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顧老鴇的房間,容櫻不可思議道:“你這簡直一覽無遺!春風渡這麼多漂亮姑娘幫你賺錢,也不至於如此苛待自個兒吧?”
顧老鴇長談一聲,“你們這些年輕人哪裡懂得,我這春風渡可是我節衣縮食,一點點累起來的。我這屋子只有白水,可沒茶招待二位貴客了。”
“你弄得家徒四壁,破產倒閉似的,哪敢再喝你的茶。”容櫻從懷裡摸了錠金子出來,老鴇眼睛發直。
“這大晚上的也該休息了,問你幾個問題,這金子就歸你。”容櫻道。
老鴇喜笑顏開,“問問問,問什麼都回答你。”
鄭玉梅低聲唾棄,“真是掉錢眼兒裡了。”
容櫻開門見山,“春風渡的香料哪來的?”
老鴇遲疑了一下,“這……各家有各家的門道,做我們這行的,就靠弄些文雅的東西討客人歡喜,這要是都說出去了,旁的都照樣子裝點……我這春風渡還不關門大吉了。”
容櫻點點頭,“你說的不錯。”
老鴇笑,“可不是,這生意場上啊,有些東西可不能亂講。”
容櫻起身對鄭玉梅道:“都遮遮掩掩的耽誤時間,想來也問不出什麼了。如此我們走吧。”
鄭玉梅急了,“不行,時間不多了,要是再抓不到兇手,且不說人心惶惶,恐又有女子遭人毒手。”
容櫻安慰:“我意思她什麼都不說,今天問也耽誤時間,咱們這就走。明日按照律令以延誤執法、包庇兇犯爲由收押就是,我聽說刑部折磨人的花樣多達百種,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到時候,也不愁沒人告訴咱們。”
鄭玉梅皺了眉頭,“也只能如此了,那咱們走吧。”
老鴇嚇得滿臉慘白,趕緊堵住門口說什麼也不讓走,高呼:“我說,什麼都說啊!你們可不能讓我去牢裡,咱們好歹也有些交情,容姑娘容姑娘,你可幫我勸勸鄭捕頭啊!”
容櫻挑眉,“既然你什麼都說,那小梅我們就先聽聽她說的對不對,要是撒謊,再拉她到刑部大牢也不遲。”
鄭玉梅糾結了好久,道:“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先聽聽。”
老鴇趕緊道:“說說說,我什麼都說,絕對不敢有所欺瞞,否則叫我……我這春風渡再沒了客人。”
“還是剛纔的原話,春風渡的香料哪買的?”容櫻問。
“多的看姑娘們喜好,我也不加干涉。多來自城北宜香堂、華榮街的煙雲軒,有的也是姑娘們在走方的挑擔手裡買的,真的沒個準頭。”
“我只問你紅綃香閣的香料在哪買的?除了她,還有誰點了同款香料?”
“這……是在幾個走方的挑擔手裡買的。除了紅綃,綠倚,方若還有朵兒,大概八九個姑娘屋裡都點了這香料。”
“哦?春風渡怎麼着也是大名鼎鼎的風月場所,走方挑擔手裡的東西是些雜料子。一個頭牌姑娘用走方挑擔手裡的香料就罷了,綠倚和方若都是些有名頭的姑娘,她們都用挑擔的香料?好吧,就算她們幾個別具一格,都重口味,你這春風渡晝夜歡歌,要的香料也不少吧,按說走方的挑擔什麼稀奇古怪的都會帶些,照丫鬟懶得走遠倒在側門池邊上的香灰來看,這走方怕是專做香料買賣了。我思來想去,只有一種解釋:除非她們除了挑擔手裡買的,也在別的店裡買了混搭的用着,否則你的說法我覺得有問題。”
“是是是,姑娘們就喜歡變些新鮮花樣兒,這樣也符合不同客人的喜好。”老鴇速答。
“哦,那你最開始的時候怎麼不說?”
“這不歲數大了……”
容櫻點點頭,起身道:“天色也不早了,她根本不講實話,小梅不用耽誤時間了,走吧。”
鄭玉梅點頭,“讓開。”
老鴇急得道:“我說,我說還不行麼。紅綃香閣的香叫浮生若夢,是我們閣裡丁香嫂自己做的,因爲味道比的上那宜香堂、煙雲閣裡的頂級香料,而且……用料便宜許多,味道比那頂級香料還有過之而無不及。丁香嫂人也好,只每個月在我這領購香料錢,也不多貪,每次我給她額外的,她也不收,只道抵了房租錢。她只要些姑娘們剩下的廢腳料子,撿能用的賣給走訪的挑擔換飯錢。也有曉得丁香嫂制香不錯的,總打聽她,她因在這住慣了,也不願意走……挺可憐的一個女人。對了,你們可不能把這事宣揚出去,以前來的都是些小商販,要是來了真肯出錢的把丁香嫂說動了,我這春風渡可……虧大了。尤其你容姑娘,我知道你們家財萬貫,這裡頭藏着商機……所以我開始有所隱瞞,但現在我說的可句句是大實話,你們可不能帶我去牢裡,我可是良民啊~”
容櫻和鄭玉梅眼神交接一處,鄭玉梅道:“行了,我不枉抓好人,也不放過一個惡人。聽你說,這丁香嫂是個制香的高手,既然有如此能耐,爲何不求錢財唯獨捨不得你這春風渡。你莫不是隨便編個故事誆騙本捕頭?”
老鴇急道:“我可說的句句屬實。她不走,是因爲她在等人來接她。”嘆息一聲,續道:“這還得從我年輕時候說起。那時候前朝京都還沒有醉夢樓,這也不叫春風渡而叫浮生館。藝館收的都是些有才華能耐的漂亮姑娘,我和丁香是同一批收進館裡的藝人。我雖容貌不及她,但很會唱會跳,性子又活潑,沒多久我就已經小有名氣。她雖漂亮,但性子很冷淡,反倒很少有貴客點名見她。我算館裡和她關係不錯的,知道有個姓李的秀才經常愛找她,一來二去的兩人就熟絡了。我每每只道這煙花之地沒有什麼天長地久,也稀奇她爲何愛上了這秀才。她纔給我說秀才和別人不同,每次見她總會給她帶些稀奇古怪的小禮物討她歡心。後來秀才考試落地,丁香爲了鼓勵他就把所有的首飾家當全賣了幫秀才討了蜀地邊遠的地方官。秀才接了調任要走,丁香求我借了她十兩銀子送給李彬當盤纏。李彬當時跟她道別時我也在旁邊看着,兩個也算是真心相愛的,那時候李彬說會回來接她,可這一走就是三年,三年間兩人也互通書信,有時候隔三差五的李彬也託人給丁香帶些蜀地土特產什麼的。丁香家裡原本是給宮裡制香的,後來家道中落了,但是手藝還在,她就自個兒制些香料賣,攢錢打算贖身,後來……京都政變,浮生館原本的僱主應該跟反賊牽扯上了,我以前的相好是個大官,對我有幾分上心,就瞧瞧告訴我有人要毀了這裡,我假借探親跟館主告假,提前捲了財產,後來果真就在一夜之間浮生館成了灰燼。那時候館裡死傷好多人,我是後來才知道,丁香因爲一個香料單子沒有回館裡恰好撿了一條命。因爲傷亡多,動靜大,夜裡哭叫響成一片,多的都嫌這塊兒晦氣。那時候,我也是一時興起,就買下了這塊兒地皮。後來我聽說有人想要這兒,那人找上門來,才知道是丁香。那時她和李彬已經好久沒通信了,而且她其實一直不曉得李彬的具體住處,她一個女人,四處打聽也沒消息,這個人就像人家蒸發了一樣。丁香尋不到人,只能期盼着李彬回來找她,所以她攢了錢打算買下這裡,我們這才又見面了。我看事情也過去的差不多了,她爲了在這棲身也拼了命的幫我,就在原址上重建了這家春風渡。一來二去的她就在這等了十幾年,我這春風渡的香料也一直是她幫我備的。唉,說起來當年她們熱戀時,我雖口上勸她風月無情,但到底心裡還存着對她的一點兒羨慕,現在我可全是慶幸,男人根本靠不住!尤其是來勾欄裡的男人。”
容櫻靜靜聽到這裡,笑道:“難怪你心安理得的賺男人錢,倒有些除魔衛道的意思。”
老鴇狠狠點頭:“可不是!容姑娘,我可一句沒騙你,你們可要幫我保密,不能過河拆橋斷我財路啊。”
“大丈夫一言九鼎,絕對保密。”容櫻看了一眼鄭玉梅,“不早了,今晚想跟你回去。”
鄭玉梅點頭:“我也正有此意。”
容櫻挑眉笑:“真是心有靈犀。”
老鴇曖昧的在二人身上打量,有姦情?!
看見老鴇雞賊的眼神打量,容櫻無奈地搖搖頭,又問了幾個不是很重要的問題,便拉着鄭玉梅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