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雕拔步牀內,陷入夢魘中的人囈語着“不要……不要……顯哥哥,你不要,不要走。”
正打盹的奶媽媽猛然驚醒,摸着滿是汗水的臉皺眉,輕輕叫道“三姑娘,醒醒,三姑娘?”
“姑娘怎麼又做噩夢了?”綠衣愁苦這一張臉,把溼漉漉的帕遞給奶媽媽。
涼絲絲的帕一靠近,夢魘中的人‘嚇’的一下驚醒了。田冉瞪着眼睛迷茫片刻,眼睛裡簌簌落淚。
“姑娘?”奶媽媽驚呼一聲,趕緊把人半抱起來,一疊聲的問“這是夢見什麼了?怎麼還哭了呢?姑娘不怕,有奶媽媽呢,不怕啊。”
田冉哭的止不住,斷斷續續的道“我夢見胡滿那個野丫頭把顯哥哥搶走了,他把顯哥哥搶走了。我就只有顯哥哥了,他怎能跟那個野東西走,怎麼可以——”
奶媽媽心中大痛,摩挲這她的後背安慰“好姑娘不怕,那個賤東西進大牢了,再也別想靠近公,更搶不走他。她名聲壞了,姑奶奶不會再讓公見她,那髒東西,連個洗腳丫鬟都不配。”
田冉的身僵硬了一下,擡起臉,淚眼朦朧的看着奶媽媽“已經進去了嗎?顯哥哥會不會怪我?”
奶媽媽面色柔軟,撫着她凌亂的秀髮慢慢梳理,“她半夜出去了嗎?”
“出去了,我看的真真的,”綠衣指天發誓般篤定道。
田冉也跟着點頭。
奶媽媽“她半夜出去幹嘛呢?做好事兒不會是半夜出去,又與那個酒鋪裡的人有仇,她是趁夜在報復人家,往酒缸裡扔了有毒的死耗,害人中毒,告發她是在爲民除害。姑娘怕什麼呢?我們是在做好事兒啊。”
奶媽媽的聲音又輕又柔,又帶着不解的情緒,彷彿不明白田冉爲什麼會同情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可是,田冉知道,事情絕對不會就這麼簡單,但她又堅信,胡滿不是個好餅。
擦乾淨了眼淚,田冉的信念堅定起來,那就是一定要把胡滿趕出李顯的世界。
李顯抱着胡滿的畫面,幾乎成了她的噩夢,揮之不去。
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去遙遠的京城,有胡滿這樣一個人存在,她怎能放心。
我只有顯哥哥,他也只能愛我一個人。田冉看着銅鏡中自己這張嬌媚惹人憐愛的容顏,眼中的執念深不見底。
她剛梳洗完畢,一個丫鬟就慌慌張張的跑來,“姑娘,不好了,有官差來府上要傳綠衣姐姐問話。夫人……夫人叫您過去。”
“綠衣你去吧。”田冉對着銅鏡往頭髮上比劃簪,全然不將主母的話放在心上。
面色凝重的綠衣屈膝行禮,腳步匆匆的走了。
傳話的丫鬟被晾着,奶媽媽打圓場,對那丫鬟道“去回稟了夫人,三姑娘身體有恙,晚些時候再去請安。”
“砰——”尖利的金簪慣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田冉摔了東西,臉色依舊難看的緊,忍不住哂笑道,“管到我頭上來了,誰給她的權利?”
這娘固然是後孃,她的態度也不能如此惡劣,奶媽媽關了門,把簪撿起來。
沒容她話,田冉已經恢復常態,站起來道,“去祖母哪兒。”
另一邊兒,綠衣坐着馬車,一路來到衙門。
正門前圍了不少人,半天的功夫,供養大蛇神的人投毒已經成了熱門話題,人人都要閒話幾句,聽要開堂,閒着有事沒事兒的就都擠在這兒瞧個熱鬧。
“從後門進,”綠衣撩了簾,坐着馬車一路到了後院,仰頭挺胸的被人帶到後堂,與等候多時的田姓管家交換一個眼神。
楚娉婷坐在屏風後,胡老爹他們站在一邊兒。胡滿,一金等幾個人在中間,上面坐着的,是微胖的巡撫。
“啪——”的一聲拍響了驚堂木,下面的官差捉着木丈砸在地上,嘴裡‘威武’。
這聲‘威武’整齊劃一,語調悠長,看客們都靜下來。
留着山羊鬍的師爺,看着堂下的人道“凡事告狀者都要受三十下殺威棒,你們可確定要升堂?”
殺威棒的作用就是爲了震懾百姓,不至於讓人爲了點雞毛蒜皮的事兒就跑來告狀,那當官的就不用幹別。
是以這個流程不可避免。
楚娉婷暗道失算。
她忘了還有這茬。
“放心吧,我打過招呼了。”朱修走過來,壓低了嗓門道。
楚娉婷毫不客氣的問“你進來幹嘛?”
她躲在這兒是爲了避嫌,省的有人指着脊樑骨她仗勢欺人。
朱修笑嘻嘻的,答非所問“我也順便通知了李顯,你猜他會不會來。”
“會。”
“沒人攔着他的話。”
這邊兒,官差擺好了寬寬的長條凳,一金的麪皮抽了抽,他今年五十有一,三十棍下去老命還有沒有?
他猶豫,等着揍人的官差可沒好耐性,摁着後背就把人壓凳上了,兩大漢站在左右,持着棍隨時開打。
胡滿面不改色的拎着裙襬趴在上面,她左右看了看,要打她的是兩個不胖不瘦的漢,那木丈扁平,楞這打幾下就把人打個皮開肉綻。
她悶不吭聲的爲自己還沒遭過罪的屁股默哀。
挨殺威棒的有他們,還有更夫,至於那幾個病鬼,在打可能會掛掉。
各就各位,開打。
一棍下去,胡滿悶哼一聲,咬牙大罵,真他媽疼。
那邊兒,一金與更夫叫的沒人腔了。
木板與肉體相接處的啪啪聲不絕於耳。很快。胡滿臉色蒼白,汗水欻欻的掉,落進眼睛裡像哭了似的。
她其實可以用精神力護住自己的,但想想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