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藍浩博就勢握住女兒冰冷的手,半晌才艱難的說道,“他被寒地的赤毛妖咬了,等我知道的時候毒性已經蔓延整個肺腑,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隨後,他重重的說道,“也罷,他走了也好過與每日活着受苦,你也可以了了心病。”
“爹爹,這是說的什麼話?若是他死了,我這一生也無法安心了。”她心中巨顫,他要死了嗎?
隨後她有些疑惑的看着父親,“他怎麼會去寒地?”
海藍浩博又輕嘆道,“皇上許是覺得與你之間日漸親厚,兩個月前,便將他發配到了寒地,有專人看守,不過與幽禁倒是好多了。看守他的首領,是我一箇舊識,所以這纔有了消息。”
她的眼眸咄咄看着父親,不漏過一絲一毫的表情,海藍浩博臉色深沉帶着幾分擔憂,一直凝視着她,與她對望絲毫不見異色。
“請父親救救他,再有不久,我一定會讓皇上放了他。”她跪倒在父親的身邊。
海藍浩博趕緊站起,將她扶起,“赤毛妖是有解藥的,叫做狸妖花,只是如今這世上卻只剩下三株。幾年前聽說被人採摘了一株不知去向,另一株在蒼黎國一位富商的手上。”說着他頓住了聲音。
她屏住了呼吸聽着,見父親不說話她急切的問道,“那最後一株呢?”
海藍浩博擡頭看向她,眸光憂慮,“在雲清皇宮的龍潭之中。”
瞬間屋子裡靜寂一片,彷彿再無人聲。
“龍潭深不見底,瘴氣遍地,很多人一直以來都慕名,但卻無人敢去,劇毒重生,只怕有去無回。萱兒,不如就此放棄吧,他也好算個解脫。”
她默不作聲,櫻脣緊抿,卻蒼白無色。
龍潭虎穴自古都是用來形容窮兇嫌惡之地,只是,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面臨這樣的選擇,那註定了有去無回的地方,此時成了她的唯一選擇。
要麼放棄自己,要麼放棄他!
時至今日,當自己終於看清了心中所愛的時候,卻還要面臨還樣的選擇,着實掙扎痛苦。
自己最愛的人,將一個與自己有恩的人殘害。
事關生死,她如何能眼看着他有生的可能卻就此放棄,讓他去死。
情債本已難還,這人命又怎能再欠下他的?
脣角露出幾絲嘲弄的淺笑,苦澀自心底泛出,慢慢蔓延到哽嗓,一陣澀疼傳來,如此難以抉擇。
捨不得與自己心愛之人就此陰陽相隔,捨不得此時剛剛開始的幸福眨眼間便到了盡頭。
可是,雲郎,爲什麼你偏要如此做?
如今,人是你的人,心是你的心,你還要萱兒如何付予你?爲什麼就是不肯放了他,爲什麼就是不肯放了我?
那個一心只想着自己的男人,被囚之後幾次三番要成全她的男人,此刻燙疼她的心房。
偏偏,置他與如此悽慘下場的罪魁禍首竟是她與她的男人。
她要如何坐視不管,任由他自生自滅,客死他鄉。
三株,一個下落不明,一個遠在他國,一個近在咫尺,卻猶如在地獄邊緣。
一腳踏入,便也就踏入了死亡。
海藍浩博靜靜的看着她,雙眸變幻,隨後斂盡顏色輕聲的說道,“女兒放心,爲父會爲他好好安葬,此生與他的虧欠便下輩子再償還吧。”
每一句話都觸動她的痛楚,“下輩子再還?誰知道有沒有下輩子,即便真有,此生心中的不安便足以比死還難過,那麼就讓別等到下輩子了吧。”
他眸光驟亮,語氣有些難以控制的急切,“你要
進龍潭?”
她點頭,淨顏肅穆,“爹爹,如果我不去,此生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海藍浩博聲音微顫的說道,“不,爲父不能讓你去送死。那種地方,你絕不能去。”
“九死一生,要讓誰去白白送死?罷了,終歸是我欠了他的,爹爹就別再阻攔我了。”她無奈的說道。
“爲父去。”父親的話讓她更加吃驚,隨後一雙大手便罩在她的肩頭,“萱兒,爲父這些年虧待了你與你娘,就讓爹爹去吧,只當是贖罪。”
海藍浩博聲音哽咽,讓海藍萱的心中更加痛楚。
父親的話讓她心中頓生暖意,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爹爹,別說了,女兒若是讓您去了,一旦有個不測,您叫女兒如何活在這個世上。”
海藍浩博老淚縱橫,渾濁的雙眸中道不盡的愧疚疼惜,“萱兒,爹.....已經是黃土埋半截的人了.......你還年輕......”
“爹爹,別說了......女兒一定不會答應的。”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父親掉淚,心中的堅強頓時坍塌,附在父親的懷中痛哭失聲。
他拍着女兒的後背,愛惜的摸着她的頭,“萱兒,對不起......從前......別怪爹.......”
她喉頭疼的厲害,只是不住的搖頭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片刻之後,她止住哭泣,自父親的懷中起身,“女兒沒什麼,不覺得委屈,只是娘......對娘好一點,她愛你!”
她的話讓海藍浩博瞬間愣怔,一絲不敢相信的懷疑自眼底流過,隨後輕輕點頭,海藍萱卻以爲這是他對自己的承諾。
父女倆的情緒漸漸恢復,海藍浩博安慰她,“興許還有別的方法,我們再想想辦法。”
“若是還有辦法,父親不是早就救他了嗎?”她反問,父親雖說沒有什麼權勢,可是尋個好些的大夫還是不難的。
只見海藍浩博輕嘆一聲,面色無奈,“如是爲父手中能有些權利,也不至於讓寒洛落得如此下場,興許此刻早已經將他救了出來,都怪爹爹無能。”
她眸光一亮,隨後說道,“女兒知道了,父親不是已經讓哥哥參軍,皇上此時正在用人之際,一有機會,女兒也會向皇上提起的。”
海藍浩博欣慰的點頭,“這樣就好。”
與父親的會面就這樣結束了,本以爲會聽到些好消息,誰知道竟然一瞬間將自己推至地獄之邊。
覺得胸口悶的厲害,窒息的透不夠氣。
走出屋子,深吸一口氣,希望將煩惱暫時忘卻,凌雲天還沒有回來,她一個人覺得孤零零的,此時的心情不想去見娘。
葉海又不再身邊,身後只跟了幾個凌雲天留下保護她的侍衛,她無聊的在院子裡閒逛。
花園裡的花大都已經謝了,只有那松柏一片翠綠,她漫無目的的走着,腦子裡仍舊是剛纔的那些事。
“二小姐?”一個聲音充滿着愜意傳來。
她側目望去,一個人影近在眼前,自己竟然沒看到,她定睛望去,那婢女已經跪倒,“奴婢該死,不是二小姐,應該是娘娘纔對。”
伸手將她扶起來,她無奈的笑道,“晴兒,幹嘛如此緊張,這府裡從前也就是你把我當作小姐,所以在你面前我永遠都是你的二小姐。”
晴兒聽她這麼說膽子也大了一些,擡頭看她然後說道,“可是總管吩咐了,說是二小姐如今已經是宮中的主子了,不能冒犯。”
她輕聲笑道,“只是小主,還不是娘娘。如果讓人聽見你喚我娘娘,只怕還以爲
我自己妄自尊大,迫不及待要做娘娘了呢!”
聽她這麼一說晴兒立即又再次下跪,“小主饒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她將她攬在半空,“別這樣動不動就跪了,你我只纔不到一年不見,就與我如此生分了嗎?你忘了那時候咱們倆一起去偷地瓜吃了嗎?”
晴兒輕笑道,“當然沒忘,結果還沒等看到地瓜的影子,便被人發現了,我鞋都跑丟了!”
想起從前的往事,她的臉上也盪漾出一絲笑意,“是啊,我嚇的臉都綠了,你丟了一隻鞋,回到家我才發現腳丫子生疼。”
晴兒接道,“二小姐竟跑丟了兩隻鞋。”
兩個人都笑了起來,距離拉近了一些,她如從前一樣拉起晴兒的手慢慢在花園中走着,“你這一年來可好?”
晴兒臉色頓時凝住,隨後點頭,輕輕的說了聲,“還好。”
她深吸口氣,看眼晴兒手腕上的淤青與粗糙,其實這句話問的實在多餘,凡是與自己要好的人有幾個能在這府裡活的自在呢!
“我與爹爹說讓你去服侍我娘吧。”她說道。
晴兒頓時臉上一喜,隨後臉色暗沉下去說道,“老爺會答應嗎?”
她點點頭安慰她說道,“我想今時今日,爹爹不會駁了我的意思。”
“能去服侍夫人是晴兒的福分。”晴兒高興的說道。
她腦海中略過一個念頭,“晴兒,大夫人對我娘是不是不好?”
母親手臂上的傷,她一直記在心上,始終覺得另有隱情。
晴兒神色閃躲,垂頭不語。
她心中頓時起疑,隨後看看晴兒手腕上的傷痕說道,“罷了,我也不爲難你了,省得她們又欺負你。”
晴兒卻急切的說道,“二小姐,晴兒不是怕被欺負,而是怕二小姐擔心。”
她聽晴兒這樣說,心中頓時緊迫,“怕我擔心?究竟是怎麼回事?”
晴兒這才說道,“二小姐走後,我就被大小姐調到雜役房了,很少有時間出來。也不知道夫人怎樣了,只是一次碰巧給大小姐送衣服,卻看到大小姐將一塊火紅的烙鐵按在夫人的手臂上。”
這一句話猶如巨雷響在頭頂,她頓時覺得頭暈腦脹,心中窒悶的撕心裂肺,那個女人竟然敢如此對待娘。
晴兒趕忙攙扶住她的身子,“二小姐你沒事吧,我就是怕你會傷心纔不敢說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勉強站住身子。
“就是十幾天以前,夫人當時就昏倒了,還是我將夫人送回房裡的。”
“爹爹竟都沒管嗎?”她聲音漸漸冷卻。
“老爺最近很忙,很多時候都不在府中,我想夫人一直也沒說與老爺聽吧。”晴兒答道。
母親的個xing她最知道不過了,一向隱忍避讓,定是沒有與父親說。就算與父親說了,以父親對大夫人與海藍慧的寵愛,也是枉然的。
她拉住晴兒的手說道,“晴兒,你會因爲你的善心得到福報的。我會求爹爹讓你去伺候我娘,你好好護着我娘,我不會忘了你。”
晴兒趕忙說道,“二小姐嚴重了,這是晴兒的福分,晴兒自會好好伺候夫人的。”
與晴兒分開,她心頭除了心疼更多的是氣憤與惡憎。
從前她欺負自己也就罷了,可是如今竟然如此對待自己的母親,她是心頭如被火燒一般灼裂的疼。
腳步漸急,如今她已經不是一年前任由誰都能欺負的小女孩,海藍慧我絕饒不了你!
【作者題外話】:謝謝閱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