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團的大巴自城內向城外行駛,沿途即可見到數個投票點,都是標準的制式,漂亮而莊重,同時也有秩序井然的阿塞拜疆民衆在排隊。
西方代表們欣喜的看着民主的種子在發芽,就連韓成航都有點發愣的道:“阿塞拜疆第一次做大選,能做到這樣,不容易呀。說不定大選真能做成標杆?”
蘇城坐在他的前面,聽到他的話,也沒有回頭,笑道:“這裡就是阿塞拜疆的租界,外面和這裡,可是兩個世界。”
“你的意思是,外面會糟糕不少?”韓成航雖然是外交大使,但他對於解體以後的前蘇聯加盟國也沒有直接的認識。剛剛抵達巴庫的他,正在建立對阿塞拜疆的認識。
蘇城既然準備在阿塞拜疆獲取油田,那就少不了接觸韓成航,所以順着他感興趣的話題,道:“阿塞拜疆是山地國家,但它也是蘇聯重工業的主要發展地區,再加上工農業剪刀差,這個國家農民和工人的收入差距,怕是比中國還要大,越是偏遠的地方,選民對政治的關心程度就越低,排隊投票的場景,估計會變成另一種形式。”
韓成航回憶着之前看過的資料,說道:“蘇聯時代,阿塞拜疆和俄羅斯是唯一兩個不需要補貼的加盟共和國,他們的石油收入很顯眼,又是全民教育體制,不至於有太大差別吧。”
中國人都相信蘇聯社會的基本權利的平等性,就某種程度而言,的確如此。但就蘇城所接觸的阿塞拜疆人,整日忙於生計者,怕是很難將精力放在政治選舉上。事實上。爭奪更多的不關心政治的選民,正是小國大選的核心所在。
蘇城也不細說,微微一笑,道:“教育歸教育,但就阿塞拜疆目前的經濟條件。一心想着政治的,至少得是不餓肚子的人。”
韓成航似懂非懂的點頭,目光放在窗外,他來阿塞拜疆這些天,還是第一次離開巴庫。
鄭部長在蘇城身邊坐着,但他自持身份。主動和蘇城說了一次話,斷不會再次起頭說話,三個人中國人坐的地方頓時安靜下來。
同車的歐美人卻是各種興奮,他們是媒體工作者,手上不停的記錄寫稿,嘴上也不會停下。且多用英文。
蘇城等人就當廣播一樣聽着。
不一會兒,第一個巴庫外的鎮子到了。
前面的大巴停了下來,後車也都靠邊停車。很有組織天份的亨克爾率衆下車,照例是衝着投票點去的。
此處仍能看的到排隊投票的阿塞拜疆人,除了穿着比城內樸素一些,並無大的區別。
蘇城懶得下車,就隔着窗戶看。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韓成航察言觀色,問道:“有什麼問題嗎?”
“纔出城,寫票室就是舊的了,臨時政府比想象中的還缺錢。”蘇城說着笑了,道:“我也是紙上談兵,沒怎麼往外面跑,現在想來,阿塞拜疆估計是買了東歐人的舊貨。”
在場的只有鄭部長、蘇城和韓成航三個人。韓成航用不着不懂裝懂,好奇的問:“舊貨省錢,有什麼關係?”
“這可是阿塞拜疆的臉面。而且聯合國和西方各國都是給了贊助的。阿塞拜疆還做成這樣,你就知道各地方窮成什麼樣了。”蘇城見韓成航還不理解,又解釋了一句:“各地要給投票站補一筆經費的,經費補的越少,投票站就建的越差。”
“不是說統一的嗎?”
“怎可能真的統一。”蘇城不屑的道:“誰會在對方的票倉建又好又大的投票站。他們巴不得對方的選民排長隊嫌煩,然後不投票了。”
韓成航啞然,沒有經歷過西方選舉的人,真不會去想這些。
短暫的停留以後,車隊繼續向前,在一個岔路口,有幾輛車分道揚鑣,去另一個地區參觀,其他大巴順着最寬闊的馬路繼續前進。坐車的國際觀察員都是來走馬觀花的,基層的大選情況,自有上萬名的普通觀察員負責。
然而,即使是走馬觀花,阿塞拜疆的首次大選,還是很快露出了馬腳。
在城外的第二個投票點,觀察員們見到了碩大的阿利耶夫的畫像,以及宣傳圖。
這是不被允許的。因爲對許多沒有明確目標的選民來說,投票站外的圖畫具有心理暗示的作用。
但是,觀察員只有觀察的資格,沒有干涉別國大選的資格。在這一點上,歐美國家的觀察員做的極好,亨克爾用隨身的照相機在各個角度拍照,然後憤憤不平的上了車,終究一句話都沒說。
這不是他拍的第一組照片。
接下來的幾個投票站,同樣很不給面子的發生了種種問題,大巴內,歡欣鼓舞的氛圍果然淡了許多。
下午五點,差不多快要晚飯時間,大巴停在了距離巴庫400公里的西基城。
大部分人都下了車,甩甩腿,吃點東西,然後慢慢的圍着一個投票站觀察。
蘇城和韓成航走在一起,後面綴着鄭部長。
鄭部長在一羣老外的車隊中找不到存在感,在蘇城身上也難找到副部長的榮光,乾脆找了家好似快餐店的鋪面外面坐下,招手叫人,比劃着用俄語喊:“來一份飯。”
正是吃飯時間,吃飯的人不少,快餐店的老闆忙的不可開交,只仰首看了一眼,用俄語問:“你是外國人?”
“中國人。”鄭部長和藹的笑着,像是參觀小學校的氣象局長似的。
“中國人?你能投票嗎?”快餐店的老闆百忙中問了一句,手都沒停。
鄭部長詫異的道:“我當然不能投票了。”
“那沒有你的飯,這裡的飯只給能投票的人。”
“給錢也不行?”鄭部長掏出了一張綠色的美元。
老闆瞅了一眼,迅速低下頭,說道:“你要吃就得等一會,等投票的人吃完了才行。”
“好,我等。”鄭部長將錢壓在了桌面上,接着好奇的問道:“你爲什麼只給選民賣飯?”
“他們包下了我的店。”老闆將捲餅裝上碟子,遞給一名客人,道:“所有投票給阿利耶夫的人都能免費吃飯,我今天也只能賣給投票給阿利耶夫的人。”
“只賣給阿利耶夫的人?對方要是騙你呢?”
“騙不了,有人看着呢。”老闆伸手一指。
原來,每個寫票室都不是密封的,竟然有人能看到,並且給那些投票給阿利耶夫的人的手臂上蓋章。
帶着章的人,不光能在老闆這裡免費吃飯,還能在其他幾個店鋪處免費吃飯。
就算不懂西方選舉制度,鄭部長也知道這是賄選……唯一的問題是,這種賄選的成本也太低了吧。
竟然只是一頓晚餐。
被驚呆了的,還有國際觀察員和他們的小夥伴們。
雖然明知道阿塞拜疆的大選不可能清淡如水,但他們也沒想到,距離巴庫這麼近的地方,竟然也能渾濁到如此地步。
不是每個阿塞拜疆人都會用選票換晚餐,但不得不承認,願意換晚餐的人還是不老少的。
亨克爾實在忍不住,讓人攔住一名投票結束的年輕人,詢問他附近的宣傳政策,方纔知道,晚餐換選票的動員,早在一個星期前就出爐了。
而且,不僅是晚餐,運送選民的車輛同樣要求投票給阿利耶夫,否則就只能自己找車。
韓成航這才知道蘇城的自信從哪裡來,故意問道:“這些投票站的做法,不會和蘇董有什麼牽連吧?”
蘇城露出無辜的表情:“這些事,我沒聽說過,阿利耶夫閣下估計也沒聽說過,也許……是臨時僱傭的人員,自己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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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睡眠時間又不正常了,2500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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