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三十九

其實說衛黎財大氣粗,也不盡然。

程澤翻看着擺成一摞的包裹,面無表情的臉上不知要露出笑容還是煩惱。

手感柔軟的羊皮手套、老牌護手霜大寶、底厚內絨的保暖鞋、品牌馳名中外的電動剃鬚刀、暖和加厚的珊瑚絨被套……

程澤從沒想過一個男人會細心成這樣。

這些價錢並不昂貴卻充滿心意的東西,他不知道衛黎費了多少心思纔想出來。

他並不是沒有拒絕過,但是無論是從源頭上——他給衛黎打過電話、發過短信,三令五申地希望對方停止這樣毫無意義的舉動,結果卻只得到對方敷衍似的應答或者是笑嘻嘻的調侃,回頭第二天又是一個新包裹;還是從門衛處——但是大叔對於他想拒絕女朋友的好意顯得非常詫異,不管他如何解釋這不是女朋友只是朋友,對方偏不信差點就想揪着程澤這個負心漢去見校長。於是程澤只能作罷。

但是眼見着快半個月了,而衛黎卻仍舊源源不絕地送來包裹,程老師顯然是沒法繼續淡定了。

程澤掏出手機,給他發了條短信。

——有空麼?放學見一面。By程澤

日日夜夜等待着心上人主動要求見面的衛少爺自然是空的。

他收到短信之後就回家換了身衣服,最近忙於討(調)好(戲)他家澤澤大寶貝,加之情場不順,他許久沒有花心思在衣物上了。

換好一身魅力值+Max的休閒西裝之後,他便打電話給牌桌上的母親——開玩笑,球球那個巨型電燈泡一定要讓安女士領走。

今天是週五,程澤定的四點半大概是想在學校裡解決了。

衛黎手撐在車窗上,心想等會兒一定要拐對方去吃晚飯。

不多會兒,男人拎着一個大袋子走出來,他張望了一下,然後徑直朝衛黎的車走去。

衛黎看着他過來,心不知怎麼的忽然猛跳起來——對方明顯是來還東西的架勢,他激動個屁啊。

程澤離對方還有兩三步的時候站住了。

站在車門旁的青年站得筆挺,淺灰色的西裝把他襯得更加英俊,帥氣的面容上卻沒有掛着往常般漫不經心的笑容,反而帶着強壓不下的忐忑和欣喜。

多久沒有見過衛黎肆意輕快的笑容了?

程澤恍惚地想到。

他抱着自己都說不清的心情開了口:“怎麼想到買這些的?”

這出人意料的開場白顯然讓衛黎十分驚訝,他愣了愣才道:“我怕你騎車手冷,就買了手套;剃鬚刀的話,我用了覺得挺好的,就順帶多買了一個;牀單是我媽前兩天買的,我睡着挺暖和;保暖鞋是木頭推薦的,他說還挺實用的,哦,對了,木頭是我好哥們,上回給你的那個收藏繪本就是他……”

他一直到說完纔想起來這是個邀功的好機會,但看程澤面無表情的樣子,只好老老實實地交代了清楚。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這樣平平無奇的話,聽在程澤耳裡,卻彷彿迴盪在了他的腦海裡。

只有真正把一個人放在了心上,才能這樣不經意而又面面俱到地替對方考慮周全。

這份心意,沉重得讓他不知該如何是好——對方想要的他給不了,他不知道自己還剩什麼能還給他。

衛黎看他不說話,只好摸了摸自個兒的腦袋,輕輕道:“你拿去用,不要還我,好不好?”

程澤看着他,心裡驀地疼了起來。

衛少爺這幅小心翼翼的模樣真是難看啊。

“好。”程澤頷首,對他目瞪口呆的反應視而不見,冷然道,“你不再送,我就收下。”

“不送就不送唄。”衛黎撇撇嘴,而後又想起什麼似的眼含期待地望向他,“那以後跟之前一樣,見面吃飯,好不好?”

程澤神色不變:“你也跟之前一樣,把我當朋友好不好?”

“當然不好!”

“所以我的答案一樣。”程澤看着他,眼神平靜得有些詭異,“衛黎,要我怎麼做你才能死心。”

衛黎就像被拒絕多了似的對着這樣的話仍舊笑哈哈道:“只要你是程澤,我就永遠不會死心。”

程澤對這個答案並不驚訝,平靜道:“我明天去相親。”

衛黎聞言倏地睜大眼,眼睛裡有着顯而易見的震驚和受傷:“就爲了讓我死心?!”

“是。”程澤直視他,毫不留情道,“我遲早會結婚,你也一樣。”

衛黎怒視他,胸口起伏不定,低吼道:“我不會!你……程澤!”他念着對方的名字,卻無以爲繼。

震驚、憤怒、難過、失望……種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壓得他幾乎喘不上氣。

程澤深深地看了他一樣,冷靜得有些無情:“再見。”

衛黎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挽留。最終只能看着他走遠,男人的背影依舊挺拔,只是此刻看在他眼裡,卻讓他恨得牙癢癢。

他脫力般半靠在車門上,怔怔地望着程澤上車騎遠。

衛黎忽然想起還沒認識程澤前看到的那個背影,原來他在那麼久之前就對他一見鍾情。

苦逼的衛少爺心上人沒約成,反而得知了一個如鯁在喉的消息,心中憤懣不已,只好一個電話打給了好兄弟。

“吃點菜行麼?”李牧無奈地看着他像喝水一樣把一杯又一杯的啤酒灌下去。

衛黎沉默以對。

李牧暗暗嘆了口氣,擱下筷子正色道:“你把我拉出來喝酒,總要告訴我爲什麼吧?當然,除了你被拒絕這件事。”

他嘴上雖這麼說着,但心裡已經猜到對方是爲情所困。

半個多月前,衛黎跟他提過一嘴被人拒絕的事,李牧當時並沒有太當回事,畢竟異性戀當道的今天,你說你突然給一同性表白,對方還二話不說地接受實在是不太可能。況且當時衛少爺雖然有些沮喪,但更多的是信心和期望,像是一點都不怕不順情路上的挫折一樣。

但是現在呢?

李牧眼瞅着他,瘦沒瘦他是看不出來,但是眉宇間的黯然顯而易見。

哎,李牧忍不住又嘆了口氣,這麼消沉而不自信的衛黎,他還是第一次見着。

他像唱獨角戲似的說了半天,結果對方還是恍若未聞的樣子終於惹怒了公認脾氣好的李大漫畫家,他一把搶過對方的杯子,然後抓着衛黎的衣領,不耐道:“你他媽到底怎麼回事?!”

衛黎毫不在意自己的衣領,聞言才慢吞吞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含糊道:“沒事……”

李牧挑眉,放開手,冷哼道:“怎麼,程老師要結婚了還是怎麼了?你這要死要活的模樣真該給你倆前女友看看。”

這話着實戳到了衛少爺的心尖上,他靠在椅背上,喃喃道:“他要相親。”

李牧聞言皺了皺眉,問道:“爲了什麼?”

“讓我死心。”衛黎苦笑。

“那你死心了麼?”

衛黎怔然,半晌才道:“……沒有。”

李牧看着好友的樣子有些不忍心,輕聲問:“衛黎,你後悔了嗎?”

後悔麼?後悔認識程澤,後悔與程澤相交,後悔喜歡上程澤,後悔嗎?

衛黎擡手遮住眼,聲音嘶啞得像是在哭泣:“不後悔。沒有他,我也許一輩子也不知道什麼是……愛。”

也許他會找個條件相仿的女性,組成一個和睦平淡的家庭。

但是衛黎可以肯定,如果這樣的話,他的每一日都是相似的,而不是如今,因爲程澤的存在,他覺得他的每一天都是嶄新的。每天他都想要如何才能對他更好一點,要怎麼做纔可以收穫對方的愛情。

李牧看着他說完再次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樣子,只好暗歎一聲“愛情的力量真偉大”。

吃完飯之後,二人難得地續了攤。

“痛徹心扉,記憶的傷一寸一寸像你的冷酷;否定我,這些日子以來,的付出……不能睡的痛楚,不知名的憤怒;不能上訴,只能安靜的痛哭……”

李牧頭疼地看着一手抱着酒瓶,一手拿着話筒的衛黎。

他過去瞧了眼已點歌曲的目錄:

我愛的人

離不開你

手放開

洋蔥

死了都要愛

…………

李牧抽了抽嘴角,然後看着衛黎眼珠子轉了轉,把藏到身後的酒搬到他面前。

“來,今朝有酒今朝醉,哥們兒陪你喝!”

衛黎聞言反應慢半拍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用牙咬開另一瓶酒。

“她做了她覺得對的選擇,我只好祝福她真的對了;愛不到我最想要愛的人,誰還能要我怎樣呢……嗝。”

一個小時後,李牧滿意地看着連路都走不穩的衛黎,他從對方兜裡順過手機,一邊點通訊錄一邊喃喃道:“程……程……誒,哪兒呢在?”

結果拉到最後看到了“#”的特殊分組。

澤澤大寶貝

“嘖,真肉麻。”李牧失笑地搖了搖頭,嘟囔道,“膽兒真肥,也不怕被阿姨發現。”

他自言自語着,手上卻是毫不猶豫地按了撥號鍵。

等待接通的時間有些長,李牧想不通衛少爺到底是做了什麼才讓心上人對他防備至此的。

——喂?

是一個聽聲音就覺得冷淡肅穆的男聲。

衛少爺啊,你是想當人家的小太陽麼?李牧腹誹。

——您好,我是衛黎的同事,今天公司聚餐,他喝醉了……我是按的快捷鍵找到您號碼的,您看來接下他方便嗎?時間有點晚了,要是您不方便我再打他家裡電話看看。

作者有話要說:JJ好壞,??是愛心啊是愛心,這是一個非常有愛的通訊錄暱稱

另外,希望還沒有妹子點進來。。忘掉存稿箱已經沒貨了,然後強迫症發錯改了改錯別字Orz 原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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