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晴空,轉瞬之間墮入一片永夜。
在北地與南地的交際之處,有一脈延綿不絕的山峰。此處天際之上一片漆黑,遠方幕空之中,忽的一道紫色霞光,似流星般快速劃破天際。
在漆黑如墨的天際中十分好看。
忽兒虛空天際之上,遠風中傳來一陣尖叫。一道人影從霞光之上墜了下去,速度極快,下墜的速度已模糊一切。
虛空之上,還有一道身影,從同樣的方位墜了下來,速度比前一道還要快。
轉眼兩道身影,已墜進了深不可知黑色山脈之中。碰,一股爆炸聲,兩道身影合歸一處猛地擊向了一座山嶽。
登時裹挾渾厚修爲的強大的氣波,將山嶽上的一方萬噸巨石炸成碎塊。碎石猛地向四周飛濺了出去。那爆炸的地方氣氳彌散,淡淡散開一股紫色煙氣。
紫氣散退而開,山嶽之上,一抹長髮傾斜身前,一個形神清癯的男子,彎腰摟着一個面若桃花的少女。
那少女此刻正傾躺在他的懷裡,鼻尖一閃一閃,微微喘着大氣,大大的眼睛,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轉眼,少女便奮力推開了他,怯怯往後退躲去,身子失衡趔趄般向後一個踉蹌,堪堪才穩住身形。
紫剎一臉不悅地望着她道,或者說是一臉鄙視地道:“大驚小怪!除了不斷的讓人費力救你,你還能做點甚麼?你那個莫大哥攤上你,可真是倒黴!”
“我?誰,誰要你救了!”顧靈芝自覺理虧,嘴上依舊不服軟。
說話的聲音明顯粗了起來,顯然還處在剛纔的驚嚇中,沒有順緩過氣。
紫剎卻面不紅心不跳,連大氣也不曾多喘一個,語氣極爲平淡,道:“你這功夫也實在太差勁了!看來你在你師父身邊也沒學着什麼本領!我看你師父或許也根本是徒有虛名。”
顧靈芝跟他急眼,道:“不許你侮辱我師父!”
說話間,明顯可以看見她胸前的起伏。
紫剎甚是冷傲,更不以爲意地冷哼道:
“哼,本事沒有,脾氣倒不小!”“既然你不需要幫助,那你就自己好好在這待着吧!”
語氣薄涼,依舊無情。說話間他的身影轉身就如涼風一般隨風而散,眨眼就到了百里開外的另一座山頭,不過仍在這巨大的黑色山脈之中。
“嗨……”
顧靈芝急喊一聲,聲音早已抓不住紫剎消去的速度。聲音傳播出去的速度比之紫剎消去的速度實在是慢了許多。
話音未落,紫剎眨眼就不見了,他走了?
顧靈芝茫然無措,驀地一轉身,環顧四周,除了涼颼颼的山風勁吹,什麼也聽不見,很快連她的聲音也被山風吹散而逝。
怎麼辦?顧靈芝傻傻地望着四周,也不知這是什麼鬼地方,到處都是黑禿禿的石頭,整個山系除了肆肆而來的山風,什麼聲音也聽不清。
顧靈芝猝然有些緊張,一種對黑夜天生的恐懼。周圍一片漆黑,眼前除了高聳巨峭的黑色石峰,什麼也看不見。
她擡頭望天,天際黑暗深邃,連一顆星辰也沒有。顧靈芝緊張地嚥了咽口水,辨不清方向的惴惴朝着一個方位試着走去。
“嘿,你在哪?”
“你少嚇唬我,我告訴你,我不怕!”
話雖如此,可她的身體卻不似她說話般倔強和堅強,整個人是縮手縮腳,畏首畏尾,一副吊膽提心的模樣。
一路除開自己的腳步,和點點從四面八方吹來的山風外,便沒有了任何聲音。
忽兒,她走着走着不知走到何處,風一下變得密集起來,一股接着一股,吹得人都走不動道。那風勢越來越疾,越來越大,吹得人臉上生疼,好像是走到了風口一般,眼前漸入寬境,地上到處是微末的細子。
風聲怒號而起,山崖窪谷之中滿地的細石沙子不時被迎面刮來的大風吹得簌乎作響,可見風的力量。
顧靈芝一襲淡雅的長衣,衣角被呼嘯的山風吹得凌亂,柔滑的長髮也被吹直腦後。
黑壓壓的環境,不時卒卒響起的石音,還有詭異如哭泣的風聲,令顧靈芝的心中愈發的膽寒發冷。
忽然間她一個失神落魄,腳下偏失一簇細石滑動,整個人尖叫得一聲,已猝不及防跌滑在地,屁股被石子兒硌得生疼。
迎面又颳了一陣風,吹撩起她的長髮。
她過度緊張,眼下又氣又惱,猛然奮力抓起一把腳下的細石子,憤懣往前灑去,宣泄着整個人憋屈的情緒。
不妙山風偏偏欺負她,一股山風勁來。
那手中稀釋的灰塵,被風迎面吹回,頓時迷了眼睛,灌了口鼻。
顧靈芝尖叫得一聲,連忙呸呸呸,做吐舌狀。
整個人更是氣得胸前起伏,又氣又衰,像個倒黴的小可憐!
可憐孤獨又無助。
無盡的黑色山脈,山中一個低窪之處,崇山峻嶺黑聳如墨,紫剎行走在峰中,在他身前不遠處的山坳後有一層層幽藍色的光膜,在漆黑如墨的夜色中如鬼火一般跳躍。
那幽藍神色罩着的地方,就是北地著名的魔都永夜峰。山坳腳下,奇峰怪石,有一條黑色如巨蟒的山脊盤臥在深山幽谷,開着血盆的大口。
眼看到了總穴,紫剎卻忽然停下!回頭望了望無盡的身後,那裡一片漆黑,他搖身一晃化身一股青煙,轉眼向着山間而去。
黑暗中,遠方驀地亮起一束紫色霞光,照亮了一方的天際。顧靈芝極目遠望,只見那霞光飛快地向此處破空而來,眨眼就砸在她的身前。
她初得一驚,待看清,不住一喜。瞬間又臉色一變。
“跟我來!”
紫剎冷冷看她一眼,沒有給她過多反應的時間,便從她將地上拽起,眨眼又是一道光芒瞬息掠空而去。
瞬間空中一道氣息破洞,眨眼已再次回到千里之外的洞門石穴。
總壇門口,篝火通明,石穴門前有四名崗哨,四人起初一驚,待見清來者面貌後,急忙下跪,道:“參見少主!”
紫剎點點頭,徑直朝石穴中走去。待紫剎步入蟒口,四個執鐵甲盔衣,帶着鐵皮面具的洞前崗哨這才起身。
“站住!”
忽的一聲冷喝,衆人擡頭,刀身長衝鞘外一聲長嘯,聲音清脆而凜冽。刀,又薄又長的刀,二指之寬,齊腰之長。
“鐵面人?”
顧靈芝心裡一嘀咕,又好奇又緊張,眼前無盡山嶽後那遠處天際,竟泛着一層層幽藍色的神秘光膜,一條蜿蜒起伏的山體,其中一處石門洞開,如同巨蟒的牙口,兩端獠牙伸起勾着篝火。
洞穴前四名崗哨身披黑鎧,手持長戟,仗立門前,還戴着一副鐵面具,顧靈芝一怔,慢慢悠悠跟着紫剎,忽在門前被攔了下來。
紫剎止身回頭往人羣輕望一眼,道:“讓她進來。”
衆人答道:“是!”
放行,顧靈芝怔愣一刻趕緊跑上前去。跟着紫剎進了這石穴,她一路左瞧瞧右看看,充滿未知與好奇。
忽的往裡走了一段時間,石穴裡端逐漸變得越來越寬廣,頓時燈火通明。一座浩瀚山中宮殿,樑柱都是以黑色的石頭爲基調。
顧靈芝越往裡走越驚訝,偌大的山體裡面居然全被掏空了,數百根通天的石柱撐着整個山頂。
顧靈芝好奇,不住問他:“喂,這是什麼地方?”
紫剎自顧往前走着,聞言告訴她道:
“北地,夜靈會魔門巢穴,永夜峰。”
顧靈芝一驚:“這兒就是夜靈會的總部永夜峰!”
紫剎道:“沒錯!”
顧靈芝道:“哼,真是個強盜!”
紫剎回頭,冷盯着她:“強盜?這裡可是我的地盤,你說話最好還是小心一點!”
“什麼人?”
一隊七個人的巡邏衛隊,從一處巡過,聞着此處聲響奔疾而過。
待衆人臨近,方發現原來是少主。
“參見少主!”
紫剎點點頭,示意他們繼續巡邏。衆人收回武器,繼續巡視。
這石穴足有數丈之高,石穴內部更非常的廣闊,一根根通天的石柱撐着山頂。
紫剎對她叮嚀道:“你最好跟緊我,否則一旦你要是迷路,被衛隊當成細作抓起來或者一不小心了結你的性命!我可是沒辦法讓你起死回生。”
顧靈芝一聽,翻一個白眼,嚇得趕緊跟上去。
又往裡走了一段時間,來到一處大殿。
大殿門前,惟亦守衛值守。他們穿得卻是素衣,不似外面的鐵甲兵那麼威風凜凜。
顧靈芝倒是奇怪,魔門中人,弟子等級真是複雜,打扮的各式各樣,唯一相同的就是那股子神秘。
參見之間,紫剎跟一個殿前僕侍附耳說道幾句,那僕侍悶聲點了點頭,說完紫剎猝然進殿。
一會兒,有四個素衣士兵走了進來。紫剎坐在大殿王座之上,道:“給她一把佩劍。”
顧靈芝接過佩劍,望着紫剎道:“什麼意思?”
紫剎一揮手,那四名兵士轉眼散開,站在顧靈芝東西南北四個方位。
紫剎道:“本少主身邊可不缺奴婢,殺了他們四人,你就可以留下,在這宮中隨意走動,否則我就找個暗牢把你關起來。”
“你?”顧靈芝氣不過。
“怎麼你不敢?你剛纔不是覺得你的功夫不差嗎?”
“我纔不會像你這麼冷血!”
“冷血?你這對待敵人的仁慈那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你!”
“動手!”
話音落,四名兵士瞬間拔刀而出,目光兇狠,一齊向顧靈芝欺壓而去。
顧靈芝一驚,手中佩劍,呼嘯而出,連忙拔劍相迎。
轉眼之間,鏗鏘二音響徹大殿,雙方已來回纏鬥開來。顧靈芝仗劍遊走在數道刀縫之間,她劍術錘鍊已是嫺熟,招式運用趨向自如。
但她內力修爲卻是少了些,劍氣雖有卻缺失靈動。而她的對手四名仗刀兵士內功也不過只在入門邊緣。
因此對顧靈芝倒不足威脅,紫剎根本也不打算殺她。之所讓顧靈芝與這些人纏鬥,不過是給顧靈芝練手而已,目的只是爲了讓顧靈芝殺了他們,讓她心有負罪之感。
只是眨眼間,幾人便已輪番試探攻擊幾十數招。在都已明瞭雙方基本實力後,雙方再次拉開戰距,重新尋找戰機,伺機而動。
顧靈芝的武功本強過四人,奈她招式盡善盡美,每使一招都會將招式中的變化淋漓盡致地使出,中有幾次她穩健迅疾得招式眼見要刺中對手,她卻又不忍心地收了劍芒。
對手並不領情,頻頻的回招反而打亂了她自己原有的步伐,讓她險些落難。四人見狀似乎也心神相通,忽的大喝一聲,齊齊朝顧靈芝極速攻去。
顧靈芝不及多想,連忙回劍相格,當下四人攻擊越來越猛,已到不遺餘力的地步。
顧靈芝仍不下殺手,不斷變招最多也只是劃傷衆人,但四人卻是不死不休,根本不管傷勢,依舊奮力拼殺。
顧靈芝應對得逐漸吃力,一個驚惶,背後一道涼氣。正是驚措間,紫剎卻不守規則的彈指閃電射出一道氣矢。
正中那兵士手腕,將他手中刀刃擊落,顧靈芝自是驚措,本已回劍去擋,卻發現眼前突變的一幕。
她愕然驚惶,已忘卻變招,劍芒嗤得一聲刺過那人胸膛,血線順劍鋒溢透而下,顧靈芝急忙拔出劍來,那人已應聲倒下,再也沒了聲息。
擡眼間身畔三人,已從左右正前欺身,仗刀劈來。顧靈芝腦中驚駭餘惟,下意識使出一招逍遙劍法氣貫長虹,劍氣立時揮虹而去,驚駭間已將三人一併抹殺。
待她意識收招已晚,凌厲的劍芒在三人咽喉處破開一道口子,血線噴灑而出,三人死不瞑目的一併向後倒下。
顧靈芝亦惟驚訝地丟掉了手中的長劍。
轉眼四人已瞠目躺下,倒在了血泊之中,滿眼都是不甘。
紫剎站起身,賞心悅目般的不住地爲她鼓了鼓掌,一旁叫好。
顧靈芝望着他,驚駭道:“瘋子,你爲何要殺他們?他們豈非你的手下?”
“你錯了。殺他們的是你,他們是死在你的劍下。”
“可是,我沒想殺他們,你爲何要出手作梗?”
“不過,就是殺幾個人而已,你用不着如此驚慌。連這麼幾個人你都不敢殺,你拿什麼救你的師父?”
“你……?”
“好了,我要歇息了,你請自便吧!”
說罷,紫剎起身往殿外走去。
看着他緩緩走去,自由輕鬆的神態,顧靈芝又氣又怒,這人簡直霸道無禮。怎能如此冷血,那些人明明是他的手下,他卻毫不憐惜手下人的生命。
顧靈芝其實並不懼怕殺戮,但她的確很少殺人,此刻她只覺得那些人很無辜,忽然又想起什麼。
“哎,你等一下,你把我師哥他們關在哪裡了?”
紫剎頓足,回頭一嗦嘴,輕呢一笑道:“明天你就知道了!”
“明天?哪現在天黑了,我住哪?”
“天黑了?誰告訴你天黑了,現在依舊還是白天!”
“白天?”顧靈芝驚訝,跑上前去。
“沒錯。”紫剎肯定地道:“此地名爲永夜峰,乃受陣法大師暗陣布控,無論外面颳風下雨還是白晝黑夜,這裡只有黑夜,無窮無盡的黑夜。”
“你說外面的黑夜只是假象?”
紫剎沒有再回答,聽完搖了搖頭,就自顧一笑徑直邁步走去,他要去哪,顧靈芝當然是不知道,只好跟着去。
顧靈芝緊跟着他,不大會,二人轉角來到一處洞府,府洞下一扇雅緻的木門,雕刻着神秘的圖案。
紫剎徑直推開門走了進去。洞穴的牆壁上爬着喜陰的植被,開着幽蘭色的小花,空氣中浮動着一種暗香。
一個佈置得唯美而清幽的房間,房中如蟬翼般輕薄的青色帷幔,層層疊疊垂落在白玉牀的邊上。
“這……”顧靈芝有些驚呆,“這房間居然佈置得如此精美!”
紫剎告訴她:“此乃夜靈會會主夜相思的寢宮,如今就便宜你了。”
夜相思是誰,顧靈芝自一無所知。
因爲,她的確沒有聽說過。
但也並不多想,只是說話間,整個人已經又好奇的不住東摸摸西看看,似乎也並沒在乎紫剎在說什麼。
紫剎見狀微微一嘆氣,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