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和年輕人都是一愣,尤其是那個年輕人,眼神竟然不自主地閃爍了一下,而老人則迅速地把掏出一半的錢給塞了回去。
年輕人見此情形頓時就急了,趕緊說:“你一個黃毛丫頭懂什麼啊!大爺你別聽她胡扯,這不是玉牌是什麼啊,您一看就是個行家啊,騙誰也不會騙您這樣懂行的人。我也是真急用錢才忍痛把它賣了,錯過了這一回可再沒有這麼便宜的好貨了。”
如果說一開始嚴朵還有點不敢確定,現在已經百分百肯定這個人絕對是個騙子。
他先故意強調玉牌是從他爸爸那偷出來的,增加他的玉牌是真貨的可信度和事情的隱秘性,又強調自己是急用錢,賣價比實際價格要低,甚至還能還價,利用了路人貪便宜的心態,也恰到好處的掩飾了他急於把東西售出去的原因。
一旦把人忽悠住了,被騙的人就會擔心,如果不趕快把東西買下來就會被別人買走或者被這個年輕人的爸爸追回去,以後再也不碰不上這麼便宜的事,於是砸鍋賣鐵哪怕是借錢也要先買下來再說。
騙子雖然把老人恭維了一番,可惜那老人很清楚自己壓根不是個懂行的人,既然不能確定真假,便堅定地搖了搖頭表示不要了。
騙子有點急了,拽住老人的衣服道:“咱們都說好了,怎麼能說不要了就不要了,你說話不算話!”
四周突然間就圍上來好幾個混混樣的人,虎視眈眈地看着盯着老人和嚴朵,大有你不買我就不讓你走的趨勢。
這個地方過路人較少,就算偶爾有幾個人經過也立刻被嚇得遠離這個是非之地,誰還會趕過來湊熱鬧,路邊一個香菸攤子攤主倒是偷偷摸摸想報警,結果被這些人用眼睛一瞪,也不敢動了。
嚴朵“嘖”了一聲,正準備丟技能,突然間那個老人把腰桿一挺,大聲怒斥道:“你們想幹什麼!”
大概誰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頭發半白,身形略微佝僂的老人吼起人來居然這麼有氣勢,別說那幾個混混了,就連嚴朵都被震住了。
和老人面對面的年輕騙子也嚇了一跳,他赫然發現這老頭挺起腰桿後居然比自己高大了不少,體格驚人,自己的小身板在對方面前就像是個小雞仔一樣纖弱,一雙手更是比一般人大了一圈,一看就是練過的。
騙子“咕咚”吞了一口口水,正準備低聲囑咐同夥“大家一起上”的時候,嚴朵突然衝了進來,拉着老人就往市場裡面跑。
混混們立刻追上去想攔住他們,但腦子裡嗡的一聲無來由地生起一陣恐懼,十幾秒種後恐懼感又莫名其妙地消失了,那奇怪的老頭和小丫頭都已經跑到市場裡面去了。
鴻北路也是個小型的旅遊景點,遊客不少,值錢東西也不少,騙子自然也不能少,所以有市場管理處也有警衛室,那幾個混混見人已經跑進去了,估摸着今天是要無功而返了,只好氣哼哼地走了。
嚴朵本來以爲老家人腿腳必定不利索,恐怕跑不快,自己還推着自行車,所以她還看準了路邊的幾捆竹竿,準備用技能把竹竿放倒攔那羣混混一下。誰知道這個老人家不但腿腳利索得很,那幾個混混也不知道爲什麼在意識控制效果結束後也沒追上來,所以他們居然十分輕鬆地逃脫了。
雖然只跑了幾十米,嚴朵也累得直喘,大爺指着她大笑:“你這孩子缺乏鍛鍊啊!哎呦餵我的腰哦……”
嚴朵喘着氣沒吭聲,剛纔她緊張得要死,生怕技能時效太短被那羣混混給追上,偏偏這老大爺一點都不緊張,完全沒有剛剛差點被圍毆的自覺,居然還笑得挺豪爽,不過爽朗了兩聲就不行了,扶着腰連聲呼痛。
嚴朵:鬧了半天剛纔的氣勢都是在虛張聲勢啊……
一旁熱心的路人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問道:“這個大爺怎麼了,要不要給你打120啊。”
那個大爺直了直腰,又皺着眉頭彎下:“沒事沒事,年紀大了腰不行了,回家躺躺就好。”
嚴朵看看路口那邊,確實沒人追上來,不遠處就是警衛室,應該是沒什麼危險了。她把氣喘勻,問道:“您的腰看着不大對啊,好像都直不起來了,我還是送您去醫院吧。”
大爺說什麼也不答應:“不要不要,老毛病了,還是回家躺躺吧。”
嚴朵和路人百般勸說無效,嚴朵嘆了口氣,可他這個樣子又實在不放心讓他獨自回家,只好讓大爺坐在自己自行車後座,自己騎車送他回家。
這一回大爺倒是沒拒絕,在路人的幫助下坐上嚴朵的自行車,嚴朵腳一蹬出發了。
一路上大爺一邊指路一邊欣慰地嘆了一聲:“你這小姑娘勇氣可嘉,這麼多路人就你一個願意出手幫忙,那麼多身高體健的大人還不如一個小姑娘,真是世風日下!想當年我們當兵的時候……”
嚴朵囧囧有神地聽了一路大爺當年參軍打仗的故事,騎着車進了一個安保工作做得很到位的高檔小區,一路上看到的保安居然統統都是腰桿挺得筆直的年輕人。
到了大爺的家,除了迎接的是一箇中年的女人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姑娘,中年女人見此情形嚇了一跳道:“出門還好好的,怎麼就叫人攙着回來了。”
兩個人一邊一個從嚴朵手裡把人接過來,扶着大爺的胳膊。
人都送到了,嚴朵這就準備回去了。
大爺趕緊叫道:“不行不行!不能叫人家走了,這姑娘剛纔幫了我大忙,一定要留人家吃了飯再走。”
那個年輕女孩趕緊拉着嚴朵笑道:“姥爺都這麼說了,那我說什麼也不能放你走了,你叫什麼名字,來我家喝杯水,吃了飯再走吧。”
嚴朵有點爲難,今天嚴建軍和顧麗平都去禾岸村考察去了,說好了今年晚上是她做飯。
大爺一聽小姑娘還要回家給全家人做飯,也爲難了,總不能讓人家全家都吃不上飯哪。
還是那個年輕女孩,也就是大爺的外孫女聰明:“那就進來喝杯茶吧,現在離晚飯時間還早呢,遲點回去也不耽誤做飯,這個要求不過分吧,說什麼都不能再拒絕了。”
嚴朵看了一下時間,現在才2點多鐘,的確還早,只好答應了。
大爺被扶回自己房間休息去了,進去之前還吼了一聲一定要招呼好自己的“恩人”,兩個晚輩都哭笑不得,一個去泡茶,一個招呼嚴朵坐下來聊天。
嚴朵左右看了一圈,大爺家是那種低調奢華的那種中式風格,表面看起來很樸實,但是她隨便給自己坐的沙發丟了個鑑定術,墊子下面居然是黃花梨的底子,這麼昂貴的傢俱,楞是讓她覺着硌得慌,不明白這種木頭到底好在哪裡好。
閒聊了幾句之後嚴朵才知道原來大爺姓於,那個年輕女孩叫陸遙,是於大爺的外孫女,而那個中年女人則是陸遙的舅媽,大爺的兒媳婦,姓竇。
當她們聽說於大爺因爲差點被騙,買了一塊塑料仿製的玉牌時都吃了一驚,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叫道:“又被騙了!”
嚴朵愣愣地說道:“差一點點……”什麼叫又?
陸遙一拍大腿,臉立刻垮了下來:“就知道不能給他身上揣錢,這都第幾回了!年輕的時候那麼精明一個人怎麼現在三天兩天犯糊塗。”
竇阿姨趕緊在陸遙身上搗了一下,說道:“你看看你,這麼激動幹什麼。”然後笑着對嚴朵說道,“你別見笑,我家老爺子已經不止一次被人忽悠了,上回買了一幅據說是民國時期的什麼名畫回來,足足花了兩千塊,後來發現也是假的,硬是叫他兒子……”
竇阿姨話還沒說完,只聽於爺爺的房間傳來一陣怒吼:“你工作是怎麼做的,轄區內治安這麼差,騙子那麼多不說,還有強盜!把我們市的臉都給丟盡了!你馬上去把那羣小混蛋給抓回來,不然別回家吃飯!”
陸遙翻了個白眼:“看吧,反正最後倒黴的肯定是我舅舅。”
竇阿姨也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經過解釋才知道,原來於爺爺退休之後就十分熱衷於購買各種藏品,且沒有固定的喜好,但凡他覺得是好東西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統統買回來。剛好他的兒子是這一片派出所的所長,上回於爺爺買“名畫”被騙,於叔叔愣是折騰了幾天居然還真就把騙子給找到了,錢也總算追了回來,所以全家人一聽到於爺爺又被騙了就是糟心得要命,平白給兒子找麻煩,自己人坑自己人。
嚴朵就納悶了,咱們這一片派出所的所長不是於二叔嗎?怎麼變成了……不對啊!於爺爺也姓於,難不成……
她猶疑地視線在竇阿姨和陸遙的臉上看了一圈,感覺和於睿長得都不太像,索性直接問道:“於爺爺是不是有個孫子叫於睿啊?”
竇阿姨和陸遙都很驚訝,回答道:“沒錯,怎麼你們認識……”
話音未落,於家的大門突然開了,一個揹着包的年輕人施施然地走進來說道:“我回來了。”
……
好巧不巧,在路邊救了個老大爺,好巧不巧,這個老大爺就是同學的爺爺。
同學來訪,總坐在客廳閒聊就不太好了,於是嚴朵現在正坐在於睿的房間裡。
於睿的房間有些凌亂,書櫃書桌外加一張牀,書桌上擺着新買的電腦,品牌的,看型號這個系列當時的價格應該不下於六千,外形十分炫酷,不過從配置來說和嚴朵的那臺四千多的其實差不多。
嚴朵發現雖然房間收拾得不太講究,但電腦的鍵盤縫裡擦得相當乾淨,這就很難得了,就連嚴朵自己都是那種半年才擦一次鍵盤的人,平常敲一敲自家鍵盤說不定都能敲出一堆餅乾屑、麪包渣。
於睿在自己的抽屜了翻了一遍,發現全是甜食,連包瓜子都沒有,便問道:“你喜歡吃什麼,我去我姐那翻翻,她那兒什麼都有,我看你好像不愛喝茶,酸奶喝嗎?”
嚴朵彆扭地搖搖手:“不要麻煩了,喝白開水就行了。”不是不愛喝,而是舌頭最近被系統出品的茶葉給慣壞了,喝別的茶總覺得不夠味。
事實上自從郊遊結束後,他們倆就再也沒有正常地交流過,如果有什麼必須要說的話,要不就用叩叩留言,要不匆匆說完就走。
嚴朵爲此懊惱不已,就算自己還處在青春期的尾巴階段,激素水平會影響心態,自己也是實打實的奔三了,何必要像個小女生那樣矯情。人家從頭到尾什麼都沒說過,當時如果自己輕描淡寫一點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事情不也就這麼過去了,偏偏她表現得太過震驚,於睿當時一定以爲自己十分惱火。
事實上嚴朵當時震驚的原因根本不是自己被人撩了。
作爲一班“排名第二的班花(閔雯雯去了文科班)”,嚴朵平常也沒少收情書、被表白,尤其是當一班頭號大美女郝雲舒顏值高出一般美女水平線太多,給人的感覺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及的時候,看似外表隨和很容易“被搞定”的嚴朵就更加受歡迎了,在校期間平均每個月被人表白一次那是保底,早就習慣了。
對於那些男生,善長打太極嚴朵心裡一邊感慨青春正好,一邊統統四兩撥千斤,打哪來送哪去,別說尷尬害羞小鹿亂撞了,沒拍着人家小男生的腦袋說“乖,回家去”都是給面子了。
然而那天她發現自己以往的從容淡定統統消失了,臉頰被碰觸的地方陣陣發燒,居然忘記圓場,於是乎自詡“太極宗師”的嚴朵當場就淡定不起來了。
春心萌動了?大姨媽快來了(激素水平變高)?看到別人談戀愛羨慕了?
拉倒吧!姑娘我已經奔三了!早過了對愛情滿懷憧憬的年紀了。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