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檢司後院的主院門前,柳姑娘突然出現在最後一個出門的呂同面前。
她聲音酥軟地輕喚一聲,就對着他盈盈一拜。
呂同嚇了一跳,後退一步,說道:“你,你有何事?”
“奴家來此並無他事,只想感謝呂公子對奴家的保護,若沒有公子您,奴家可能已命喪賊人之手了!奴家如今除了這命,也沒甚可拿來報答公子的……”柳姑娘說着話,頭垂得又低了一些,露出了一截白皙的脖頸。
呂同趕緊打斷她的話,說道:“本公子可擔當不起你的報答,你該去報答你的沈大人!本公子不過是借了兩個小廝給他使喚而已。”
“公子,過謙了……”
“本公子,從來不會過謙——好了,你若無事,就趕緊退下吧。”
柳姑娘身子未動,她咬了咬脣,心裡想不通,不知道到底哪裡出了問題,爲何別的男人無需她做什麼,就對她趨之若鶩,而這巡檢司裡的兩個主人,卻不是對她視若無睹,就是對她避若蛇蠍。
她雖算不上貌若天仙,也實在是天生麗質啊,甚至因爲這容貌,招了不該招的蜂,引來了禍事毀了前途。
她本欲尋死卻又狠不了心,想要用這容貌爲自己找條出路,現在又不得法。
她身上沒錢,巡檢司裡的幫工和僕人雖同情她,卻也不聽她的使喚。
更何況這兩位年輕公子,謹慎得很,貼身服侍的人都是男人,她鑽了個空子進了一次正院,他們就仿似如臨大敵一般。
最近幾日,連她的活動範圍都被限制了。
想到昨天半夜之事,她腦中浮現一個矯健的身影,連忙問道:“敢問公子,可見着了竹大哥,他昨夜救了奴家,奴家還未親口向他道謝呢。”
“他忙着呢,你的謝本公子會幫你轉達。你老實待在房中,即是對他最好的答謝了!”
說完,他不再搭理她,匆匆走開了。
待他來到書房時,初五正在門外站着,沈大人在裡面與小竹說話。
“那幾人,如今可能用?”
“沈爺,您上次不是說十天見成效嗎?日子還差着半數呢。現如今,小的都交給小松在監督。他雖然年紀尚輕又一根筋,但身手還算紮實,用來練半吊子的新手,剛合適。”
“太慢……你所查之事,可有眉目?”
“有些眉目,但是還得再給小的些時間。”
“恐怕,拖不了幾日……”沈大人雙手交握,拇指撐頭,思索了片刻,又道,“幾人之中,可有機敏者,用此事當做訓練,日後專做探子。”
“倒有幾個機靈之人,可是試試。”小竹想了想,肯定道。
“加快速度。最多五日,要有實證,暗中傳至縣令……”
“若是,陳縣令根本就是一丘之貉呢?你還不如聽我的,讓那被黃三逼得家破人亡的受害者,到巡按御史方大人處上告。雖說那方大人與我爹有些齟齬,但我爹說他爲人方正,想來會立案嚴查。”呂同走到桌邊的椅子上坐下,插話道。
“不成再去,若成於我更有利。且,我此番目的,不在黃三。”
“不在黃三?那你是要對付誰?你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到底是在做甚。”
沈大人答道:“查案。”
“你不就是要查黃三是否與山賊有勾結嗎?初一不是查出了一下東西,黃有能還在班房,爲何不借機將黃三一併也抓來,爲何又都丟開不用?”
“抓他之時機,快到了。”
“還沒到?我以爲早已到了呢!你還在等什麼?不會是等陳縣令下令吧?”
“是,也不是。”沈大人含糊地說道,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耐心些。”
呂同皺眉道:“其實,照我說,你就該趁着馬黃兩派還算老實之時,將巡檢司儘快收整好,讓初一加緊將新兵訓練出來,然後直接殺到山上去,殺那些山賊一個措手不及!你這樣折騰些無關的,一個月又要過去了,除了一個嫌疑犯,山賊的影子都沒見到一個!”
…………
江寒出了巡檢司,回到家中換洗一番後,就匆匆出了門,準備去茶館上工。
實在是她不敢待在家裡。
從進門開始,她就被三人輪番轟炸。
幸虧劉大嬸今天白天不在家,幸虧最後有芸娘攔着,不然她爹的柺杖又要打上來了。
更幸虧她還能用上上工的藉口,否則她這一天都不得安寧。
到現在她還不知,上工真的只是她的藉口了。
話說,王掌櫃那天雖然在宋耀祖和徐先生的勸說下,決定將江寒辭退。
事發當天陸續有人來打探究竟,他當時還緊張兮兮地推說不知道,推說江家小子早就不準備在他這幹了,所以纔會去碼頭賣包子。
但是,到了第二天上午,來了更多的人來找江寒,茶館又如前些日子一樣,廳堂滿座,他就有些後悔了。
後來,知道那小子還在班房裡等着湊齊銀子去贖,一時半會回不來,那些客人們才陸續走了。到了第二天依然如此時,他就徹底動搖了,想着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曾經想要辭退他,索性裝作不知道,再給那小子一個機會。
誰知,今天巳時,那些被放出了的地痞們就來砸場子了。
他們一進到這店裡,就連砸了四套桌椅。
他登時就嚇愣了。
還好宋家小哥機靈,他冒着被打的危險,高聲喊道:“住手!那江寒早就被我家掌櫃的辭退了!他家就住在竹牌巷,你們自去找他報仇去!”
那些地痞猶疑不信地停了手。
宋家小哥又喊道:“你們若是不信自可問他去,若還這般不講理,我家掌櫃可是與巡檢大人有交情的!你們出去打聽打聽,看是也不是。”
再加上他又拿走了一些銀錢,纔將那些人打發了。
此刻剛到午時,當他真的看到江寒出現在門口時,那火氣就止也止不住地騰騰往上冒,他當下只想暴打他一頓,哪還會繼續讓他在茶館做工。
他還沒開口說話,宋耀祖卻一個閃身攔在江寒面前,罵道:“你出去!你還好意思進門?你看看這些桌椅,我們茶館都被人砸了!這都是被你害的!”
“砸了?誰砸的?”
江寒愣住了,她環視一圈,見進門的四套桌椅,確實有破損。
“你還好意思問!都是你這惹事精,惹上了那些地痞流氓!掌櫃的已經將你辭退了,你趕緊滾吧!”
王掌櫃也上前一步,沉聲說道:“江家小哥,實在對不住了,我這小店小本經營,實在是承受不起此般損失,還請你另謀高就吧!你家如今因你之事,也甚是困難,這些桌椅,就用你剩下的八十文工錢來抵賠吧。”
江寒徹底傻了。
這麼說來,她這一趟,不僅增加了八兩銀子的欠款白條,還連兩百文一個月的活計都丟了!
她的包子,連成本都還沒有掙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