉嚨難受就喝點。如果嚴重下去不要拖,一定要看醫生。”他頓了頓又有些不放心地囑咐道,“要是你覺得一個人去不了,又沒人陪你,就給我打電話。”
於是原本正要挽留對方再待會兒的衛黎聽到後半句話頓覺窩心,反應一慢只好眼看着對方走出了房門。
他也知道自己要是追出去送客肯定會被程老師打回來,只好擡高聲音喊道:“那你回去小心點兒啊!慢慢騎車!”
也不知道對方聽到了沒,只聽一聲不重不輕的關門聲響起,然後整棟別墅重歸寂靜。
不過即使仍舊是孤苦伶仃地“獨守空閨”,病號衛少爺表示在喝了兩大碗冰糖雪梨之後,他已經美美地入夢會他家澤澤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衛黎:我生病了,澤澤。
程澤:我陪你去醫院。
衛黎:不要去醫院。
程澤:嗯?
衛黎:看你就好了。
嘿嘿嘿今天生日,加更一章-3-
爲了不被鎖,僞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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