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
漂流結束後,四人決定分開行動。
原因正是自認爲皮糙肉厚的李牧。
但是罪魁禍首這會兒還在堅持自己沒事:“真沒事,就是有一點不舒服。”他在樑涼的怒視中不由自己地消了聲,過了會兒用溫柔到能溺死人的目光注視着她,“下午那竹海不是你定的行程麼,咱們去。”
“去你個頭!”樑涼半點不客氣地反駁道,然後踮起腳按着他的肩膀逼迫他轉了個身,然後一把撩起襯衫下襬,按了按對方被曬得通紅一片的背部,“都要曬出色斑了你知不知道啊?”
衛黎和程澤面帶微笑地看熱鬧。
衛黎:秀恩愛的報應。
程澤:這樣的凉姐我不認識。
於是樑涼轉過頭換了一副他們十分熟悉的表情:“請麻利地滾去幹你們自己的事,謝謝。”
衛黎挑眉:“不用我們送你們回去?”
“不用,我打個車就行了。你們走吧,我要跟李牧談談人生。”樑涼頭也沒回地揮了揮手,然後一邊把溼毛巾鋪到對方背上,一邊繼續威逼利誘和苦口婆心。
衛黎用“愛莫能助”的目光默默地慰問完好友,然後哼着小曲兒拉過程澤轉身走了。
終於等來二人世界的夫夫倆甚至忘了他們還有頓午飯沒吃,等到你儂我儂互送完秋波的二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開過了先前在大衆點評上推薦排名第一的飯莊。
於是有對方萬事足的兩人後悔了一秒後決定隨機選擇接下來會路過的飯店。
開不到半分鐘,程澤就看到左側有一家小飯館,他側頭對衛黎道:“好像是一家米線,吃麼?”
遲鈍的飢餓感洶涌而來,衛黎一邊點頭一邊轉了方向,忙不迭地停在了飯館前面。
這家叫做“過橋米線”的小餐館面積不大,推開玻璃門後只見左右各放着三四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都放着筷桶和幾瓶調味料,看着就像程澤從前經常去的那家麪館一樣平常。
大概是過了飯點的緣故,店裡沒人,只有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一邊聽着收音機,一邊舉着一個袖珍茶壺喝茶。
正在這時,一個女人從內間走出來,看見二人笑道:“切跌撒?”
她說的是本地話,好在臨江同千溪相隔不遠,二人結合一下情境便聽明白了。
倒是一旁安然喝茶的男人聞言擡起頭看了二人一眼,然後他皺了皺眉看向女人:“老榻噗,寧嘎否似笨地寧。”
“我們確實不是本地人,雖然話能聽明白。不過……”衛黎笑着接了茬,然後擡手指了指牆上的價目表,“這個十塊、十二塊的是什麼意思?”
“不好意思啊,我們這地方大都是本地人來吃,難得有外地人能摸過來的。”女人笑了笑,然後解釋道,“我們的過橋米線是仿雲南的吃法,價錢下面的東西,喏,青菜就是這麼一小碟。”她說着探身回廚房拿着一個小碟子舉了舉,“十二塊的就包括它下面所有的菜色,雞肉片啊方肉啊,比十塊的多的就是魷魚片和鹹肉片,主要看你們愛吃啥,一般來的人都是十塊或十二塊的,因爲八塊的不划算。”
程澤頭一回聽到正大光明談論自家定價划算與否的老闆,聞言倒是對這家店的好感度上升了不少,於是他對衛黎道:“那我們嚐嚐花樣最多的?”
“行啊。”衛黎對他難得主動提出的要求從來都是順從的,“那來兩份十二塊的。”
二人坐定沒一會兒,老闆娘就兩手拿着各十多個小碟子過來了。
她迎着他們疑惑的目光解釋道:“看看有沒有什麼是不愛吃的,素菜換素菜,葷菜換葷菜。”
二人聞言把小碟子一字排開,程澤仔細分辨了一下,然後拿起衛黎的那份對老闆娘說:“麻煩把鹹肉片換成鮮肉片吧。”
“好嘞。”
老闆娘走後,衛黎似笑非笑地瞟了程澤一眼,挑釁道:“誰說我不愛吃鹹肉?”
程澤平靜地回望他,語氣理所當然:“我知道你不愛吃。”
於是原本想玩點情趣的衛黎頓時偃旗息鼓,他佯怒了很久發現還是抵抗不了對方沉默而溫柔的目光,只好自己忍不住彎脣笑了起來:“程老師你這麼關注我啊。”
程澤微笑着看他,學他做了一個攤手的姿勢,笑容略帶點狡黠道:“沒辦法,阿姨跟我抱怨過好多次了。”
下一句話想說“你肯定是因爲太愛我才這麼關注我”的衛老闆:“……”他沉默許久還是忍不住抓狂道,“那是因爲安女士實在太喜歡鹹肉了!鹹肉豆腐湯,鹹肉火鍋,鹹肉……總之她是鹹肉狂。”
說話間,老闆娘把兩大碗湯和兩碗米線端了上來:“來來來,把菜倒進去,先放葷菜再放素菜,最後擱米線。”
二人第一次吃這個都覺得很新鮮,聞言趕緊手忙腳亂地往裡下菜,生怕一次性“火鍋”煮不熟。
老闆娘看到他們的動作忍不住笑了起來,好心提醒道:“不着急啊,肯定能煮熟的。”說着就轉身回了廚房。
衛黎一邊把米線倒進去,一邊幸災樂禍道:“木頭吃不到真是遺憾啊。”
程澤看着他笑意滿滿根本找不到一絲“遺憾”的臉,把嘴邊的那句“如果凉姐和李牧一起來的話,我們不會錯過那家排名第一的店”給嚥了下去——沒有情趣的程老師從來不做掃衛老闆興的事情。
“其實,阿姨跟我說過。”程澤頓了頓,直到看到衛黎從海碗中抽空擡頭看了他一眼才繼續道,“阿姨說你們家是後來才發跡的。”
“發跡……”衛黎面色古怪地重複了一下這個詞,“我媽原話?”
程澤:“……不是。”
“果然。”衛黎勾起脣笑了笑,然後捏起嗓子繪聲繪色道,“我們家就是暴發戶,暴發戶你懂嗎?一夜暴富的那種,雖然我們用了好幾年的夜,但是吧,總歸就是暴發戶。”
程澤:“知母莫若子。”
衛黎聞言得意洋洋道:“那是,這話我都能倒背如流了。”
“嗯,味道不錯。”程澤在他說話的間隙吃了一口米線,“很熟悉的味道……”
“是吧,我也覺得。”衛黎眯着眼睛想了想,然後在吃到底下的水煮蛋的時候頓悟了,“哈,是這個味道!程澤,水煮蛋啊,放了蔥放了葷油……嗯,這回大概還加了不少味精,就是這個味道!”
程澤被他提醒着也想了起來,不禁微笑道:“對,就是這個味道。”
兩個八零後在離家鄉幾百公里的地方找到了童年的味道——但這怎麼能是重點?
衛黎想起來之後就平靜了下來,他眯了眯眼望向程澤,擡了擡下頷道:“還沒完呢,我媽說完我家發跡還說了啥?”
程澤看着他一副“要是安女士敢說我壞話我就不給她帶土特產”的表情,忍俊不禁道:“阿姨說小時候條件差,你看到鄰居家掛在外面的鹹肉饞得直流口水……”
——可是衛黎從小就懂事,再饞也不鬧。他是家裡小的那個,又是男孩子,卻沒有別家老小的嬌氣,反倒是剛懂點事就知道要照顧姐姐。你別看他現在這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其實靠譜着呢。噢對了,鹹肉,鹹肉後來有條件吃了我就每天給他煮,倒是讓他吃得聞到鹹肉味就噁心。這人啊,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安女士說這話的語調有些不同尋常,比面上的矜持婉約少了一份的故作,比內裡真正的爽氣精明多了一份通透,是到了一定年紀有了一定閱歷的人才有的心態。
當初程澤聽在耳中,不由自主起了一份期待——期待這樣理智通透的安女士最終能夠接受他們。
這邊程澤沉浸到了自己的思緒中,那邊衛黎聽着卻有些好笑:“說起來我發現程老師你很會討人歡心麼?”
程澤瞬間回神,不明所以地“嗯”了一聲。
衛黎舉起碗喝了兩口湯,然後扯過紙巾抹了抹嘴後,開始扳着手指跟程澤算賬:“你看啊,咱們在家的時候,自從你說你愛吃黃魚之後,我媽一週要買三次,至於芹菜,我後來就沒見它上過桌;再說我爸,誒,我爸上回是不是還想給你換個手機?雖說是他朋友送的,可那是iPhone最新版啊,居然都沒先想到他兒子?還有我姐……我覺得我姐真是夠了,所有他們公司負責拍的廣告品牌,她都能按照你的尺碼給你帶一套回來,這以前可是我獨享的待遇啊。”
他雖然拉長了語調像是在抱怨的樣子,可實際上無論是略略上挑的眉角還是從眼梢透露出的燦爛笑意根本就是毫無遮掩地表達着衛老闆對程老師的愛意。
“第一,你也不愛吃芹菜。第二,叔叔是看你手機用得好好的纔來問的我,第三……”
“等會兒。”衛黎挑眉打斷了他,“之前沒問你,現在給我一個拒收手機的理由。”
“用不到。”
“怎麼用不到了?”
“功能太多,我不需要。”
“我需要行不行?”衛黎正了正臉色,十分誠懇地看着他,“老年機真的可以退休了,你說我要跟你語音沒辦法,要給你發表情沒辦法,要跟你在社交網絡秀個恩愛還是沒辦法……你妹,這麼說起來不如我去換個老年機得了?”
程澤一本正經地點頭:“行啊。”
“行你妹!”衛黎斜眼睨他,“我跟你說真的。”
程澤聞言想了想,點頭道:“好。”
“不是,我跟你說,換個……”衛黎脫口說了一半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望着他,“你說?”
“好。”
“我草草草,居然那麼輕易就答應了!”衛黎震驚,“我還請示過凉姐呢!”
“這本來就不是大事。以前我不用是因爲覺得沒必要,現在被你一說,我覺得確實有需求。”程澤認真解釋着,然後話鋒一轉皺眉道,“這種事沒必要請示凉姐,我們是一家人。”
這句話說得衛黎身心舒暢,於是他再次牛飲了半碗湯直到程澤制止他:
“好了,外面的東西味精放得多,少喝點。”
衛黎一邊掏錢一邊會問道:“我都喝完了你才說?”
程澤當着老闆的面沒回話,一直到走出了店門才道:“你胃口好,我阻止什麼?再說,味精吃多了是不好,但難得吃就不要有那麼多顧慮。”
這話說得灑脫又冷靜。他像是將兩種矛盾的氣質完美地融合到了一起,迷得情人眼裡出西施的衛黎再次找不着北。
何況,這種灑脫是衛黎帶給他的——雖然連衛黎本人都沒想到放開之後的程澤,會這樣……完美。
是的,完美。
也許戀愛就是這樣,雙方都在細微地變化着,朝更好的方向變化着,變得更加契合彼此。
其次有個重大通知:
由於下週開始就要考試了 於是大家懂得,從今天到六月二十四日吧,不定期不定量也可能不更Orz【我真的很愧疚啊很愧疚但是因爲要考試啊考試,大學裡最後一次啦】 各位已經過來的或者正在過來的讀者姑娘們都能理解吧~ 有一點保證哈,絕!對!不!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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