躍過此嶺,此路向西,山迴路轉,餘路漫漫盡是峽谷之道。
曼陀嶺是西進藥谷的必經之路,經過曼陀嶺,纔算真正跨入忘憂谷的大門。
忘憂谷,白道盟最爲久遠的門系之一,多年前在白道武林上也是風雲一時,隨着時代的變遷,才逐漸衰退。如今,仍是白道聯盟八大門派之一,同時也是白道聯盟六大創始門派之一。
忘憂谷,藥谷門如其名,人生無病便是喜,喜則忘憂,故而稱忘憂谷。百花齊放,空曠無垠的谷中,立於谷中着眼相望,谷外山川縱橫交錯,連綿起伏,層巒疊嶂,風景如畫。重重疊疊的峰峰嶺嶺像馬鞍子一樣,狹成了一道方許一丈之寬的入谷之道。
過曼陀嶺後,陽光漸淡,山川漸長。峽谷邊一曲蜿蜒小道,空折幽藍的山谷之路,一路迂迂迴回地通向巍峨的深處。
馬車駛進曼陀嶺,再往前走,只有兩條路可選,一條繞出藥谷,通往百里之外的邑都谷城,另一條則順着山谷繼續向前,直通往忘憂谷。
忘憂谷外,峽谷兩旁除去巍峨的高山、羊腸的小道外,幾乎別無他景。在離忘憂谷谷門入口不遠的一道山樑屏障處,一丈之餘的道路中央架起了數道鹿砦,直截了當地將進入藥谷的唯一去路給全部截斷。
幾名青衫弟子似百無聊賴地晃盪在路障的前方,忽而遠處滾滾而來的車輪聲漸入衆耳,衆人聳了聳鼻,抖擻精神,紛紛擡頭張望只見一輛車馬正向此地緩緩駛來。
車馬上別無旗號,亦不知駕車的乃是何許人也!
一個青衫弟子,眉峰一挑眼神陰鷙地瞟向那個車伕,滿眼的戒色,提了提嗓子,一馬當先地一個箭步上前沉聲喝道:
“哎哎哎,停停停!哪兒來得車伕就敢往這兒跑?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嘛?此地乃是通往藥谷的重地,說……你是什麼人?”
青衫弟子聳了聳肩,趾高氣昂,不勝其煩地向來者質問道。身後的數十位弟子見狀也紛紛圍了上來,將馬車上的這個不速之客團團困住。
車上的馭馬之人,依然耷着個腦袋,不聞不問地繼續抓着繮繩任由馬車向前駛來,直到那馬緩慢地走到人跟前,這馬兒這才被動停止不前。
周圍的人一個個殺氣騰騰,橫眉冷對,斷劍涯任由馬車自己停下,也不擡頭,仍保持着一副神秘之相。
帶頭的青衫弟子,挑了挑眉,見那車伕半晌不動也不作聲,不住怒斥道:“哎,我說你小子沒聽見是吧?說你呢,給我裝聾作啞是吧?”“來啊,給我拿下!”
一道呼喊斥下,一言不合,十幾個青衫弟子便紛紛提刀上前,就要給這個不長眼的傢伙一點教訓!四面八方,撲面而來的刀光戾氣頓時呼嘯而來。
馬車頭,垂笠之下那張幽暗冰冷的臉頰木然毫無表情,只有冷冷的寒眸,幽幽地泛着寒光正死死地審視着四周的人羣,那寒如冰霜眼眸中,衆人的動作在他的眼中彷彿是那麼的緩慢,一張一弛,一舉一動,甚至都是那麼的清晰可見!
就在我們認爲,衝在最前得那人手中的刀刃,馬上就會將他一刀砍成兩瓣時,他的嘴角處卻仍露着一絲不屑一顧的輕蔑笑意,當他的嘴角脣邊露出那一絲輕蔑的笑意時,彷彿也能看到他的眼神綻放出異樣的寒光,一閃而過。
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洞察秋毫,他隨時準備着以不變應萬變!就在那弟子一刀向他劈砍而來時,他早已隨手摘下頭上的斗笠,飛一般而去的竹笠,瞬間擊在那人的胸口,強大的力道讓他猛地彈飛了出去。
牽一髮而動全身。拈葉成針,投石問路的竹笠,牽一髮而縈動的全身,像離弦之箭,順勢飛了出去,一道極淺極淡的虛影,展翅翱翔,盤旋空中,一記漂亮的迴旋踢行雲流水,如風一般一一掃過衆人的耳旁。
待空中的虛影落下,似乎也看到了四周紛紛倒下的身影,一個個再一次爬了起來,就在衆人憤懣地爬起來準備再一次發動進攻時,卻發現倒下並不只是自己,而是所有人!
這突然的變化實在來得太快,快得衆人難以置信,究竟此人是如何一下子便擊倒了他們?仔細想來,衆人驚駭不已,一個個面面相覷,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再次上前一步。
帶頭吆喝的青衫弟子,也愣了,他根本就沒有上前,因爲他根本就沒想過他們一羣人竟然會對付不了眼前這麼一個看似弱不經風的瘦個子。
出於自信,以至於他下達命令後,甚至根本就沒有去看,自然就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怎麼那人突然就站在了人羣中央,而且還是中心開花,花瓣四散而落。
“不是,你們………”
直到聽着聲響,青衫男子再次回頭時,顯然衆人都成了四散的花瓣。領頭的青衫弟子頓時嚇呆了,他仔細地重新審視着眼前的這個男子,只見他一身短袍坎肩,頭上烏髻青笠,看樣子並不像是中原人士,而且即使面對衆人此人也顯得十分的從容,似乎根本就沒有把他們放在心上……
青衫弟子愣住了,其他人也愣了!一邊緊緊地依然像個鐵桶一樣圍着此人,一邊又滿懷戒心的和此人保持着距離。
看出衆人心有畏忌,斷劍涯也不吭聲,高傲的嘴角依然冷冷上揚,轉眼便獨自回頭向馬車走去。他知道此次來藥谷求藥,自是不易,因此爲了能夠給自己減輕點麻煩,他並不想殺人。
他進一步或是退一步,那圍着的他的弟子就紛紛跟着進一步,退一步,始終他就像個圓心,周圍的人則像外圓上的點緊緊貼着他,並保持着彼此之間的半徑距離。
斷劍涯就這樣回身,一路躍回馬車,青衫弟子一愣,難道就這麼被他耍一道,然後就讓他走?不,絕對不行,若要如此,此事傳回谷中,讓堂主如何看他!藥谷的顏面又何在?就在他舉棋不定,欲意鼓舞衆人,齊心協力一鼓作氣拿下此人時,斷劍涯已微微彎腰,鑽進簾車之內。
斷劍涯掀開了馬簾,溜進車裡,宗少保已經醒來,車裡的三人此時一眼怨氣地擠成一團,斷劍涯噌噌地幾下解開三人的穴道,還不等三人喘口氣,已是猛地拉了拉繩子,三人便隨着繩索一併拽下馬車。
“唔、唔、唔……”
出了馬車,幾人擠眉弄眼,面目扭曲,無奈嘴中塞着的破手帕並沒有被取掉,這讓他們雖能走動卻仍然難以發出完整的聲音來。
就在青衫弟子,準備等待斷劍涯再次走出馬簾的時候,吆喝衆人將他拿下時,突然從車上蹦出的三條身影,讓他一驚,初以爲是斷劍涯還藏有幫手,結果待他看清之後,又驚呆了!
那三人的手臂竟被繩索捆綁在了一起,其中兩個灰衫男子遠遠看不清是誰,但其中一個華麗錦服的年輕公子,卻讓青衫弟子一愣,當下心中兀自一驚:“那…那不是宗公子嗎?不對,怎麼會是宗少爺呢?”
不止他一愣,衆人幾乎皆是如此,頓時面面相覷,一陣呢喃細語道:“這……這……這不是宗公子嘛?”
聽聞衆人傳來的細語,青衫弟子更是身子一顫,一時竟說不暢話來,訝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青衫弟子,提了提嗓子,猛地向斷劍涯問道。斷劍涯卻並未急着理會,而且獨自走向身旁三人,解開其中兩個灰衫男子手中的繩子,只留下宗少保一人又給點上穴道道:“好了,你們走吧!”
繮繩解開,一團破布終是從嘴中取出,一脫離繩索束縛,二人立馬向後跑開幾步,確定自己脫離了斷劍涯控制之後,兩人這纔敢大膽的去深深吸了吸幾口氣,活動了活動手腕,緩了緩勁,這二人便又開始狐假虎威起來,轉眼朝着斷劍涯冷聲怒道: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我勸你趕緊放了我們家少爺,否則今日到了藥谷門前,你休想再活着出去!”
說着,還不忘放一放狠話!斷劍涯微微勾脣一笑,不以爲意道:“怎麼,就你們倆個廢物,還不想走了是嘛?”
二人聞言語塞,面色更是羞紅,但見身旁藥谷弟子衆多,心中也有了底氣,不住愈加回諷起來道:“呵,到了藥谷,你以爲你還跑得了嘛!”
斷劍涯聞言不禁笑了,忽然面容平淡,義正辭嚴般道:“跑?!我爲何要跑?”
說話間,他方纔擡起頭,正面看向了那人,從容不迫的面容總透着一絲讓人不寒而慄地脣邊笑意。
那叫阿坤的青年看得心底一寒,愣是說不上話來。回頭才發現周圍衆人一個個面面相覷地望着自己,當下不住奇怪,眼神望向衆人的同時,最後目光鎖在了那個其中帶頭的青衫男子。
回首盼望之間,二人認出谷前值班的正是西院三甲的領班弟子何丙,這二人二話不說,丟下一句狠話掉頭就跑!
圍得像鐵桶般的衆人,見二人奔來,讓開一個缺口放他們出去後,便又圍了起來,依舊死死地將斷劍涯困在人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