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海孤島界。
一處叢林裡,一條小溪旁,一個洞穴內。
有一位少年,有一位少女。
少年躺在由花草鋪墊的地上,少女坐在一旁看着少年發呆。
倏爾,少年緊閉的眼皮動了動,而後,乾裂的嘴脣也張了張。
少女應當是明白少年的意思,趕忙出去摘下一片寬闊的芭蕉葉,去到小溪中盛了些甘甜的溪水。
甘甜入口,似是乾涸的禾苗得到了澆灌,少年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
便是從眼縫中,少年看到了撓在他臉上的襦裙。
襦裙精緻豔麗,身穿襦裙的少女更是讓豔放的百花都失去了色彩。
少女自是烈鳳凰笑花兒,少年便是許長安。
我沒死嗎?
我明明強烈地感覺到生命走到了盡頭,爲何還能再看見笑花兒?
許長安頭疼欲裂,乾裂的嘴脣痛苦地扯開,腦海中的記憶就如同一堆亂麻,不僅理不清,反而纏得腦海疼痛。
笑花兒見狀,連忙將手中的芭蕉葉放到一邊,而後整個人便趴到了許長安的身體上,並且將許長安的嘴脣捏着張開,免得咬到了舌頭。
雖說這個方法有效,但兩人的姿勢太過於親密。
如若是清醒的許長安,一定會覺得格外尷尬,但是現在的他,腦海中關於自己將死之時的記憶已是變得清晰了起來。
……
將死之時。
一片黑色的雲海,將許長安包裹於其中。
在黑色雲海的裡面,許長安的上方,有着一團血色雲霧在抽取着許長安身體的血液。
許長安的身體隨之乾癟。
許長安本以爲自己就要離開世間之時,上仙清心經的渺渺仙音頓時響起。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諶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致虛極,守靜篤。”
“萬物並作,吾以觀復。”
“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
“歸根曰靜,靜曰覆命。覆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兇。”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全,全乃天,天乃道,道乃久,沒身不殆。”
也就在許長安以爲渺渺仙音能夠救自己一命的時候,卻沒想到,心魔根本沒有受到影響,也沒有被驅除出去,許長安的身體仍是緩緩乾癟,意識仍是漸漸消散。
入魔太深,就連可驅心魔的上仙清心經也是無法保得許長安的周全。
那許長安還能有什麼辦法?
凌仙哥嗎?可能他現在自己都自身難保了。
長安界嗎?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絕望了。
他最對不起凌仙哥。
凌仙哥從仙界墜落來到自己的腹內,充當自己的神魂,給了自己修行的機會,並且賦予厚望,可自己還未到半途中便已是將要死去。
對不起凌仙哥,更對不起自己。
無用,怒自己無用,卻又哀現在無奈。
無用,無奈,碎了一地的心。
“轟!”
許長安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了一陣轟隆聲,似是久閉多年的石門猛然打開。
“許長安,你給我醒來!”
一道陌生的暴喝聲突然在許長安的腦海中炸響。
暴喝如劍,卻是帶起了一江春水的劍勢,劍音擊心,但不傷人。
不過,這不是凌仙哥的聲音。
可只有凌仙哥能在腦海中和自己對話,那這道突如其來的陌生聲音該是何人?
“許長安,你給我醒來!”
陌生的聲音再次炸響,這次伴隨而來的還有着陣陣的清涼感,就好似於酷熱的天氣,跳進了涼爽的海中,倍感清涼,腦海好似也在慢慢變得清醒。
陌生的聲音再也沒有響起,但自己已是漸漸地拿回了身體控制權。
周身的黑霧緩緩消散,被吸去的血液又重新回到身體中,歡躍流淌。
不過十個呼吸,心魔消散,許長安重回清醒。
但是之後的記憶便沒有了,因爲他在恢復清醒的那一瞬間,便已是昏厥了過去。
……
“凌仙哥,凌仙哥,”許長安在腦海中呼喚着楊凌仙。
“嗯~長安。”
楊凌仙的聲音顯得不清晰,應當也是剛從昏迷狀態清醒過來。
“凌仙哥,你知道最後在我腦海中出現的陌生聲音是誰發出的嗎?”
“什麼陌生聲音?在你產生心魔的那一瞬間,我就昏迷了過去,後面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知道啊。”
神魂最怕的就是心魔。
“對不起,凌仙哥,”許長安見詢問無果,又想起自己差點害死楊凌仙,歉意說道。
“什麼對不起,我們是兄弟,既然我們可以一起戰鬥,爲什麼不可以一起戰死?我們這不還沒死嗎,”楊凌仙寬慰許長安說道。
楊凌仙也有些累了,自去長安界內休息。
雖說長安界沒有再自主浮出幫助許長安,但長安界在心魔的作用下卻是一點問題都沒有出現。
相信即便許長安死去,長安界也不會被毀滅。
……
笑花兒趴在許長安的身體上,捏着許長安的嘴巴,好久,卻見許長安沒有了動靜。
笑花兒有些擔心害怕了。
要是許長安再次昏厥過去還好說,可如果是更壞的情況,那就……
於是,笑花兒將許長安的嘴脣放開,雙手在許長安的臉頰上輕輕拍打,同時輕聲呼喚:“長安,長安,你沒事吧,你醒醒~”
竟是想不到,烈鳳凰笑花兒還會有着嬌聲細語的溫柔一面。
感到臉頰之上一陣拍打,許長安漸漸從沉思中醒悟了過來,而後還未睜開全眼,便是要先起身。
雖說許長安的心魔已是被消滅,生命已是得到了保全,但身體卻是還需要一些時間調養一下,剛剛醒來,身體肯定是處於虛弱狀態。
而笑花兒此時整個人全都趴在徐長安的身體上,許長安又怎麼起得來。
只是微微擡起了一下頭,便又被壓了下去。
許長安睜開眼睛,看了看壓在他身體上的笑花兒,無力地擡起胳膊,搭在笑花兒的肩膀上,想要將她推開,可是全身乏力,自是推不動。
“你,你要幹嘛。”
笑花兒看着許長安搭在她肩膀上的胳膊,微微顫聲說道。
“你不起來,我怎麼起來?”許長安無力又無奈地說道。
“哦哦。”
笑花兒這才意識到她此時極爲不淑女的姿勢,於慌亂中連忙起身,坐在一旁不發一言。
竟是想不到,烈鳳凰笑花兒還會有着不知所措的嬌羞一面。
許長安半坐起來,往後轉了個半圈,依靠在洞壁上,揉了揉腦袋,清醒了過來。
催動上仙清心經,吞吐天地靈氣,欲將身體調理一下。
誰知,卻是發現,自己的修爲竟是降了一層,跌落至二重靈轉境。
不過想了想,便是釋懷。 шшш ✿тt kán ✿C○
自己運氣好才只是降了一層,如果運氣不好,自己就可能不是修爲降一層的問題了。
二重靈轉境,已是飛漲了好多。
其實,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許長安纔算將身體的虛弱感驅除而盡,身體也已是緩緩了恢復過來。
“我們,爲什麼會在這裡?”許長安看着笑花兒疑惑地問道。
“你昏迷過去後,我害怕有人再傷害你,便帶着你先來這裡休養幾天,”笑花兒平靜地說道。
“謝謝你,笑花兒。”
“從你的表情我可沒看到有謝我的意思,”笑花兒笑着打趣道。
是的,許長安的表情很嚴肅,自始至終沒有露出一個笑容。
不是因爲見到笑花兒不高興,相反,再次見到笑花兒,許長安的心中仍是興奮。
可他現在很擔心婉兒。
“我昏迷了多少天?”
“五天。”
見許長安還是嚴肅地問道,笑花兒沒好氣地隨意說道。
“五天,那麼長時間,”許長安小聲重複道。
笑花兒扭着頭假意不理睬他,而後又瞥着餘光看向許長安,許長安的臉上滿是沉思與擔心。
不知在擔心什麼。
“婉兒在哪裡?”
許長安猛然擡起頭問道。
“婉兒,婉兒,你就知道你的婉兒,我不知道。”
笑花兒一下子站起身來,有些生氣地說道。
“都已經五天了,婉兒很可能會有危險,”許長安急切地說道。
婉兒現在是積分榜榜首,自然會有着很多人覬覦她的機緣,僅僅有着陳未名肯定是無法將婉兒保護周全,所以許長安放心不下。
“你還擔心她有危險,你知不知道你因爲她差點把自己的命給丟了。”
笑花兒喊了起來。
“好,你是想去找你的婉兒是吧?”
笑花兒沒給許長安說話的機會,繼續說道。
“我告訴你,她在靈梅洞府。”
見許長安欲要起身,笑花兒便明白他肯定會去靈梅洞府尋找婉兒的,不知爲何,她的臉上竟然出現了憤怒與委屈。
爲何憤怒?爲何委屈?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笑花兒右手一翻,一道紅影霎時出現,赫然便是她的紅花刺。
憤懣地走到洞穴外面,站在小溪的旁邊,看向許長安。
“今日,我斷一條溪水。”
“從此,我們不再相見。”
“轟!”
一道紅光甩出,將溪水的上游一段劈出了一道溝壑,流下的溪水盡皆流到溝壑中,下游自是再也沒有潺潺流動的溪水了。
許長安滿臉驚詫,也滿臉疑惑。
不給許長安說話的機會,笑花兒轉身便走,於叢林中掠了幾掠,再無身影。
許長安呆呆怔怔地立於原地,看着被斷開的溪水,緩緩再次相接。
原是被劈出的溝壑已經充滿了溪水,自是再續與下游的緣分。
斷一條溪水,最終卻還是沒斷。
不再相見,相信,最終,還會再見。
不知笑花兒爲何會發出這一通亂脾氣,賭氣離去,但許長安知道笑花兒實力強大,所以不會出現危險。
細想之下,便不再猶豫,連忙拿出靈盤地圖,找到靈梅洞府的位置,直直奔去。
心中掛念着他的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