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校園沐浴在明黃色的陽光中。
叮鈴鈴,隨着一陣悅耳的下課鈴聲,校園瞬間熱鬧起來。
孩子們踏着金黃的落葉,奔向食堂、校門和操場。
卞愛走在人羣中,放眼望去,樹葉或紅或黃或綠,同一種顏色也深淺不一,五彩斑斕,煞是美麗。教學樓前的小花園裡,竹林蒼蒼,鮮花盛開。樓後挺拔筆直的雲杉直刺雲霄,頗有幾分氣勢。操場邊的幾棵香樟,鬱鬱蔥蔥,依然生機勃勃。在這一方小小的淨土上,時光的腳步彷彿都慢了。
馬姐追上來。
“小愛,你可好多天沒去我家玩了,小杰都想你了。”
“姐,你怎麼這時候纔回去?”
“有個老師有事,臨時調了一節課。”
“小杰該從幼兒園放學了吧!”
“今天他爸休假在家,早接回來了。”
一 路上,好多學生回頭看。
馬姐笑着兇他們,“看什麼看,趕緊回家去。沒見過漂亮老師?”轉頭對卞愛說:“這幫熊孩子,給點陽光就燦爛。好奇心大着呢。還是和你在一塊好,我這回頭率都上去了。哈哈哈。”
結果,馬姐爽朗的笑,惹得更多學生回頭。
卞愛催促,“快點,姐,好多人看呢!”
“看就看,老孃天不怕地不怕,還怕這幫小屁孩看。”
“知道啦。你是馬大姐,你怕誰?”卞愛笑眼彎彎。
“那是。只要工作幹得好,走到哪兒都腰板倍兒直。”
倆人說說笑笑走到家屬區的拐彎處,馬姐看看周圍沒什麼人,神神秘秘地把卞愛拉到一邊。
“小愛,姐問問你,懷孕的女人不能那個。那個,你知道不?”
卞愛的臉立馬紅得像塊公佈,雖然是結婚的人了,可提起男女之事,還依然害羞的像個姑娘。只見她小雞吃米似的的直點頭,扭捏道:“哦!我們……一直沒……那個啥。”
“我的天,”馬姐的胖手捂住大嘴,“這都快一個月了,你們還相敬如賓,守身如玉呢。”
這句話囧的卞愛連耳朵根都紅了。
“他晚上不回來?”
“回來。”
“你們不睡一起?”
“不是。”
“那爲什麼?”
“他說,會對我和孩子好。不勉強我。”
馬姐若有所思,“小愛,這把咱算賭對了。他怕是因爲這個……”她指指卞愛的肚子,“不敢碰你吧!”
“不知道。”
“一個人心裡有你,定會爲你着想。大林這小夥子真不錯,知冷知熱的,對人好點,把日子過好。啥是感情,感情是處出來的,過着過着就有了。有感情不見得能走到最後,沒感情說不定能白頭偕老。感情的事,誰也說不清。關鍵還在於兩個人真心實意的付出。小愛,你和姐說心裡話,姐高興。說明你沒拿姐當外人。姐也不拿你當外人,姐還有句話想問你。”
“姐,你說。”
馬姐拉起卞愛那雙手瘦弱纖細的手,“你人漂亮伶俐,書也教的好。以後時間長了,我是說萬一,你會不會嫌棄大林,把人家蹬了?”
“怎麼會呢?姐。”卞愛馬上回答,絲毫沒有猶豫,“他救了我和孩子,我一輩子感激他。”
“那就好。”馬姐拍拍卞愛的手。
卞愛摸摸腹部,臉上浮現初爲人母的幸福微笑,總算可以不提心吊膽的過日子了。
上了小紅樓,一陣舒緩愉悅的鋼琴曲傳來,推開房門,卞愛看見大林繫着圍裙,正往小摺疊桌上端菜。
“回來啦。”
“回來了。”卞愛答,“怎麼放上音樂了?”
“聽聽心情好。”
“誰的曲子,還挺好聽的?”
“柴不服殺雞。”
卞愛來到屋裡,把外套脫了,牀頭櫃的錄音機旁有盒磁帶。盒子上印着:柴可夫斯基鋼琴曲。回想剛剛大林的柴不服殺雞的回答,卞愛忍俊不住,差點沒笑出來。殺雞,還宰鵝呢!
大林看卞愛憋着笑出來,不解地問,“怎麼啦?笑什麼。”
“沒什麼。”
“沒什麼你笑什麼?”
卞愛到底還是沒憋住,呵呵笑起來,指指牀頭櫃,“自己看。”
大林拿起那盤磁帶盒,研究了半天,還是不明所以,“這不就是一盒磁帶嗎?有啥可樂的?”
“柴可夫斯基,呵呵。”
周大林明白了,嘿嘿笑了,爲自己解圍,“那外國佬名字太長,記不住。我給他取個外號,好記。”
吃飯時,周大林說,“我上網查了一下,現在流行胎教,說寶寶還沒出生就聽故事啊,音樂啊啥的,這樣的寶寶以後聰明,好帶。有的寶寶在娘肚子里老聽麻將聲,生出來一聽到麻將聲就不鬧了。咱們寶寶老聽音樂,說不定一出生就能唱歌。”
卞愛又笑了,“那有這麼神奇。”
“神不神奇,咱的試試。”周大林變魔術似的拿出幾個紅橙橙的軟柿子。“剛剛好,軟和和的,甜着呢!”
小時候,家門口有棵柿子樹,卞愛常吃柿子。
卞愛拿着柿子端詳了一會,才慢慢揭去柿子那層薄薄的軟皮,當涼中帶甜的果肉在齒間流轉,記憶中那份久違的熟悉彷彿瞬間被喚醒,曾經和姐姐一起摘柿子,吃柿子的畫面涌上腦海。
姐姐,那個寧願自己委屈也要保護自己的姐姐,因爲生活年紀輕輕在異鄉送了命。
想到此,一層薄薄的霧氣不爭氣的在眼底閃爍。
“下午去醫院,寶寶該檢查了。”周大林提議。
“好。”卞愛不敢看周大林,低頭繼續吃。
鎮醫院。
大林扶卞愛到B超室外的椅子上坐下,接過醫生遞過來的單子看了又看,又敲開診室的門,“醫生,我怎麼覺得孩子的雙頂徑有點小?我在網上查的參考值不是這樣。”
“每個孩子不一樣,有的大點有的小點。都正常。不要大驚小怪。”說着,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
“什麼態度?咱下次不在這查,去城裡。什麼態度。”
“醫院都這樣。你要一天到晚被人問這問那,估計也會煩。”
“小愛,你是哪頭的?怎麼向着人家說話。”
“走吧!大林同志。”
卞愛向樓梯口走去。
“哎,等等我,小心樓梯。”
晚上,睡覺前,大林把單子又看了一遍,“多健康,多可愛。”
“可愛啥。模糊一片,啥也看不清。”
“怎麼看不清?你看,這是小手,這是小腳,還有這兒,小腦袋。就是什麼彩超,一點不清楚。下次去城裡做好的,清楚的。”
周大林問她,“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
“爲什麼?”
“女孩的衣服漂亮。”
“你呢?”
“我也喜歡女孩。”他握住她的手,“女孩像你,好看。只要像你,我都喜歡。”
男人神情嚴肅地說。
這個陌生的男人,學歷不高,可內心純良,外表平平,工作一般,可品行端正。他毫不介意她的過去,默默呵護她,照顧她,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給她一個家。
橘色的燈光下,點點盈光在卞愛的眼角閃爍,男人伸手爲她擦去,“不許哭。對寶寶不好。千萬別感激我。你缺老公,我卻老婆。咱們正好湊一對。”
“儘管如此,周大林,我還是要謝謝你。”
“我是不是得說,不客氣。卞老師?”
周大林一打趣,卞愛又笑了。
那一晚,卞愛允許男人和自己一個被筒睡覺了。男人從後面抱住她,身體緊貼着她的後背。她心裡一陣緊張。但男人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不久睡着了。
卞愛把男人的手輕輕從身上挪開,摸黑下了牀,從牀底的一個旅行包裡,憑感覺找到那本藍色筆記本,打開外間的小燈,記錄下這不同尋常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