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芸娘在竈前燒火,鍋里正蒸着一籠包子。
劉大康則正在案臺前揉麪,一邊沒話找話地搭訕芸娘,一邊不時偷瞄一下她的側臉。
江寒一進門,就望見了他臉上的傻笑。
“聊什麼呢,這麼開心?”她似笑非笑地打趣道:“我一進門,這眼睛都快被某人的大白牙閃瞎了呢!”
劉大康雖沒聽懂,卻知道一定不是好話。
他側頭瞪她,斥道:“瞎說什麼!你倒是會支使人,回來就瞎晃,芸娘都忙活一晚上了!”
“喲呵,這就心疼了,我進家門纔多久啊……”
“姐姐,我今天與大嬸一起去了商場,買了一斤瘦肉和半斤肥肉,我將我娘交給我的方法變了一下,做出了一種肉餡。”芸娘聽見她的聲音,只顧着興奮地站起身,滔滔不絕地彙報她的成果,根本沒在意她與劉大康打的機鋒。
“不過,我想着純肉的本錢太高,就將上次牛大叔送來的幹豆皮泡發了,摻到了肉裡,一會就出鍋了。你嚐嚐,看能不能行!”
“嗯,肯定不錯,咱們晚點算算本錢訂個價,明早就帶些去碼頭賣賣看!”
“剛纔回來的路上,我也想出了兩種餡料,還有,我覺得咱們包子要做得與別人的不同一點,這樣不容易被人假冒!”江寒又道。
“什麼餡料,那要怎麼做?”芸娘好奇地問道。
她想了一天,否決了六七種餡料,纔在現有條件下,選中了這種豆皮肉餡。
江寒竟然在回家路上這麼短的時間裡,既想出來了餡料,還想到防止別人假冒的方法,這讓她由衷地佩服起來。
說實在的,若是按她從前的口味,江寒自創的那酸菜臘肉包,可是絕對不會入她眼的粗糙物什。
那時候,每日清晨她家的餐桌上,也會備有包子,只是那包子都是小小一口,裡面的餡料也都是廚娘選最好的牛、羊、豬、雞肉特製而成的,即便裡面也會有素餡包子,比如她最喜歡的芹菜與菘菜,那也不是單純的芹菜與菘菜。
就說她娘教給她的這種肉餡,那也是需要搭配三四種不同的配料,再加上特製的醬料,攪拌醃製才能成的。
只是如今她才知道,那都是錢堆出來的,在極度貧乏的條件下,能做出一款味道不算差的酸菜臘肉包,哪怕是有些運氣成分在裡面,也是不容易想到的,至少她就沒想到。
就聽江寒說道:“一種是粉絲豆腐餡,可以再加些雞蛋進去,成本應該不會太高,還有一種就比較貴了,需要五花肉,切成丁再搭配一些筍丁菌菇之類的一起炒制……”
“這些想要做成咱們的特色,可能要試做幾次才能成……我覺得咱們現在可以,先從外觀上搞些特色。”
“外觀?包成另一個樣子?”
“對啊!你看咱們現在的包子有些是八個褶子,有的又是十個,雖然初看上去,都是胖乎乎的,但細瞧卻是粗糙得很。”
“我想着咱們就統一做成十八個褶子,不管裡面什麼餡,至少從外觀上來看比一般人家做的包子要漂亮精緻不少,讓人覺得花這些錢值得!而且,十八——‘往死裡發’,寓意多討喜啊!”江寒說完之後,滿臉期待地看着芸娘和劉大康。
“你就喜歡想些沒用的!多做幾個褶就要多花些精力,裡面的餡又沒變——我想別人會在碼頭買你的包子,看重的應該是實惠吧!”劉大康不贊同道。
“是嗎?”江寒不想跟他辯解,直接設問道,“假如有一款同樣餡料的包子,一樣的價錢,你是願意買漂亮的,還是願意買看起來一般的?”
“我,我隨便,好吃便宜就行……”劉大康答完,就看向芸娘。
“我買漂亮的!”芸娘答道。
江寒直接忽略劉大康的答案,說道:“就是這樣,我也會買漂亮的!”
“假如沒人想搶我們生意,我們可以隨便包,甚至餡料都可以不講究。但是現在,我們知道有一批人在偷偷冒充我們,即便我讓陳六幫忙抓,那也是防不慎防的,市場總有一天會被他們搞亂。”
“人都是這樣想的,憑什麼別人可以鑽空子,我不行?既然我帶頭鑽了這個空子,那麼後面跟着一起鑽的只會越來越多!”
“而且,說實在的,以後那沈黑臉真的掌握了碼頭,到底要怎樣行事,那是咱們沒法左右的。既然咱們如今佔到了先機,我覺得就該利用這個機會,做出一些不同的東西,讓咱們的包子成爲碼頭上的標杆!這樣,後來者只能仰望我們!”江寒神情無比認真的說道。
“至於包子的餡料和味道,要做成特色的,咱們可以慢慢研究調試,如今倒是可以先增加一些,市面上的時鮮蔬菜做成的素餡包子,這些也不需要多有特色,只要新鮮就行了……”
“姐姐,我覺得你好像與以前有些不同了!”芸娘突然說了一句不相干的話。
“什麼?”她這話讓江寒有些莫名其妙。
“你說這些話的時候,身上像是閃着光芒一般,讓人覺得你很有智慧,不是胡說。”
“是嗎?嘻嘻,發生了這麼多事,我當然會變,芸娘,你不也徹底變了嗎?而且——”江寒自得一笑,說道,“我見過的事,可是你們想象不出來的!”
“芸娘,她這樣子,你相信她剛纔不是胡說?你,你可不要被她的樣子騙了!”劉大康假作鄙夷地提醒道。
“……”江寒無語至極,怒叱他,“我剛纔哪裡胡說了?我說的都是深思熟慮很認真的!你這個老古董,你出去,別在這礙手礙腳!”
說着她就走到案臺邊,伸手去推拽劉大康。
劉大康見她雙手伸來,趕緊跳開,好不容易有個接近芸孃的機會,他怎麼會捨得這樣離開。
於是,他拱手討饒,窘然笑道:“好好,我是胡說!你罰我,就罰我幫你們揉麪,可以吧?”
“噗嗤!”芸娘望着他們二人追來躲去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劉大康被她笑得心神盪漾,臉上喜色更盛,只想賴在廚房再博美人一笑,哪還趕得走啊!
“醉翁之意!披着羊皮的大色狼!”江寒恨聲唾罵道。
罵完之後,江寒就丟開他,自顧自地打開櫥櫃翻找起來。
不一會,她從廚櫃的頂層,找出兩個小罐子。
“這是什麼?”芸娘問道。
“這是我爹藏起來的花生,還有綠豆,我準備拿些出來攙到糉子裡,做成花生綠豆糉子,再有一些,裡面放上臘肉,做成肉糉子,你覺得怎麼樣?”
“糉子又不是包子,裡面放這麼多東西能好吃嗎?”劉大康不以爲然地插嘴道。
“當然好吃,你這古董知道什麼!不過,若是有紅豆子就好了,不是那種紅小豆……”江寒在腦子了搜刮了一下記憶,說道,“好像是豇豆老了之後剝出來的豆子——把它加在糉子裡,我最喜歡吃!”
“你吃過?”芸娘問道。
“當然!”
“你在哪吃過?”劉大康問道。
“呃……在哪吃過,幹嘛要告訴你!反正我吃過!”她有些心虛地轉移話題,“芸娘,幫我燒鍋水清洗臘肉,今晚,咱們就來做個臘肉味的‘包糉’套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