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雪繽閣的,唯一的感覺只有冷。
坐在鳳牀上,渾身裹滿了錦被卻仍舊不住的冷顫,芸惜忍不住心疼的說道,“究竟是怎麼了,主子會這樣?”
葉海悲傷的遙遙頭,嗚咽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梅煙又拿來了一牀錦被要給海藍萱蓋上,被芸惜阻止,“別蓋了,這是心病!再蓋下去,只怕主子可真是要病了。”
梅煙停住,心中亦是萬分焦急,“那怎麼辦?”
芸惜嘆了口氣,“咱們都出去守着吧,讓主子自己呆一會。”
她將葉海與梅煙都帶出寢殿,這才仔細詢問葉海事情的經過。
夜晚來的更早了些,飄渺的簫音每日都如約而來,他陪着皇上站在中天殿外遙望着不遠處的新落成的星月臺。
那是玥涼亭推倒重建的,昨日剛剛落成。
今日,那身影卻猶如相約好了似的,出現在高高的星月臺上,簫音纏綿,舞姿翩翩。
白日裡發生的事他都看在眼裡,此時皇帝眉頭緊鎖那簫音也無法將他心中的煩惱拋開了。
“皇上,若是想知道她是何人,也不是難事!”他說道。
皇上卻嘴角帶起一絲淺笑,“還不到時候,朕也想如此靜靜的再聽些日子。”
他點頭,心中已經領悟。
“晚上皇上宣哪位主子侍寢?”他意有所指的問道。
凌雲天卻轉過頭看他,帶着笑嗓音冷冷的說道,“別再朕跟前耍小聰明,小心你的腦袋。”
他頓時心中一驚,“皇上的意思奴才不懂,皇上睿智神武,奴才萬死不敢與皇上跟前耍心機。”千燕寒卑恭說道。
只聽得一陣輕笑,“今日是十五,你且說說朕今日該傳誰侍寢。”
千燕寒跪倒在地,“奴才知罪,請皇上恕罪。”
他看了千燕寒一眼,輕哼一聲,“死奴才,就這點出息,沒有膽子就別想着爲別人求情。”
他擡腿走出去,千燕寒微愣了片刻,隨後跟上,心中一陣慍怒,跟自己。
鳳羽殿
皇后一聽皇上來了頓時手忙腳亂,自從上次綰妃與麗嬪在她的宮中鬧事被皇上禁足之後,皇上再也沒有來過鳳羽殿。
此時她慌亂更衣梳妝,心中歡喜不已,心花怒放。
凌雲天大步走進正殿,她疾步走到跟前,率領鳳羽殿上下恭迎聖駕。
“恭迎皇上,皇上萬歲。”她聲音微顫,透着無法言語的喜悅。
他坐到主位,“起來吧。”
皇后這纔敢起身,站在他的身側,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鳳眸含笑看着她,“又無旁人,不必拘謹,坐到朕身邊來。”他輕聲說道。
她臉上掛滿笑容,嬌柔的走到他的跟前,然後坐在他的跟前。
此時,方瑤已經將新茶奉上。
她趕忙接過茶水,雙手遞給他。
他眸光如水在她的容顏上停留,伸手將她奉上的琉璃金邊茶盞接過。
“皇后氣色很好,身子已經沒有大礙了吧?”他用茶蓋將茶末刮到一旁,然後送至脣邊。
皇后立即回道,“皇上恩澤庇佑,臣妾已經好多了。”心中緊張的手心一片溼膩,不知道皇上心中此刻是不是還在生氣。
雖然一早解了她的禁足,可是鳳熙仍舊沒有給她,此時她不過是空有皇后名號而無實權。
凌雲天點頭,脣邊留着一絲笑意,卻讓人看起來更加朦朧。
她心中更加忐忑,不知道皇上此次駕臨究竟是何用意。
但是,不管他究竟是爲何而來,她的心卻從來沒有變過,愛他,就這麼簡單。
無論何時,她從未放棄過心中的期盼,希望有一天真的能有機會與他舉案齊眉,做一對繾倦情深的帝后。
自座位上站起,退後幾步她突然跪在地中間。
凌雲天鳳眸一挑,帶着詫異,“皇后這是爲何?”
她俯身叩頭,語氣誠懇,“從前都是臣妾的過錯,臣妾閉門思過之後已經深深領悟了,知道了自己錯在哪裡,日後必定會汲取前事爲教訓,寬容待人,嚴於律己,爲皇上管理好後宮。”
他輕輕的問道,“皇后不怪朕嗎?”
她急忙回道,“臣妾不敢,只恨自己不能爲皇上分憂。”
他走下來,伸手將她扶起,“朕也有不對的地方,後宮與前朝一樣都需要心力智力,委屈你了。”
他的話讓皇后當即流下眼淚,感動非常。
“都是臣妾的錯......”多日來的委屈此時以淚宣泄,泣不成聲。
他看着她哭泣的模樣,遙遠的回憶便再次略上心頭,輕輕的說道,“皇后,嫁給朕你可曾後悔?”
他定定的望着她,這個自己一早便將她拒之心門外,卻依舊不顧一切非要嫁入皇宮的女子。
皇后擡起淚眼看着他,帶着癡戀搖頭,“臣妾不悔,永遠不悔。”
還記得她剛入宮的時候,渾身上下充滿陽光,是那樣明亮動人的女子。
怎奈經過歲月的打磨,此刻在她的身上除了爭名奪利,早已尋不到一絲灑脫純真的影子。
他伸手拂上她的容顏,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心中泛起一絲回憶。
她滿足的微笑着,多年宮中的枯燥煎熬,所有的委屈便在這一刻盡數散去,只要得他一刻眷顧,那些都是值得的。
她更可以付出所有,傾囊而出。
“只要有朕一天,你便都是朕的皇后,雲清的一國之母!”
這是他離去前最後的一句話,也是六年來他與她說的最爲暖心的一句話,看着他的背影,她久久凝望淚流不止。
這是他的承諾嗎?
這一刻,他有沒有愛過她對於她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那絲妄念早已不敢奢望。
不過這一句話,與她已經足以。
走出鳳羽殿,他的臉色一直陰沉着。
千燕寒跟在他的身後,不知道所以,更不敢多問。
雙手緊緊握在廣袖之中,心中不禁想起大婚那日。
她鳳冠霞帔,光彩照人,貌不傾城,卻足以讓任何男人動心。
她哭着抱着他即將離去的腿問他,“爲什麼不能愛她?”
那遙遠的記憶再次牽動了他的傷心事,他此生最愛的女人也是那一年死了。
若是沒有方家,她不會死,她會成爲雲清的皇后。
最後他沒有回答她,不顧她的哭喊踢開她甩袖而去。
從此後,身爲皇后卻一年半載見不到皇上。
可是,她卻再也沒有找過他,鬧過他,只是靜靜的坐在後宮中,打理後宮,被綰妃欺負,她從未在他面前流過一滴淚。
她再也沒有問過那句話,看到他還會歡喜,眼眸卻漸漸失去了色彩。
一個女子的大好年華就此斷送,他並不討厭她。
心口徒然狂跳一下,他突然停住腳步,看向身後的鳳羽殿。
方若華,怪只怪你爲何偏偏是方家之女!
朕,知道你心中想要的是什麼,可是朕始終是給不了你。
命中註定,便怨不得人。
今日他的一句話,便將皇后的心頃刻間拉到他的身邊,不久之後他又會將她推離,徹底的推離。
後宮的每一個人都是前朝衆臣擺在他身邊的棋子,既然是棋子便註定了被人利用。
他,卻是最後執棋的人,每一個棋子首當其衝攥在他的手中,最後成爲一把利刃親手毀去她的家族,乃至她自己。
除了她的萱兒,不是任何的棋子,他纔會愛她,那樣愛她。
雪繽閣
海藍萱自從回來之後便一直高燒不已,芸惜讓梅煙去請了太醫,自己與葉海一刻不敢離開的守在她的身邊,額頭的上的冷毛巾換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她的身上卻還是如火炭一般。
葉海急得眼圈通紅,一直握着她的手。
芸惜眉頭緊皺,心中焦急萬分,不停的讓廣海出去看着。
終於廣海的聲音傳來,隨後向子軒焦急的步伐走進來。
芸惜一見他進來,趕忙迎了出去,“向太醫您可來了,主子高燒不退,您快看看吧。”
向子軒不敢停留也管不了禮數,幾步走進牀邊,“什麼時候開始的?”
芸惜趕緊回答,“午後便開始了。”
“那怎麼到現在纔去太醫院?”向子軒的語氣微厲,他眉頭深鎖。
芸惜一見他的模樣,頓時心中更加慌亂,“主子回來之後就將自己關在房裡,奴婢們以爲睡一覺就好了,誰知道直到晚膳的時候進來,纔看到主子發燒昏迷了。”
他診完脈,寫了藥方轉身遞給芸惜,“馬上去太醫院以方抓藥,三碗水煎一碗水內服。然後準備沐浴的熱水與冰塊。”
他一口氣說完,芸惜頓時心中一顫,“向太醫,主子很嚴重嗎?”
“都燒到昏迷了,你說嚴不嚴重,再耽擱片刻命都保不住了。”他語氣不善,帶着責備說道。”
芸惜當即驚恐,趕緊吩咐梅煙去抓藥,廣海去準備熱水,交代幾句葉海便去內務府領冰塊。
向子軒一雙眼眸中,掩飾不住的心疼焦急,她的臉色通紅,胸口起伏,喘氣粗重。
是什麼樣的事情,會讓她如此焦慮急火攻心。
轉頭看向葉海,“你們家主子怎麼了?”
葉海卻不肯說,對於她來說,那是主子的秘密,她不能說與任何人聽。
向子軒頓時眉頭緊鎖,提高了聲音說道,“你家主子前些日子舊傷未愈,此時又風邪入體,心慮焦急,急火攻心。你若是不肯說,只怕縱使我又回天之力,今日也無法救活她。”
海跪在牀前,心頭巨顫,驚恐的看向他,抹了一把眼淚才一咬牙說道,“心貴人,不肯相信小姐,說貴嬪娘娘小產都是小姐害的,與小姐反目成仇了。”
他心中一顫,見葉海欲言又止,他再次說道,“只這些嗎?”只是這些,不足以讓她如此,四個月之後朗明月胎兒落地一切便水落石出。
葉海心一橫,反正這宮中早已經流言四起,只怕明日這些話也早已人盡皆知。
“皇上聽了麗嬪娘娘的話,說小姐前些日子**人擄去.....被.......”
“別說了,我知道了。”他不等她說完,打斷了她。
“你去將窗戶都打開,然後帶人去摘些你家主子最喜愛的花回來。”他說道。
葉海卻有絲猶豫,此時身邊已經沒有其他人伺候,若是她也走了,那麼小姐可怎麼辦?“可是......”
他看着她,“這裡有我,信不過我嗎?”
葉海趕忙說道,“不是,那......奴婢去了。”
“她是心結鬱結,急火攻心,希望聞到她喜歡的花香會讓她心情稍稍好些。”
聽到向子軒說完,葉海立即點頭出去。
屋子裡只剩下他與她,他慢慢的走到她的牀前,眼眸中的柔情愛憐頓時傾灑。
手顫抖的伸出,卻在即將觸碰到她臉頰的一刻,停住。
多麼美好的女子,侮辱,這樣的字眼他聽都不忍心聽,怎麼會有人捨得用在她的身上!
終於他的手還是落了下去,第一次真實的撫摸到她,細膩雪白的肌膚,柔滑的流淌在他的手心。
這樣的女子,應該有一個美好的結局。
要是他的,該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