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灕水軒的路上遇見了幾個下人,蕭冰欒毫無意外的發現他們皆是盯着她的肚子,如今已經五個月多了,肚子裡的孩子就已經成了衆人的眼中釘。
紅綺看着眼前的狀況,心裡氣不過,新妃入府,舊人自是被冷落,府裡的下人也是牆頭草,倒向一邊兒,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幸災樂禍呢。
“主子,他們太過分了。”
“紅綺,牆倒衆人推,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不要有什麼不平,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不用去理會。”
紅綺憤憤的看了那些人一眼,扶着蕭冰欒將她護周全,以防有人心懷不軌。
灕水軒,門口也是頗爲冷清,如果不是知道何菁華的心思不在南宮幽絕的身上,何菁華門庭這般冷落的情況,會比她不知道要悽慘多少,所幸她無心,也就安全了。
只是她還未聽說何菁華下堂的消息,不知道南宮晉到底想要怎麼樣。
紗紗正在院子裡倒掉炭火燒盡的灰燼,擡頭便看見蕭冰欒,她微微蹙了蹙沒,卻是迎上來。
“見過蕭夫人。”
蕭冰欒點點頭。
“紗紗,去告訴王妃,我有事要見她。”
紗紗點頭進了屋子,片刻,便走出來迎了她進去。
一進屋子,雖是暖和,卻也不如她的屋子裡,如此一來,蕭冰欒能夠感覺到南宮幽絕對她還是放在心上的。
何菁華一身綠色衣服,外面披着白色狐毛領的夾襖,看起來像是冬日裡的一朵百合,溫婉純潔。
“見過王妃。”
何菁華從榻上走過來連忙扶起她。
“姐姐何須如此客氣,如今你身懷有孕,不必行李了。”
蕭冰欒藉着她手上的力站起來,道“無論如何,禮數不可廢,況且我才五個月,怕是到了六七月纔是真的無法行禮呢。”
何菁華拉着她坐到軟榻上,轉頭吩咐紗紗倒了一杯熱水。
“這大冷的天兒,若是有事,讓紅綺說一聲我過去就是了,你又何必跑這一趟,小心傷了風,豈是得不償失了。”
這話在蕭冰欒聽來有些窩心的慌,而且這也不像是何菁華所在立場應該說的話,但是她既然說了,她也不能不接受人家的好意不是麼。
捧着熱氣騰騰的瓷杯,蕭冰欒神色有些黯然,如今她倒是有些佩服何菁華了。
這莫王府對她而言看似是一個禁錮,卻又何嘗不是一個解脫呢。
如今南宮幽絕把莫王府封鎖的滴水不漏,對於那些暗線也好探子也罷,一來不給真實消息,而來壓根就沒有往外遞消息的途徑,比如何菁華。
身邊有紗紗,估計就算是遞出去的信也是半道兒截下來,估計是一時之間無法摸清楚狀況,所以南宮幽絕才會又想辦法塞進一個來吧。
兩人就這般默默地坐着,良久,何菁華微微一嘆,道“我知道姐姐定是爲了王爺新納妃子的事情來吧。”
蕭冰欒放下瓷杯,笑了笑。
“今日我來是希望王妃能允許我搬回梧桐苑去住,我如今身子重了,再住在楓簫院也不太合適,王爺一直昏迷不醒,一切大小事宜如今都是王妃做主,這個忙,還請王妃務必幫了。”
“我雖不知新進府的人兒是個如何的女子,只是爲着我腹中的孩子,我也會盡力保護好他,我知
道,你有這個能力。”
蕭冰欒說的是你,而不是王妃,這一次是挑明瞭,兩人都知道,只是誰也沒有說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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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菁華微微訝異,卻是笑了。
“你若執意如此看,我允了便是,只是自此之後,我在這府中怕是也沒有什麼說話的分量了,即便是我不自請側妃之位,皇上也是要爲那新進府的女子謀個好名分。”
“你可知那女子是何人?”
何菁華目光有些悠遠,有些惆悵,甚至空洞。
“大概是舊人吧。”
新婦舊人……
到底是何人?
辭別了何菁華搬回梧桐苑一事便可儘快張羅,紅綺和蕭冰欒回到梧桐苑,屋子沒有收拾,大火之後,重新修葺多半恢復了原樣,可是那痕跡卻是在心裡,難以掩去。
蕭冰欒只好呆在柳無歡的屋子裡,然後由兮染和柳無歡去搬東西,收拾屋子。
冬日搬家,或許不是一個好的時候。
忽然想起,梧桐苑裡的那幾棵梧桐,冬日幹凸的樹幹上落了白雪,白茫茫的一片,枝丫直上雲霄,不知是否有鳳凰棲息。
站在院子裡,看着梧桐樹。
“雪盡梨飛梧桐下,鳳棲凰起難相依……”
幽幽的低聲控訴,不知是否不甘,還是不捨,亦或是……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
清朗的男聲,略帶一抹冷清。
猛然轉身,只見白色蒼茫之下,白衣男子宛若突臨的謫仙,脣角微勾,似笑非笑,更像是一抹冷諷。
“風燁?”
蕭冰欒握緊了手裡的暖爐,纖長的睫毛已經染了一層白霜,但卻絲毫不影響她的視線,依然是能夠清晰地看見風燁的表情。
“你在爲他傷懷?”
“與你何干?”
蕭冰欒冷冷的瞥着他,根本毫不在意。
“與我……何干?”
“你以爲當真與我沒有關係嗎?你以爲我會因爲一個簡簡單單的人情就救你那麼多次?呵呵,蕭冰欒,你把一切想的太簡單了,難道你不知道你自己的價值嗎?”
“價值?”蕭冰欒微微舒展眉頭,盈盈一笑。
“我的價值是什麼?我如今還有什麼價值可言?”
明明是自嘲的語氣,卻偏偏的生出一抹暢懷的笑意,天地間一片雪白,唯獨那抹冷意十足的歡笑點綴了正片白色荒原。
風燁驀地怔住了。
他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該死的迷人,該死的好看,有多少人都在惦記着她,可是她卻好像毫不自知,他一直知道這注定是一個禍水般存在的女人,可是他卻從來都看不透她,一個謎一樣的女人,讓他難以捉摸。
若不是一直捉摸不透,就憑着她的聰明,他隱忍至今,已是極限了。
風燁看着她,蹙眉,他不喜歡她如此輕賤的笑容,像是不顧一切,什麼都不在乎的模樣,明明在乎的要死,偏偏裝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態度,氣人,也急人。
“風御醫,我雖不知道你是無意還是有意闖入梧桐苑,可是我這裡並不歡迎你。”
蕭冰欒轉身欲回到房中,卻傳來身後那人的聲音“你可曾聽說過上古之術?”
蕭冰欒腳步一頓。
“不曾。”
她走進房中,關緊門。
門外悄無聲息,許久,才聽得似是離去的腳步聲。
上古之術……
呵呵,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到底……是什麼人?
想當初在大漠,她用上古之術召喚出地底城的那座喚作龍門的宅子,那時未曾想過會有什麼關係,如今卻因爲風燁的一句話,驀然想起那璇璣老人所說,找到冥魄珠。
冥魄珠?上古之術?
莫非這一切根本就是有聯繫?
可是她能夠在短短几個月的時間裡學會上古之術,可見並不是什麼難以學習的術法,風燁……到底是什麼意思?
風燁?風?風姓?
指尖忽明忽滅,紫色的幽光漸漸黯淡下去,這便是所謂的上古召喚術。
蕭冰欒嗤笑。
即便是這樣又如何,南宮幽絕……
如今,她竟是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院子裡忽然又有腳步聲傳來,蕭冰欒輕輕拉開一條門縫,只見‘斬非’朝着她這間屋子走來,不想見他,卻沒辦法,有些事情終究是要問清楚的。
“吱呀”一聲拉開門,恰好看見南宮幽絕那微楞的表情,他就那樣站在雪地之中,無數的雪花落在他的肩上,他是斬非模樣,可是透過那雙黝黑的深眸,蕭冰欒卻是心裡莫名一顫。
“欒兒……”
蕭冰欒淺笑着“恭喜……”
“我……沒辦法。”
蕭冰欒搖了搖頭”你無須跟我解釋,或許你從來沒有給我解釋過什麼,如今我只問一句,四大家族都有誰?”
南宮幽絕眸光一凜,看向她“你無須知道!”
他說的強硬且生冷,她心中徒增悲涼。
心中一苦,卻是一口苦水吐了上來。
“噗——”
南宮幽絕眼睛一緊,想要上前卻是生生的忍住,握緊雙手狠狠地,狠狠地,骨節泛白,青筋暴起,他的臉上卻是平靜無波,彷彿毫不關心。
“好好養胎,生下麟兒,其他的事無需你操心!”
他清冷的拋下這樣一句,轉身落荒而逃,不想門外忽然閃出一個身影,猛然襲向他,他未及躲閃,胸口中了一拳,悶哼一聲,鮮血噴出。
蕭冰欒往前走了兩步,卻是柳無歡再一次提起南宮幽絕的領子,揮起拳頭。
“無歡,放開他。”
蕭冰欒無力的說道,卻是不容置喙。
“姐姐!”
柳無歡憤怒的看向她,生的是她的氣,亦是他的氣。
“讓他走!”
柳無歡狠狠地看着他,冷冽的眸子不復往日的澄澈,而是多了一抹難以言說的複雜。
“若是你不懂得珍惜,我會保證,你永遠都不會再見到她!”
柳無歡狠狠地推開他,南宮幽絕踉蹌一步,卻是冷笑道“你不過是寄人籬下,我已經給了你很大的面子,你若是不懂得珍惜,也就沒必要留在這兒了。”
說完,便踏着雪裡去,只留下一地的腳印有些深淺不一。
“姐姐……”
白雪依然下着未停,雪花散落在肩頭,寒涼。
是誰曾說,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了……這一刻,心情,竟是如同死水一般再也泛不起半絲波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