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三十六

衛黎看着對方黯淡下去的頭像,壓在喉嚨裡的嘆息還是輕聲出了口。

與程澤的僵持狀態還在持續,衛少爺自然不可能沒心沒肺地跑出去遊玩。而他此刻唯一能毫無顧忌同對方交流的途徑,也只剩下這一個方式了。

只是,就算探知了程澤對自己的重視程度,他卻仍舊束手無策。

衛黎隱約有些明白的對方的想法,但是並不能因此理解。

老子不過是喜歡你,你要是也喜歡我,那咱們就在一起唄!

明明是這麼簡單的問題,衛黎不明白程澤到底在顧慮什麼。

是,他們都是男人,他們如果在一起了肯定會面對很多的壓力,會收到許多人的鄙夷和嘲笑……但是那又怎樣?!衛少爺從來不是會因爲世俗眼光而壓抑自己本性的人!

況且同性相戀又如何?在速食愛情當道的現在,結婚證都不過是一張只要出幾塊錢就能說領就領的東西,更別提與之相比比率更高的離婚率了。

他衛黎能保證真心誠意地待程澤好,可惜的是對方卻好像不稀罕似的。

衛黎煩躁地把平板扔到一邊,恨不得能變出一根菸——他惡意地揣測着那些拉着一張臉吞雲吐霧的男人們的想法。

絕逼是被自家那位給逼的。

他憤憤地想着,同時居然有些小甜蜜。衛黎呻|吟一聲,捂着臉把自己埋進枕頭裡。

“舅舅!”小胖墩從門縫裡擠進來,以與自己體積相反的速度直撲到衛黎的牀上。

衛黎默默地揉了揉被外甥砸痛的腰,然後單手摟過球球圓滾滾的身體攬到自己面前,有氣無力道:“嗯?”

球球眨巴着大眼睛看他,開口就揭了舅舅的傷疤:“程老師今天爲什麼要請假呀?”

衛黎聞言手下使勁把外甥的一頭軟發揉得亂七八糟,不動聲色道:“程老師偷懶唄。”

說實話,自己的表白能對程澤產生的這麼大的影響連他也十分驚訝——把學生放在第一位的程老師居然藉口有事請了假。

就算對方親口說不是爲了躲他,衛黎也不會信。

球球聽了不高興地嘟囔道:“程老師纔不懶呢!”他瞅了眼自家舅舅的臉色,一語中的道,“舅舅你是不是惹程老師生氣啦?!”

衛黎:“……”

機靈聰明的球大爺覺得舅舅默認了,於是得意洋洋道:“舅舅你別泄氣!我教你怎麼哄程老師喲!”

衛黎心想:你個七八歲的小屁孩用“哄”這個字眼真的好麼?!

他面上擺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說說看。”

“就是纏着程老師嘛!他說什麼你都纏上去就好啦~對他一直眨眼睛,一直一直眨眼睛喲!只要一會兒會兒他就會摸我頭……”小朋友煞有其事地傳授着經驗,說到後來顯然是陷入了被摸頭的甜蜜幻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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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黎想象了一下大隻的自己對着同樣大隻的程澤眨眼賣萌的場景,頓時凌亂了。

不過球球的意見還是很值得參考的——烈女怕纏郎,舉一反三一下嘛。

於是第二天衛黎如願見到了心上人。

杜子辰小朋友看到程老師很開心,小臉通紅地迎上去:“程老師,嗯,我們隨堂測驗的卷子。”

程澤看到紅筆批閱的“91”分,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彎起脣給了酒酒一個鼓勵的微笑:“嗯,進步很大。”

雖然這個成績比其他同學九十八分以上的分數差了一些,但是對之前數學成績年級倒數的杜子辰來說,確實是很大的進步了。

衛黎在一旁看着兩個小朋友黏黏糊糊地跟程澤打完招呼,然後才上前一步笑道:“那咱們出發吧?”態度自然得好像他昨天就跟對方約好,而不是今早忽然出現橫插了一腳似的。

程澤的目光與他交匯了一秒,像是對他心裡的小九九十分了然,只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然後就專注地幫兩個小朋友做保暖措施去了。

衛少爺確實擅長利用手邊的一切資源來達成目標。

昨天先跟自家外甥套好話,然後二人直奔杜家,大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在杜家父母面前列數爬山的好處一二三以及勞逸結合的重要性,小的直接誘惑酒酒小朋友——於是,杜爸爸在徵求過酒酒的意願之後,就給程澤打了電話。

而衛黎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本就對自己請假有些愧疚的程老師肯定會答應衣食父母希望他帶自家兒子去爬山活動筋骨的小要求。

那麼衛球球和他舅不過是順帶的嘛。

臨江的山並不多,能夠用來爬的也只有兩座,分別是位於東邊的嶺東山和西邊的嶺西山。

鑑於兩大兩小的交通工具是自行車,他們決定去路程短一些的嶺西山。

一個小時左右的行程之後,程澤臉不紅氣不喘地看着一旁的衛黎。

自詡壯漢的衛少爺撐着車座緩了口氣,口是心非道:“看我做,做什麼?我一點都不累!”

程澤突兀地笑了起來。

衛黎傻呆呆地看着他,有些反應不能。

“走吧。”程澤收起笑意,一邊鎖車一邊道,“兩個小傢伙快跑沒影了。”

衛黎動作迅速地鎖好車,顛顛兒地跟着他往前走。

這種一家四口外出郊遊的感覺還真是棒啊。

七八歲的孩子大多精力旺盛,在陽光明媚的春日裡,就算酒酒這樣內向靦腆的孩子,也忍不住跟着球球的腳步笑鬧着瘋跑。

山腳處的坡度平緩,兩個大人不疾不徐地跟在孩子後面慢慢往上爬。

“自行車哪來的?”程澤找了個話題。

之前二人之間先開口的一般都是衛黎,但是在他表白之後反而是程澤在獨處的情況下變得不自在了。

衛黎不在意道:“找朋友借的。”他那輛山地車沒有後座,這輛自行車是昨天訂好計劃之後去跟李木頭借的。

不過,衛少爺自然不會順着程老師好不容易找到的安全話題說下去。他側過頭挑眉笑得瀟灑又無賴:“只要你肯跟我出來,別說是一輛自行車,你要什麼我都能給你找來。”

程澤:“……”

“標準答案不是你該說你要星星麼?”衛黎皺眉看他,眼睛裡戲謔的笑意顯而易見。

“所以呢?”

“啊?”衛黎傻愣愣地看着他,沒搞明白因果關係。

程澤面無表情道:“星星呢?”

衛黎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輕聲道:“你真的要就好了。”

程澤聞言抿起脣,低頭走路,不再言語。

“你看,我們現在只能聊些沒營養的話題。”衛黎自嘲地笑道。

程澤心說,既然你知道結果,又爲什麼總要把話題往這方面扯呢。

然而衛少爺彷彿忽然有了讀心的技能,聲音淡淡道:“我也不想讓你無話可說……你每次沉默下來的樣子都讓我覺得很難受。”他語氣一轉,十分頭疼似的,“我在追你啊程老師,只要你一天不答應,我就時時刻刻都想試探你的態度嘛。”

“想看你是不是一天比一天軟化一點,想看你這一秒是不是比前一秒更能接受一些。”

這樣少女懷春似的調調簡直聽得程澤耳根發麻。

正在他不知道該如何迴應的時候,前方小朋友的天籟之音傳了過來:

“舅舅,程老師!你們快點呀,我和酒酒肚子餓了!”

程澤應了聲連忙跟了過去。

衛黎看着男人慌張的背影,露出一個志得意滿的笑容。

程澤,你大概自己都不知道,你在我的步步緊逼下根本就只是在節節敗退罷了。

嶺西山雖然不高,但大概是考慮到年輕人一代不如一代的體力,就在半山腰建了一座涼亭供人休憩。

衛黎和程澤雖然還活力十足,但在兩個小朋友的纏功下不得不坐下來休整了。

兩個居家好男人一個拿出憨態可掬的小餅乾們,一個拿出圓頭圓腦的糯米餈團。

小朋友們歡呼一聲,然後粘到他們身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二人淪爲保姆,手拿保溫杯時不時地給倆孩子灌一口水,免得搶食搶得比起速度來的球球和酒酒噎着。

衛黎到底不忍心心上人尷尬,笑着開口道:“小餅乾和糯米糰哪個好吃?”

球球吃着糯米餈團想都沒想道:“小餅乾!”

衛黎對自家外甥的尿性心知肚明,連計較都沒力氣了,直接陰測測地笑起來。

酒酒卻是個實心眼的,他嚼了兩口糯米糰又拿起一塊小餅乾再次嚐了嚐,認真道:“都很好吃。”

程澤聞言挨個摸了摸小朋友的頭,然後自己拿起一個圓滾滾的糯米餈團:“今天的餅乾有些烤焦了,糯米餈團味道很好。”

衛黎笑起來,心想程老師一言抵千軍萬馬啊。然後他伸手拿過小餅乾丟在嘴裡“嘎嘣嘎嘣”地嚼得起勁,對程澤挑眉笑道:“哪裡焦?口感乾脆,正合我意~”

他說最後四個字的時候把聲音放得很輕,尾音又稍稍挑高,簡直是一種光明正大的挑逗。

程澤壓根不知道自己耳根發紅,自以爲鎮定地癱着一張臉與他對視,企圖用平靜的目光抵禦外敵。

衛黎看着他的樣子低低笑了起來,剛要再接再厲說些什麼時,卻見休息了五分鐘就滿血復活的小朋友蹦蹦跳跳地擠開了他倆。

“程老師我們走吧!要爬到頂!”球球揚着一張天真爛漫的笑臉挽着程老師的胳膊撒嬌。

衛子初救駕有功,程澤從善如流地跟着他走了。

被拋棄的衛黎看着面前一大一小相攜而去的背影,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受——還沒追到對象卻已經有跟他爭風吃醋的小孩這種事真是太心酸了。

情商頗高的酒酒看了看眼巴巴等在一邊的衛家舅舅,十分乖巧地蹭過去,笑眯眯道:“舅舅,我們也走吧!”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程澤:我要星星。

衛黎:只有黎黎。

程澤:算了。

衛黎:那不行,一經出售,不退不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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