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掩飾自己的尷尬,她急忙拎着空飯盒跑了。
丟完垃圾回來的時候,謝忱遞了一杯水給她。
接過那杯水嚴朵才發現居然是熱的,她詫異道:“這水是從哪來的?”
謝忱指了指身後的奶茶店:“在那買的。”
在奶茶店買白開水,這是什麼神操作???
謝忱鎮定自若地解釋道:“奶茶這種飲料很不健康,除了熱量一點營養都沒有,還會給身體增加負擔。”
嚴朵:這種事大家都知道啊……可是誰叫女孩子都好這一口呢,不過熱量這麼高的東西她是不敢沾的,也算歪打正着。
兩個人一頓飯加起來十元錢不到就對付過去了,世界上大概沒有比嚴朵更好對付的人了。
長達兩個半小時的午休,因爲被各種事情一耽擱,時間變得緊巴巴的,再看時間發現距離下午上課已經只剩下十幾分鍾了,走着回去說什麼也來不及了,最後還是謝忱開車把她送回學校。
急匆匆地道別後,以八百米跑的速度衝回教室,剛好趕上上課鈴聲。
就在她暗自慶幸自己居然沒有遲到的時候,卻不知道學校大門前,謝忱的車一直沒有離開。
他在車內沉默地坐了很久之後,突然間握拳重重地朝方向盤砸一下,用近乎顫抖的聲音低語道:“如果全世界只有兩個玩家,那我是從哪來的……”
……
到了第二週的週三,也就是前往B市的前一天,於睿依然沒有來上學,按照一班的慣例,生病請假時間比較久的同學,班幹要用班費買點水果什麼的去探望一下。
高一的時候這種事都是虞文佑和黃曉敏乾的,現在嚴朵成了班長,這個任務不得不落在了她的頭上。
憶及之前發生的事情,嚴朵還是不好意思一個人去於睿家,於是她準備把戴晴也一起拖去,然而明天就要去B市了,戴晴準備今晚去商場購物,嚴朵無奈只好放她回家了,接着她又去找張敬。
張敬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但是他表示自己沒車,嚴朵必須騎車把他帶去才行,回家他可以自己去坐公交車。
因爲第二天就要出發去遊學,所以週三的晚自習取消了,嚴朵和張敬買了一點水果,吭哧吭哧地騎着車上路了。
張敬這小子看着只是微胖,沒想到體重那麼驚人,上回嚴朵把於爺爺送回家也沒覺得多累,帶着他生生累出一身汗,偏偏張敬這小子還不厚道,一個勁地催:“怎麼這麼慢啊,會騎車不。你看你看,人家小孩子騎的兒童車都快超過我們了。”
嚴朵乾脆下了車,讓張敬去前面騎車,自己坐在後座上。
結果沒幾分鐘,張敬又抱怨了:“臥槽你怎麼這麼重啊。”
嚴朵冷颼颼地來了句:“我記得上回體檢你好像是130斤吧,我還不到110斤……”
張敬乖乖地閉嘴了。
到了於睿家裡,於二嬸見來的是嚴朵,格外驚喜,衝着屋裡喊道:“小睿,你同學來了。”
然而先出來的卻是於爺爺,於爺爺腰應該是恢復了,一見嚴朵就中氣十足地喊道:“小嚴啊,你是來我家吃飯的吧!咦?這小胖子是誰?”
提着一大袋蘋果站在嚴朵身後的“小胖子”張敬一臉懵逼,我?我是誰?我在哪?我到這裡來是要幹什麼?
於爺爺參軍打仗的時候傷過後腦,年輕的時候還看不出問題,年紀大了之後家裡人就發現他偶爾會有點糊塗,很多年前全家人都做好老爺子晚年會得老年癡呆的準備,誰知道老爺子今年已經快七十了,依然只是偶爾糊塗,精神狀態更是好得一塌糊塗,絲毫看不出老年癡呆的徵兆,對全家來說實在是意外之喜。
不過嚴朵知道於爺爺現在這種情況其實和一個老小孩沒區別,需要人哄的,所以也不多解釋,只是笑着把張敬介紹給於爺爺。
和於爺爺打完招呼,“病患”於睿終於也現身了。
照慣例慰問完了“病患”,嚴朵和張敬都被於睿精神狀態給震住了。
張敬吞吞吐吐地說:“我說,你這哪有一點病人的樣子啊。”
於睿斜睨他,說:“我叔叔說了,最近在家不許學習不許看書,否則就算我高考考個全國第一回來也給我丟部隊去,沒的商量。”
張敬說:“那你明天去B市怎麼辦?”
於睿說:“出去玩可以,玩多少天我家人都沒意見。”
張敬羨慕地眼睛都要紅了,成績名列前茅的就是好啊,居然還會被家裡人強迫在家休息,只許玩不許學習!!
嚴朵想起自己當初被強制請假一個禮拜的事,於二叔的口吻和她父母還真是像,不由地呵呵了。
下午放學本來就晚,眼見天色漸暗兩個人不敢多留,匆忙向於睿道別。
這一回於睿沒有再猶豫,趕緊說道:“嚴朵你等下,我送你回去,天已經黑了。”
嚴朵目光一陣飄忽:“不好吧,我是來看病人的,結果還讓病人送我回去,這算怎麼回事。”
張敬興味十足地看着他倆,想調侃兩句,但偏偏和他們還沒熟到那份上,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這時陸遙伸頭對嚴朵說:“你就讓他送吧,不然一會二叔非罵死他不可,居然讓女孩子獨自走夜路。”
嚴朵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爲難得要死。
張敬把手一揮,嘻嘻哈哈地說道:“那就沒我什麼事了,我又不是女孩子,我可先走了。”說完他還真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嚴朵恨不得一腳把這沒義氣的傢伙踹回老家去。
不過於睿身上的家居服顯然是不能出門的,他對嚴朵說:“你等我一下,我去換身衣服。”說完就迅速的消失在嚴朵面前。
陸遙斜倚在一扇門邊,咯咯直笑,作爲在同一個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表姐,陸遙早就看出來自家表弟喜歡這個女生,不過這小子就是個悶騷,這麼久了居然一點表示都沒有。
人我可給你留下來了,別說老姐我沒幫你,陸遙壞心眼地想。
嚴朵則隔着天花板目視老天爺,沒事總給我來點出其不意什麼的,你老人家累不累啊……
男人出門也未必就比女人神速,等待的過程中嚴朵剛好想起自家的新房,於是百無聊賴地研究起了於家的裝修,看着看着突然間發現陸遙身後那個房間裡面擺着一個巨型根雕。
這座根雕足有一米多長,氣勢雄渾,構思巧妙,把自然美與藝術融合地出神入化,絕對是一件精品。
陸遙見嚴朵一瞬不瞬地盯着根雕看,乾脆把她拉進來,讓她看個夠。
她笑道:“不錯吧,這是我家老頭子買回來的那堆破爛裡面唯一的一件好東西,對了,還有客廳裡那套黃花梨的沙發茶几,也是老頭子從外頭淘來的,也算得上好東西。”
“原來還是有好東西的啊……”嚴朵驚歎道,“你們上回還說於爺爺回回都被騙,什麼好東西都沒買到過。”
“偶爾還是能碰上一兩件的。”陸遙打着哈哈說,“只不過買回來比市場價要貴那是肯定的,我爺爺壓根什麼都不懂,還偏偏喜歡在外頭充行家。對了,這還有個好東西。”
陸遙顯擺地從博古架上拿來下一個小盒子,打開來給嚴朵看。
盒子裡是一個手指節略大的金屬疙瘩,橢圓形灰不溜秋的,表面像蜂窩一樣,難看的要命,嚴朵左看右看也不知道這是個什麼東西,正準備丟鑑定術,身後傳來於睿的聲音:“你們在這裡面幹嘛?”
“看你準備留給你兒子的傳家寶。”陸遙笑眯眯地說,“你來給你同學介紹吧,我去廚房給嬸子搭把手。”說完就一溜煙走了。
於睿沉默地看了自家表姐一眼,這個善變的女人一旦做出一些難以理解的行爲,八成就是想陰人,看來最近在她面前得小心一點。
又見嚴朵依然好奇地盯着那個金屬疙瘩,左看右看,他笑了笑解釋道:“這是個小金錁子。”
嚴朵驚道:“這就是裡面古代富貴人家用來發壓歲錢打賞下人的玩意。”
於睿忍不住笑道:“其實就是小金錠子,算是一種貨幣吧,有的會鑄幾個吉祥字眼圖個好彩頭,古時候金子數量少得可憐,哪裡有幾家會用金子打賞下人,就算是富貴人家發壓歲錢用銀錠也夠闊氣的了。”
嚴朵尷尬了,還真是被穿越給誤導了。
她雖然在彭老闆的店裡混了好幾個月,但金錁子這種東西還真是頭回見,她又好奇地打量了一番,個頭比想象中小,一點黃金的色澤都看不出來,如果沒有人告訴她,她絕對想不到這是黃金做的。
不過它再醜好歹是真金的啊!
嚴朵咋舌不已,今年還真是長見識了。
這間屋子裡還有於爺爺買來的其他收藏品,於睿連介紹都懶得介紹,將手一擺表示這些都是破爛,真正的破爛,最好還是別看了,嚴朵卻十分懷疑於睿其實是眼界太高所以一般的貨色都看不上。
“老頭子就是愛倒騰這些破爛。”於睿淡淡地說,“這個房間原來是雜物間,現在都用來堆他買回來的破爛。”
嚴朵笑道:“那隻能說明你家條件允許。”沒錢還怎麼折騰。
於睿無奈長嘆:“什麼條件允許,還不是就是折騰他的退休金,反正家裡也沒人指望他的退休金養家,就讓他可了勁地折騰吧。問題是折騰自己就算了,還折騰全家,買貴了大家也就認了,買到假的反正最後倒黴也就是我二叔,其實大部分錢是追不回來的,就算偶爾追回來一部分還得顧及老頭面子,不能直接把錢還給他,每次都把錢先給我,然後叫我哄着老頭高興,再把錢還給他,這臭脾氣真是有夠糟心的。”
嚴朵笑得直打跌:“你真是二叔辛苦了,你爺爺這個兒子沒養錯。”難怪於二叔上回跑到學校來給於睿塞錢,搞了半天都是追回來的贓款。
“上回碰到的那幾個混混估計不是本地的。”於睿聳聳肩,“本地的騙子混混都被我二叔折騰的夠嗆,早就沒人敢招惹我家老頭了。
按照這姐弟倆的說法,他爺爺淘寶淘了這麼多年,除了那套黃花梨傢俱和根雕,真就沒買回家一件好東西,那個金錁子還是當年於睿出生的時候於爺爺的戰友送的禮物,因爲覺得這禮物太貴重了,所以於爺爺在於睿很小的時候就告訴他這個要留給他做傳家寶,以後再傳給他兒子孫子。
“萬一你生的是女兒怎麼辦。”離開這個房間的時候嚴朵好奇地問。
這個問題居然讓淡定君於睿難得得羞赧了一下:“應該……都一樣,我家又不是重男輕女的家庭,男孩女孩都一樣。”
如此罕見的表情令嚴朵都稍稍失神,她再次想起郊遊那天郝雲舒對自己說的話:“於睿對你和對其他人不太一樣哦——”
他平常都很低調,卻屢次幫自己解圍,能注意到她身上某些細微的變化,他平常對別的女生都是不假辭色的,唯獨和自己話比較多……有些事情即便想裝作不知道也很難。
不知不覺中,嚴朵的視線停留在於睿身上,突然發現他這一年半的時間長高了不少,記得剛開學的時候自己還勉勉強強能和他平視,但是現在他至少比自己高了十公分。
他的臉也長開了,原先略帶稚氣的臉開始輪廓分明、鋒芒再難掩藏,再加上軍人家庭出身,身姿格外挺拔,走出去也逐漸開始能吸引女孩子的目光,即便是與校草級別的何嘉樹站在一起也絲毫不遜色。
當然,懶散的氣質絲毫沒有改變。
記得剛入學的時候這小子正值變聲期,說起話來還勉強能聽,唱起歌來真的是要人性命……當然,現在唱起歌來依然要人的命。
變聲期一旦過去了,整個人彷彿由內到外都變了一個人,誰說只有女大才會十八變,男生到了這個年齡同樣每一天都在發生巨大的變化。
僅僅是恍惚了一下,嚴朵的失神又被於睿捕捉到了,他不解道:“想什麼呢這麼專心?”
嚴朵不自然地避開他的眼睛。
可是,再優秀也沒有用,二十歲要浪漫,三十歲要生活。
十年的落差擺在這,無論如何她也沒辦法對一個尚不足以獨當一面的高中生產生超出友情以外的感情,或許幾年後的他可以,現在的他無法給予別人半點可以依賴的感覺。
很快她的表情又轉變爲堅定,異常認真地對於睿說:“我有話要對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