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山路愈顯崎嶇,石梯上的行走也越發艱難。成愷不得不挽緊心凌的手臂,“石頭很滑,爲了還未拍完的電影,牽實了!”在她的心目中,他的價值或許僅能體現在她的電影作品中了,他無法不這樣想。
“你也小心!”被雨聲吞沒的關切迴應,在成愷心中重若千斤。
夜雨之中相互依偎的兩人蹣跚前行,還未到達山腳,幾段閃電讓山間小路一剎那亮若白晝,未幾,數聲驚雷便在頭頂轟隆而過。心凌一驚,兩隻手迅速抱住成愷腰身,頭也順勢埋在了他的懷裡。即便雷聲逐漸遠去,她也還沒有將頭擡起的魄力。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樣做,只知道成愷的懷抱很安逸,她捨不得離去。
這一撲,讓成愷差點整個人挨在了山邊石壁上,右手撐傘的他只能騰出左手扶住她。軀體緊貼的一刻,他恨不得扔掉手中的傘,用雙手緊緊將她抱住。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在他懷裡說着。
“我不明白你爲什麼道歉?”
“一次又一次,我借用你的懷抱來逃避,對不起;剛纔將你喊成那個人的名字,也對不起。”陳宇林三個字或許已經成爲她靈魂深處的烙印,總是在出其不意的時候提醒她他存在的痕跡,乃至於情急之時,這成爲了心凌唯一能不假思索的名字。
“剛纔是剛纔,你無需要永遠在重複着過去。”成愷有點氣憤了,“這有什麼,我願意讓你逃避一輩子,可是,你敢嗎?”
“我想我敢的,如果以後每一天,都下着今天一樣的雨。”心凌的聲音很微弱,可話是在成愷耳邊說的,他能聽得一清二楚。
“那我們不管以後,只管今天。”成愷又驚又喜,握傘的手竭力交錯着,只爲能將心凌抱得更緊。
一開始心凌是因爲怕,逐漸她也明白,不過藉口罷了。跟成愷在一起,她能拋下一切煩惱事,可即便她能借着他放下宇林,這也未免太不可思議。他們明明生活在兩個世界,戲一完結,也再無交集。她竟開始思慮他們的將來,哪怕只有一點的可能性。雨中的山間小路不見一個人影,仿若他倆已在天地中孤立,對成愷的眷戀猶如逐漸下墜在深淵,深不見底。
“繼續走吧!”她最終掙脫了他胸膛的暖意,決定再獨自面對風雨。
成愷卻不願放開經已抓緊的手臂,“把心交給我,有那麼的難嗎?”
“那是存在了十幾年的烙印,即使不在一起,有着距離,這樣看他一生一世也很好,我曾經抑制不了自己這樣想。現在的我,回答不了你以後會怎樣。你抱着我,有時候我還會分不清究竟你是他,還是你是你?在把心清理乾淨之前,對你都不公平。”只有時間能再跑贏時間,那是成愷無法用手觸及的距離。於是陷入靜默,直至雨逐漸變小,直至雨不再淅淅瀝瀝。
“我都不介意。”瞬間成愷拋下雨傘,雙手徹底將心凌抱住,“你糾結公不公平,說明正努力朝着我的方向走,是不是?”慢慢地,他用身軀將心凌整個裹住,手掌再漸漸上移,托住她的兩頰,徑直朝脣上吻了過去。
面對這個男人的連番鐵漢柔情,心凌已然失去說不的能力,繼而攬住他的腰,繼而在這個男人的熱望攻陷下沉淪下去。誰在年輕的時候沒有孜孜以求過求之不得的愛情,經歷過後才發覺隨手可得的溫柔也有它風雨同舟的魅力,因爲真實,所以擲地有聲。
逐漸地,心凌投入地吻得忘了自己,眼睛閉上的她跟隨成愷移動着舌尖的位置。他們的當下,是愛情的滅頂,不管多痛,她要狠狠將刻骨銘心的那個人名從身體中割裂開來;他們的當下,是愛情的新生,她開始不由自主地欲拒還迎,管他未來一言難盡。
成愷的懷抱中,她柔軟得不能自已,哪怕看不見出路,哪怕只是一場只開花不結果的愛情,她想跟他一起走過這一段,就在脣脣相接的這一刻起。甚至連成愷也預料不到心凌的熱情迴應,一番溫存過後,還是他主動停住了開始時的導引。
他們依然貼得很近很近,相互對視的二人再次陷入沉寂。心凌忍不住首先低下頭來,嘴角揚起的靦腆微笑同樣讓成愷始料不及。這是她的認可嗎?她沒有主動推開,那是在說,剛纔的吻也是心甘情願的?成愷沒有欣喜得太及時,心凌不是一個在他能力範圍內能捉摸透的女子,更何況他早已習慣在她需要時讓她緊緊相依,又在第二天自覺地消失了蹤影。
待心凌再次閉上眼睛,頭再輕輕埋在他的胸膛,沒有了動靜,他才放心恍然大悟,“你不答我一聲,我很容易會錯意的哦。”頃刻欣喜得如小孩般。
“會錯意都沒有膽量的男人,放棄了也不可惜。”這一句帶着傲氣的話,證明她已然下定了決心。
“要多大的膽量?要不是我憐香惜玉,你早棄械投降了!”成愷被逗得開懷大笑。男人想要佔有女人不需要太婉轉,成功率也往往不低,更何況是像他,帥得幾乎讓任何女人都難以把持,難的是明明深愛,刻意讓開。話音剛落,他迅猛地攔腰再將她擁起,隨即低頭親吻她的額頭,接着彎腰跟她鼻尖貼鼻尖地凝視,心癮難耐終究又肆意地奪取了她的呼吸。
心凌也情不自禁將手環繞在成愷頸後,第一次主動維持跟他親密的距離。岩石邊的大樹還不時往下滴落儲存在枝葉上的雨滴,冰冷的水珠每一次驚動他們熾熱交換着的氣息,都不過成爲了他倆下一輪你追我逐、脣舌交戰的催化劑,激發的躁動讓發燙的胸口也不由自主貼在了一起。
心凌開始承受不住成愷加在她腰身上的勁,微微後昂,隨即又將手指更深地掐進了他頸後的肌肉裡。就這樣輾轉廝磨,吮吸啃噬,又深深地索取。她的甜蜜溫柔,他恨不得頃刻間將它完全吞噬,他的萬般柔情,也讓她陶醉在前所未有的朝朝暮暮裡。
遠處突然傳來的一陣嬉鬧聲讓二人終於有機會緩過氣,心凌滾燙的臉頰迎面遇到一陣冷風,才吹走了她那沉淪在愛慾中的貪癡。她定睛呆望成愷,想起因爲對宇林生氣而主動跟他吻在牀上的經歷。
他到底因爲多麼愛自己,纔在上一次剋制住剛纔烈如火焰般的佔有慾?這樣的一個“愛”字,又可以經受得起多久時間的洗禮?跟他在一起,是否意味着身邊從此多了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卻少了一個人聽她說心事?可此刻停留在成愷懷裡,釋放了寄存已久的壓抑,她能感覺身體中每一個細胞那跳躍的歡喜。
愛情算什麼東西,比不過肚子餓的時候想吃的一頓飯,一顆糖。她想要的愛情已不是什麼矢志不渝驚天動地,它只需要像小孩子得到一顆糖的單純快樂,不用質疑不費心力。
嬉鬧聲越來越近,“是剛纔很像成愷的那個男生和他女朋友,怎麼還沒有走?”“我也想有一段這樣癡纏又浪漫的愛情,以後有男朋友,我也要選下雨的時候讓他陪我來一趟這裡!”剛纔的那幾個小女孩遠遠看見他倆便七嘴八舌議論開來,聲音迴盪在雨後幽靜的山林,格外凌厲、清晰。
“來,跟我走!”這次是成愷首先做出的反應,心凌被十指緊扣住的手掌毫無反抗餘地,只是在掌心觸碰掌心的一霎,在心的地方感覺一陣莫名的電擊。
到了山腳,成愷迅速截下一輛的士,一路沉默,很快的士便停在了酒店附近。剛剛開始的戀情,成愷當然不願意心凌太快離開,可他的身份也絕不可在此刻被識破。紛沓而至的不僅僅是子虛烏有的流言蜚語,更會讓她苦心經營的電影作品蒙上陰影。即便心癢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也僅能以用力抓住心凌的手來表達不捨和愛意。
“你都溼透了,先上去吧!”下車後心凌努力才掙脫成愷緊握的手掌,低頭側着身沒有正面看他,她能聽見自己心裡心撲通撲通的噪音。
“你的衣服也溼了不少,立刻洗澡彆着涼了,我一會兒給你電話!”伸出的拇指和尾指構成一個電話的手勢,眼睛裡滿滿的眷戀和心癡。
重新開始比挽回舊情好,因爲不用再追究誰對誰錯,不用記起傷害,吃力原諒、放下,但同樣錯過了療愈。目送成愷的遠去,她才理解那一股遙遠的陣痛,終歸需要自己獨立扛起,只是有成愷在,彷彿輕了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