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被縛之時,許長安的心便亂了,慌了。
漆黑魔地那時。
於月下,
於花間,
她向他問道,可否娶我?
他向她起誓,一定娶你!
可現在,他卻看到黑色巨蟒將要吞下婉兒,他如何不亂,如何不慌,又如何能不怒。
他是真的喜歡婉兒。
喜歡她的美麗大方,喜歡她的可愛靈動,喜歡她的心地善良,喜歡她的善解人意……
理由太多,總之,他喜歡她,他要保護她。
所以許長安,走火入魔了。
從五重靈渦境猛然飛漲到三重靈轉境,導致根基浮亂,心境不穩。
心中慌亂,怒氣橫生之時,便被心魔有機可乘。
心魔初生,將許長安身體中的潛力激發出來,由此又是從三重靈轉境漲至九重靈轉境。
……
“轟!”
許長安化成一顆黑色流星,身後劃出一道長長的黑色尾巴,周身黑氣如匹練般迸濺而出。
撞擊在周圍的空間中,擦出微弱的黑色火焰。
“轟隆!”
一拳轟至,震盪出捅天穿地的巨響。
攜帶着拳風,許長安整個身體狠狠地砸進了深坑之中,將深坑又是砸深了些許,邊緣的土塊已是微微散落,道道裂紋開始蔓延開來。
迦延羅的整個腦袋已是徹底地埋在了深坑之中,只有斷腸外露的軀幹還在接受着日光的厭惡。
先前迦延羅釋放出的黑色光束並不是魔氣,而是依靠一件法寶釋放出的死氣,只不過是不太濃郁的死氣罷了。
迦延羅死去的同時,許長安也將他手上的那件法寶轟成了零零散散的碎片,混在了土壤中。
於此時,靠在陳未名身上的婉兒緩緩醒了過來。
死氣不是很濃郁,況且婉兒的身上還有着仙機霓裳裙的保護,所以黑色光束並沒有對婉兒造成損傷,只是驚嚇過度纔會昏厥過去。
“噗~轟~”
一道黑色身影從深坑中飛出,四周的土塊因爲受到衝擊而變得鬆軟,在黑色身影飛出之時,便是轟然塌下,將迦延羅的屍身掩埋下去。
至死,也沒有個完整的陵墓。
看到黑色身影從深坑中飛起,婉兒又是受到驚嚇,不仔細看時,還以爲迦延羅又活着飛了出來。
待仔細看時,黑色身影是那般的熟悉,婉兒不相信,此時魔氣四濺的黑色身影是平時那個善良的許長安。
但婉兒也明白,許長安之所以走火入魔,最直接的原因便是想要保護自己。
他說得不假,他說得是真的。
他說過要疼我,要保護我,要娶我,原來,都是真的。
那個少年,原來真的可戰天地,原來真的可以爲了自己而戰天地。
長安,你回來吧。
因爲動情,所以婉兒留下了淚水。
陳未名想要將許長安拉回來,可現在的他根本不是許長安的對手,只能心有餘而力不足地看着天上的他,在怒吼。
怒吼着董明辰和許弄歌的名字。
此時的許長安受心魔影響,神志不清,而心魔則將他內心深處的仇恨挖掘了出來,大肆地宣泄。
入魔之人最是瘋狂,視自己的生命如同草芥,即便自己死上千萬遍,也要將自己所恨之人千刀萬剮。
“董明辰!”
“許弄歌!”
“給我出來!” шωш ●ttκā n ●c o
許長安在空中高速飛行着,口中不斷怒吼董明辰和許弄歌的名字。
似是想以一人之力,獨戰兩位龍首。
“嘭!”
許長安的身上發出很輕微的一道響聲。
魔氣愈加濃郁,竟是生出了團團黑霧,飛行於空中,就像是一朵烏雲在朝着該要降雨的地界移去。
魔氣雖是愈加濃郁了起來,但許長安的修爲不升反降。
直直從九重靈轉境跌落至七重靈轉境。
又是過了片刻,黑霧將許長安的身形完全包裹住,而許長安也從七重靈轉境跌至六重靈轉境。
“董明辰!”
“許弄歌!”
“快給我出來!”
加了一個‘快’字,那是因爲許長安自己也明白現在的狀況。
雖說他已是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權,而且神志變得不清,但在上仙清心經保護之下的那一絲神志還很是清醒。
他明白,要不了多長時間,他便會從六重靈轉境直直跌落到一重靈種境,而後再跌落到不能修行的凡人狀態,最後會因爲被心魔抽乾生命力,而致生命枯萎,於世間消散。
就連屍身也是無法留下。
所以,他急了。
董明辰和許弄歌不僅僅在之前與他有着仇恨,就在荒海孤島界,兩人又都是羞辱了他一番,僅憑這點,他必須要殺他們。
反正,這是自己最後的一點時間了。
怒吼之中,倒是夾雜了一絲遲暮的悲涼。
“董明辰!”
“許弄歌!”
“快給我出來!”
聲音再次提高,攜裹着滔天的魔氣,傳遍了荒海孤島界。
無論是何人,在做着何事,全都被許長安突如其來的怒吼,駭了一跳。
一處洞府前,聚集了衆多的宗門弟子,如若仔細辨認,便可發現,五國首宗的弟子大部分都是聚集於此,似是達成了某種共識,合力攻向將他們阻擋在洞府之外的一個結界屏障。
於此時,許長安的怒吼不合時宜地傳了進來,在衆多宗門弟子之中炸響開來。
尤其是董明辰和許弄歌,驚詫不已。
聲音,很耳熟,十分耳熟,像是……許長安!
想到此時,兩人臉上的驚詫盡皆消去,取而代之的是蔑視與嘲諷。
兩人也沒有任何的交流,準確地說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很好。
但兩人卻在同時飛身而起,朝着許長安衝去。
於是,洞府前的衆位宗門弟子只好停手,暫且先看這一場好戲。
可有的人是在看戲,有的人卻是在擔心戲裡的人,如蘇煉,如笑花兒。
……
董明辰和許弄歌迎上許長安,本想好好嘲諷幾句,卻不想,許長安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魔氣迸濺之下,一道摩擦出了火焰的黑色拳頭便朝着兩人轟去。
兩人卻不謀而合地將轟來的黑色拳頭轟散,而後竟是齊齊朝着許長安衝去。
這不是以多欺少,兩人也不屑於做出此等行徑,只是兩人的心中都窩着一團對許長安的怒火,所以誰都不讓誰,都想着親自擊殺許長安。
於是,便成了局外人看來是以多欺少的場面。
可許長安不在乎。
“來吧!”
魔氣包裹着許長安的身體疾速朝着董明辰和許弄歌撞去,劃出的黑色火焰向着身後蔓延。
“轟隆!”
三人相撞。
三道極爲強盛的光芒轟然撞於一點,附近的空間似乎有些承受不住,此時竟像是破舊的木門在風中搖搖欲墜,吱吱作響。
“嘭!”
各自的氣勢化成一道猛烈的光波,在中心處轟然爆炸,將三人衝擊得跌落到了地上。
而光波爆炸的那處空間也是露出了一個小洞,一陣猛烈的罡風亂流從中刮出,但所幸空間小洞很快便自動癒合,罡風亂流也爲對荒海孤島界造成破壞。
先前明白董明辰的真實修爲乃是四重靈轉境,因此天雷飛劍術也便不是他最厲害的法術。
此時他所施展的法術纔是他真正的絕技。
高階極品法術,紫雷天劍訣。
董明辰周身氣勢驟然強盛,捏動法訣,而後雷紋劍錚鳴出鞘,直衝雲霄。
不多時,雷紋劍攜帶着陣陣音爆,從上而下地刺向許長安。
許長安擡起漆黑的雙瞳,其內毫無生機,面無表情地看着刺來的雷紋劍,周身的黑色雲霧在不停地蠕動。
霎時,半空中的雷紋劍分裂開來,數十柄一模一樣的雷紋劍各各引下一道紫色的雷電衝向許長安。
劍便是劍,鋒利地刺;雷卻是鞭,迅猛地抽。
紫色雷電顯然比天雷飛劍術所引下的藍色雷電強上太多。
與此同時,許弄歌也沒有閒着。
咚咚咚……咚咚咚……
似是戰鼓在吟唱,似是戰馬在嘶吼,一股血腥的氣味瀰漫開來。
許弄歌抽出了一口寬刃的血色大刀。
此爲許弄歌的絕技,高階極品法術,血戰刀歌。
不多時,許長安便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周圍流淌着一條條或寬或窄的血河,其上漂浮着極多的殘肢斷首,而低頭看去,自己的膝蓋也已是被腳下的血河所淹沒。
周圍有着沖天的怨氣與血氣,遠方似是還有着密密麻麻的黑點衝來,也許是血戰十天十夜的殘軍,也許是瀕臨死亡的馬匹。
但氣勢卻是給許長安造成了衝擊。
許長安漆黑的雙瞳中多出了些許的紅色,那是極度的恐懼。
這般恐懼不但沒有將許長安嚇倒,反倒又是讓許長安的心魔更加放肆了起來,涌動的團團黑霧中漂浮出了薄薄的血霧,那是抽取了許長安的血液所出現的血霧。
“啊~啊~”
許長安痛苦地叫喊了起來。
他的血液在沸騰,似要破體而出。
肌膚之上有着血液的滾燙,也有着血液的刺痛,極其的痛苦。
也許是因爲痛苦,所以實力更是毫無保留地發揮了出來。
十數道化成了黑色的精神旋刃猛然形成,於這血色的長河中顯得那般的突兀。
“咔嚓!”
紫色雷電從空中抽下,光芒閃耀的一瞬間,將血色長河映出了光亮,彷彿成了一面鏡子。
於血色鏡中,許長安看到了紫色雷電在即將抽到他的身體之時,忽而消散,雷紋劍也痛苦地嗡鳴一聲,化成了一柄碎成了三段的雷紋斷劍。
因爲,十數道黑色的精神旋刃早已衝入了董明辰的腦海中。
“嘭!”
董明辰的腦袋直接爆裂,紅的白的猛然噴涌而出,身軀似風中的碎紙片,無力地墜落倒地。
許長安像是一個邪惡的魔頭,舔了舔嘴脣,露出邪魅的笑容。
看樣子,許長安入魔已是入得更深了些。
緩緩,許長安將腦袋轉向了許弄歌,十數道黑色的精神旋刃也重現回到許長安的面前,魔氣於其上纏繞,旋轉。
許弄歌在看到董明辰的慘死麪相後,胃中一陣噁心的感覺。
他雖然也殺人不少,而且血戰刀歌所形成的血色長河中也有着極多的殘肢斷首,但他卻從未真正地使用過如此殘忍的手段去殺人。
不知爲何,許弄歌竟是不敢對上許長安的目光。
稍頓了兩個呼吸,血色長河霎時消失,吟唱的戰鼓也啞了聲,嘶吼的戰馬也閉了眼,血腥的氣味頓時消散。
許弄歌轉身便逃。
與生命相比較,面子顯得輕如鴻毛。
許長安並沒有追擊,反倒是露出一個邪魅卻很自信的笑容,十數道黑色的精神旋刃登時飛了出去。
跑得再快,又怎麼可能快得過精神力。
“嘭!”
與董明辰相同,精神旋刃追上之時便讓許弄歌痛苦不已。
但許長安剛想控制精神旋刃將許弄歌斬殺之時,空間卻是突然蕩起了一圈漣漪,許弄歌竟是引動了靈盤,被傳送出了荒海孤島界。
許長安修爲不足,自然無法如此遠距離地控制精神旋刃,所以精神旋刃便自行消散,許弄歌也險險地避過一死。
但即便沒死,許弄歌的腦海也是受到了重傷,想必會留下難以消除的後遺症。
……
許弄歌被傳送出荒海孤島界的一瞬間,他便又是化成了一道血色光束衝出了人羣,離開了龍首山的地界。
甚至,離開了北洲的地界。
好似,去到了凡人界的中央。
那裡,是中洲的地界。
……
以一人之力,殺一龍首,傷一龍首,許長安雖是威風,但早已不堪重負。
“嘭!”
許長安轟然倒地,雙瞳中的漆黑漸漸褪去,眼神竟是在慢慢渙散。
這是即將死亡的徵兆。
周身魔氣突然翻騰,形成了一片黑色的雲海,將許長安包裹於其中。
而在黑色雲海的裡面,許長安的上方,有着一團血色雲霧在抽取着許長安身體的血液。
許長安的身體隨之乾癟。
就連許長安也不相信自己還能活下來,所以他閉上了眼。
他想回憶一下自己短短的一生,卻是沒有力氣。
難道,自己真的死去了嗎?
凌仙哥去了哪裡?
他僅僅想了兩個問題,便感覺自己的意識已經慢慢模糊。
好似,好似……
不,是真的,自己真的要死去了。
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