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美巷胡氏醫館外,上官無歡的心裡“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
這不正是當年她救下高均墨之後,將他帶來給郎中爲他醫治腿傷的醫館嗎?只是,胡氏醫館不是早就關閉了嗎,如何又重新開張起來了?
醫館的門虛掩着,不像正常營業的樣子。上官無歡舉起手,輕輕地叩了叩門。她的手,都有些微微地發抖。
醫館裡響起一個年輕清亮的聲音:“門開着,請進!”
“吱呀……”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了。
醫館雖然還是醫館,但是裡面已經是全新的陳設,嶄新的櫃檯,嶄新的藥櫃,各種各樣的藥材還擺在地上,一切似乎纔剛剛準備起來,尚還沒有準備就緒。
一老一少兩個人正在分撿藥材,見上官無歡進來,年輕人立刻站起了身,疑惑地問:“這位小哥是來看病的嗎?”
“我……”上官無歡望着眼前這兩張完全陌生的面孔,“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是來找人的。”
“小哥找的是什麼人?”年輕人熱情地問。
上官無歡脫下手腕上的玉珠鏈:“我來找這串珠鏈的主人。”
年輕人拿起玉珠鏈仔細地看了一眼,笑容滿面地說道:“好,小哥請隨我來。”
掀開簾子進入內室,內室是醫館的會客之處。開掀開一道門簾走進去,便是一個敞亮的天井。天井中間以大青石鋪就,繞過一面寬大的屏風,眼前豁然開朗,一個寬敞的院子呈現在眼前。
望着這寬敞的院子,上官無歡的心裡一陣波瀾起伏。當年,她將高均墨帶到了這胡氏醫館,爲了躲避那羣無賴少年的追殺,她便是託胡氏醫館的胡老先生,將高均墨帶到這後院來療傷。
那時,高均墨受傷後,那幾個少年還追到醫館要找高均墨的麻煩,是她替他擋了過去,後來是胡老先生將高均墨安置到了他的親戚家裡,用了三個月,高均墨的腿傷才得以完全康復。
那時,高均墨每日靜臥於牀上不能下牀,她每日去看他,他總是一臉漠然,不言不語。在傷勢痊癒之前,他將自己的玉珠鏈送給了她,然後便消失不見了。
如今,高均墨特地選這個地方與她重逢,便是爲了讓她回憶從前的往事麼?
上官無歡的心裡波瀾起伏,心裡暗暗地激動,高均墨,你在哪裡?怎麼還不現身?
一轉頭,發現剛纔給她帶路的年輕人已經不見了蹤影,上官無歡心中一驚,才疑心這莫非是個圈套?
但是,“咯吱……咯吱”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了起來,上官無歡猛地回過頭來,果然,她見到了那個坐着輪椅出現在她身後的人……
他還是如她第一次見到他時那般,一襲墨色長袍,眉目仍如那般端正俊朗,只是神情冷峻,眼神也很是深沉,一股陰霾籠罩在他眉宇之間,給人一種冰冷疏離的感覺。
果然是他,高均墨!
上官無歡驚喜交加,眼淚頓時涌上了眼眶。想不到,果真還能看到他平安地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這是老天在保佑他嗎?從頭到腳仔細地打量着他,沒有看出哪裡有什麼不妥,他應該沒有受什麼傷。
高均墨默默地凝望着眼前的女子,只見她頭束玉冠,一襲白衣,飄然出塵,是那般的清秀俊逸。沒想到,她打扮成男子的模樣竟也這般的光彩奪目!
推出輪椅出來的,正是祈勇與祈亮兩兄弟。兩人朝上官無歡頷首致意,上官無歡默默點頭。留意到了上官無歡眼中的淚光,祈勇拍了拍祈亮,兩人從屏風後退了出去,只留下高均墨與上官無歡兩個人。
高均墨冷峻的神情漸漸地緩和了下來,目光也由冰冷變得略含溫情。
他的脣角微微地上揚,露出了一絲微微的笑意:“無歡,別來無恙?”
好一聲“別來無恙”!
上官無歡眼中的淚水差點沒跌落下來,她只覺得喉間一陣哽痛,心頭百感交集。她含着淚,微微一笑:“皇上,別來無恙?”
這差些兒跌落下來的眼淚,完全地化解了高均墨眸中的冰寒之意,臉上如春風拂過,溫暖,溫和,溫柔。他的臉上綻開了微微的笑意:“我原以爲,咱們的見面會劍拔弩張,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上官無歡抿嘴笑道:“我猜到你會這樣想。”
高均墨笑了:“這麼說,你也猜到了我會來找你?”
“我一直在等你來找我!”雖然這句話,原本上官無歡以爲自己不會說出來,但是,連她自己都很訝異,她說出來了!
高均墨低頭一笑,“看來,還是你瞭解我啊!不過,我怎麼聽說,你擔心胡氏醫館有陷阱呢?”
上官無歡微微一笑:“如果真認爲胡氏醫館有陷阱,我就不會來了!”
“好吧!”高均墨擡起頭,微笑地凝望着上官無歡:“看來,我們倆之間建立起來的默契,的確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
兩人相視而笑,那一瞬間,上官無歡只覺得雲淡風輕,心情好不輕鬆自在!
“原來,凌天揚居然是你的人嗎?”上官無歡問。
高均墨笑了笑:“我就知道,一切都瞞不過你的眼睛。天揚說,你帶兵攻打鄴城的第一個夜晚,他潛入皇宮想找到我的蹤跡,但是沒有找到,那一次,你就已經疑心他了。”
“我可沒那麼聰明。”上官無歡笑,“我雖然疑心他,但那時還沒有想到他會跟你有關係。”
高均墨亦笑道:“何必妄自菲薄呢,神武大將軍?”
上官無歡臉上的神情凝重下來:“我帶兵打下了鄴城,我以爲你會怪我。難道你不怪我嗎?”
高均墨笑了!他微笑地凝望着上官無歡:“你替我清理門戶,我怎麼會怪你呢?”
“當初你是怎麼逃生的?你失蹤之後,到底到哪裡去了?爲什麼任由習氏兄弟控制朝政,難道你不要你的大齊國了嗎?”上官無歡疑惑地問。
“長清殿前有機關暗道,你沒有發現嗎?”高均墨微笑着,“我已經猜到習氏兄弟要謀反了,怎能束手就擒。只是,朝中的兵權幾乎都被習家架空了,所以,短時間裡,我對他們也無可奈何。但我不會容許他們繼續糟蹋我的家國的,所以,我遁走後,已經在積極地準備復辟。”
“結果爲什麼一直沒有動手?”上官無歡不解。
高均墨笑了笑:“你們大周的大軍兵臨城下,有你們替我收拾習氏兄弟,我又何必親自動手呢?”
上官無歡笑了:“我就猜到你會坐收漁翁之利,果然沒有猜錯。”
“還是你瞭解我。”高均墨笑道,“我也是迫於無奈,現在能用的權力還不夠我作翻盤一搏,所以,還須得養精蓄銳。”
“這麼說,以後奪回鄴城,你已經胸有成竹了?”上官無歡問。
高均墨說:“那是我的城池,我怎好意思一直拜託你們給我看管呢?自己的東西,當然還是要自己來管理的好!”
上官無歡抿嘴笑了:“想不到你會對我這麼坦誠。你就不怕我出賣你嗎?”
高均墨挑眉一笑:“你會嗎?”
“我不會。”上官無歡也坦誠地說。
“那就是了!”高均墨笑着,他推動輪椅,來到上官無歡面前,伸手抓住了上官無歡的左手。
“你要幹什麼?”上官無歡一愣。
高均墨沒有答話,只是伸手掀開了上官無歡的衣袖,露出袖中白皙細膩的手腕。手腕上,那一串碧瑩通透的玉珠鏈赫然入目。
高均墨久久地凝望着這串玉珠鏈,驀地,他手上一個用力,上官無歡被他一拉,頓時跌坐在他的腿上!
上官無歡吃了一驚,低聲驚呼:“你要做什麼,高均墨?”
現在,高均墨終於能平視上官無歡了。他一手緊抓着上官無歡的手,另一隻手緊摟着上官無歡的腰肢,此時,他們的身子緊緊地貼在一起,她扭頭看他時,小巧的鼻尖幾乎斛碰到了他的臉上。
想不到,他的皮膚竟然還是很細膩,而且還着微微的暖意……
上官無歡已經全然沒有了剛纔的鎮定,她臉上緋紅,心裡已經狂跳不已。她掙扎着低聲說:“高均墨,快放手!你這是要做什麼?”
“聽說,明天你就要與宇文雋完婚了,是嗎?”他的眼神有些複雜,他的手仍如鐵鉗般緊緊地箍着她,根本沒有給她掙扎的餘地。
上官無歡的心裡一痛,是啊!明天她就要與宇文雋完婚了!明天,她就再次成爲宇文雋的女人了!
“你真的要嫁給他嗎?”高均墨凝視着上官無歡的眼睛。
此時上官無歡的心情已經亂七八糟,是啊,她真的要嫁給宇文雋嗎?她已經不想再跟那個人做夫妻了!可是爲了報仇……
“跟我走吧,無歡。”他突然說。
上官無歡吃了一驚:“這怎麼可以?”
“這怎麼不可以?”他反問。
“我還要報仇!”她低聲說。
“你跟我走,我可以替你報仇!誰傷害過你,我可以把他們全都殺了,或者狠狠地折磨他們,讓你解恨!”他的語氣很肯定,也很堅定。
“不行!”上官無歡斷然說,“我不能讓他們那麼容易就死去,從前他們是怎麼傷害我的,我就要怎麼還擊他們!”
高均墨凝視着上官無歡,眉頭緩緩地蹙了起來:“這有什麼區別嗎?你以報仇之名,非要回到宇文雋身邊,是不是因爲你心裡還想着他,你心裡放不下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