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自貴太妃那裡轉向皇后,不明所以。
只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一個人被帶了進來,她大吃一驚。
竟然是,鬱泥仙。
鬱泥仙滿臉平靜,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說。
皇后冷冷的說道,“心貴人,沒想到你竟然如此心腸歹毒,竟然連昔日的姐妹都不放過。”
“臣妾沒有。”鬱泥仙說道,面無表情。
“有什麼證據是她?”她說道。
皇后深吐一口氣,“她買通你身邊的宮女將藥下到你的飲食中,又暗中買通產婆試圖害你。”
“那宮女與產婆呢,我要親口問他們!”她說道。
“她們親口承認的,已經被處死了。”皇后輕笑道。
她頓時眸色不滿的看向凌雲天。
凌雲天緩緩開口,“皇后說的沒錯,證據確鑿。”
她深吸口氣,死無對證,多說無益。
然後她看眼向子軒,“皇上,向大人救了我的命,應該佳賞,怎還要問罪?”
皇后看眼太后,冷冷的說道,“嬪妃的身子豈是能讓別的男子褻瀆的,即使他救了你,但是功不能抵過。若他不死,日後豈不是讓皇上顏面掃地嗎?”
“救人一命算是過嗎?”海藍萱聲音微厲。
“這是規矩!”皇后緊盯着她。
“雲清的規矩就是,救不救人都是死路一條嗎?”她轉而看向凌雲天,“皇上,後宮中因爲這規矩無辜而死的人多不勝數,不但是嬪妃,還有許多龍嗣夭折在這規矩之下。祖宗的規矩是讓后妃循規蹈矩,知榮辱,守貞潔。絕不想看到有人枉死吧。”
凌雲天鳳眸如墨,讓人看不清顏色,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那依你呢?”他開口。
“雲清應該在太醫院設立女太醫,專門爲后妃瞧病,接生。”她盯着他的眼睛說道。
這是多麼大膽的提議,自古女子身份卑微,醫者身份崇高,是萬萬不允許女人進太醫院的。
可是,她就敢如此說。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再說話,暗自揣測皇上的心思。
許久,他終於開口,“這件事就交給向愛卿了,太醫院設立女醫館。”然後他慢慢的走下來,站在她的身邊,“跪的久了膝蓋會疼。“
他伸出手,她擡頭看見的依舊是他寵愛的笑容,伸手放在他的手上,被他一帶站了起來。
“皇上,歷朝從未有過此例,女人怎麼能進太醫院......”皇后說道。
“從無此例便開此例,女人連這後宮都進得了,爲何進不了太醫院。”他冷冷的說道,眼角睥睨的掃過周圍的人。
頓時所有人都噤了聲,沒人敢再多言。
視線落在心貴人頭上,他眸色凜冽,“心貴人賜死!”
鬱泥仙依舊不做聲,安靜的如同將要被賜死的是別人一般。
“皇上......”她出口。
“朕這次絕不能繞過她。”他打斷她。
他以爲她是要爲鬱泥仙求情,懷中的女人卻笑笑,“死太便宜她了。”
他轉頭探尋的看着她,她迎上他的目光,“她害死我的孩子,就把她交給臣妾處理吧,臣妾要讓她生不如死!”她狠辣眼神,讓所有人都爲之一振。
她,再不是從前軟弱的海藍萱。
可是,從來越是高大的樹,越是容易遭到砍伐。
此時,她不但成爲了後宮的衆矢之的,也成爲了另一個人眼中釘。
夜
燕寧宮中深夜來了一位神秘的客人,太后更是夜不能
寐的等着他。
一進屋,他便跪倒在地。
“母后,兒子讓您失望了。”
太后緊緊的盯着他,良久纔開口,“你真的喜歡上那個女人了?”
“母后不是那樣的!”向子軒急忙開口。
太后卻突然厲聲喝道,“這麼好的機會,你竟然放棄了。她明明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閻王殿,可是你卻偏偏將她救了出來,你這樣心慈面軟,如何能成就霸業?”
她語氣中帶着失望,因爲生氣而鬢髮輕顫。
“成就霸業難道要繫於一個女人的身上嗎?我救她,她今天也救了我。這份以誠相待在我的世界中早已經變成了癡心妄想,所以我不想將這份真誠拋去。”向子軒語氣中透着執拗。
太后眼看着自己的兒子振振有詞,深嘆了一口氣,“你今日不殺她,日後她必定會成爲你最大的敵人。”
向子軒昂起頭看向自己的母后,“母后,不會的,她只是個女人。”
太后覺得一瞬間心裡蒼老了許多,曾經那些鬥志此刻所剩無幾。
彷彿此刻便看到了自己與兒子的未來,“你好自爲之吧。”
“母后,兒子知道這一次讓您失望了,從今往後兒子絕不會再忤逆母后的意思。一切都聽母后的,請母后息怒。”他幾步來到太后的跟前,跪在太后的腳下說道。
太后眸色慈祥,伸手輕輕拂上他的肩頭,“罷了,這一次是她自皇上手裡將你救了,也算是你沒有白白救她。”
他聽到太后如此說,才安心。
夜涼如水
華音宮
貴太妃坐在貴妃椅上,臉色沉暗。
“她竟然沒有死!”語氣中沒有一絲不忍。
梅清站在一旁,“娘娘別忘了,咱們還有一顆棋子在她的身邊、”
貴太妃點點頭,嘴角現出一絲微笑。
“明日你去找她來。”貴太妃之前臉上的沉鬱之色已經完全淡去。
梅清答應着,然後說道,“娘娘聖明,將一切都推到心貴人身上,就算她懷疑也無用了。”
貴太妃冷哼一聲,“一個沒用的女人,能被本宮利用也是她的福分了。活着對她來說也是煎熬,本宮送她一程她該感激。”
“可是隻怕她會生不如死!”梅清說道。
“那就是她們姐妹之間的事了。”貴太妃說道。
冷宮
鬱泥仙再次踏進冷宮,心境已經再沒有從前那麼悲傷不忿了。
與之前過的日子相比,這裡彷彿更加適合她,她喜歡安靜。
門口的暗影讓她側眸看去,隨後輕輕的扯出一個笑容。
海藍萱再次踏入冷宮,她慢慢的走進來,“沒想到我要在冷宮中見你兩次。”
鬱泥仙靜靜的坐在椅子上,微微擡着頭看着她,“沒想到最後你我會變成這樣吧。”
她也坐下,散碎的陽光投過破舊的窗戶紙灑在她的臉上。
笑容有些溫暖又帶着幾分傷感,想起從前的時光,歷歷在目彷彿就在昨天。
突然她眸色中的溫暖被寒冽代替,她看向她,咄咄的盯着鬱泥仙,“真的是你做的嗎?”
鬱泥仙也看着她,良久輕輕的笑着,“我說,不是我,你會信嗎?”
她深深凝着她,彷彿想一直看到她的心裡,看清楚她的心裡究竟再想着什麼,從前的時光和情分,究竟是不是在她的心裡都已經消失了。
還是,她還有良知!
“要怎麼對我,你隨便吧。我無話可說!”鬱泥仙淡淡的說道,一臉寧靜。
“你
不怕死嗎?”她說道。
鬱泥仙搖頭,“活在這個宮裡,比死更可怕。”
“那你就活着吧。”
她站起身,精緻的五官上一片淡漠,眸光深遠看向遠處,淡淡的說出這句話,她擡腳離開了冷宮。
華音宮
貴太妃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狹長的雙眸冷冷的撇過她,“你母親的病,本宮已經找了郎中爲她診治。不過,最後能不能活下來,要看你。”
女子匍匐在地上,響頭着地,“娘娘,請您饒了奴婢吧。”
“饒了你?我從來沒有要勉強你,你若是不想做,馬上就可以走。從此後不要踏進華音宮一步。”貴太妃冷笑着說道。
“我看你真是糊塗了,竟然忘記了當初是誰救了你的性命。現在有了新主子就要背叛娘娘了嗎?”梅清冷冷的說道。
女子,哭泣的跪在地上。
她知道,全家的性命都在自己的手上。
不答應,第一個死的就是母親。
雙手緊緊嵌進地磚上,指甲滲出鮮血,貝齒咬住下脣。
心中的掙扎,最後妥協。
她早已經無從選擇,只是那份良知讓她心如刀割。
“你走吧。”貴太妃站起身子,冷冷的瞥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往寢殿走去。
“娘娘!”她哭泣着喊道。
貴太妃停下腳步,轉頭看着她。
渾身輕顫着身子,她慢慢擡起頭,“只這一次,奴婢只幫您這一次。下一次,就算奴婢死也不會再做。”
貴太妃點頭笑道,“你放心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這一夜,風平浪靜,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黎明,安靜的恐怖。
這一夜,凌雲天沒有來。
小丁子說,去各地視察走訪的外國使節歸來,皇上在中天殿設了宴。
她沒有去,因爲不想看到趙寒洛的嘴臉。
此時初春的溫暖已經讓嫩草抽綠,瑤華宮中有一片綠地,此時猶如鋪了綠色地毯般碧綠一片。
伴着月色,她獨自走在軟軟的草地上。
仰頭是圓圓的明月,低頭是碧綠的草地。
這一刻,一切該是那麼美好的。
如果她的孩子還在......
突然一個身影彷彿自月亮上飛來一般,落在她的眼前。
她驚訝的看着他,不知爲何她卻沒有叫出聲。
看清了眼前的人,她竟然不知不覺流下了眼淚。
“藍兒,別哭!”沐雪晟上前一步,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痕,眉頭上寫滿心疼。
他的手碰觸到她的臉上,她才驚覺,趕忙伸手擦去臉上的淚水。
“你怎麼來了?”她問道。
“本來想等到明天來看望你,可是我等不到。”他實話實說。
回宮之後,聽說了她的事,他便一刻都坐不住了。
“你要走了嗎?”她看着他,已經止住了淚水。
“後天!”他說道。
她點頭,心中莫名的竟有幾分不捨,但是絕非男女之間的不捨。
“跟我走吧,藍兒!”他凝着她的眼,認真而嚴肅的說道。
她看着他,才反映過來,他剛剛叫她藍兒!
她搖搖頭,“我不會跟你走的。”
“你在這裡只會不斷的受到傷害,藍兒,相信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受到這樣的傷害!”他抓住她的手。
她看着他,脣邊浮出一抹笑意,“有朝一日你若登基爲帝,會爲了我廢除三宮六院嗎?你的後宮會只爲我一人而設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