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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呢?”厲楚恆幽冷地問道。

他就不男人了,怎麼樣?!

“假如你不出現,假如沒有上一代的恩怨……那樣的顧萌萌應該會和楚世修在一起。”顧萌萌很誠實地說道。

如果厲楚恆不出現,如果她和楚世修只是單純的青梅竹馬,她沒理由不和楚世修在一起。

“砰——”

桌上的銀叉被厲楚恆一把甩了出去,砸在牆上掉落下來。

厲楚恆坐在她的對面,臉色鐵青,一雙黑眸死死地瞪着她,那眼神就跟要把她剝皮拆骨一般。

……

好吧。

實話惹怒暴君了。

“可你出現了不是嗎?”顧萌萌連忙挽回這爛攤子,然後用極真誠的語氣道,“這個假設用在你身上也一樣成立,假如我沒有出現,你也會喜歡上另外一個。”

“不會!”厲楚恆咬牙切齒地瞪着她,字字鏗鏘有力,“你不出現,我這輩子就不會愛了!”

“……”

他說,你不出現,我這輩子就不會愛了!

他用生氣狂怒的表情說着這個世上最動聽的情話,顧萌萌的心狠狠一顫,幾乎從喉嚨裡跳出來。

厲楚恆布着血絲的眼恨恨地瞪她,一直瞪她,一直瞪着……

感動之後,顧萌萌自慚形愧低下頭,不自在地轉着手中的玻璃杯,弱弱地道,“我錯了。”

相比他的理所當然,她的話簡直是大逆不道……

“哼!”

厲楚恆嗤之以鼻,一臉的不爽。

“我知道我說錯了……”她誠實個什麼勁啊……蠢死了。

“哼!”

厲楚恆繼續冷哼。

“叩叩——”

餐廳的門被敲了兩下。

len站在門口,臉上沒什麼表情,一雙漂亮的眼睛看着他們,“爸爸、媽媽,我們什麼時候去看二伯?”

兒子……你就是救場王!

顧萌萌忙不迭地從餐桌前站了起來,一本正經地道,“我們的確該去看二哥了,我還不知道他傷得怎麼樣。”

“哼!”

厲楚恆繼續冷哼一聲,目光鄙夷地從顧萌萌那張明顯底氣不足的臉上一掃而過,拍着桌子站起來,不爽到了極點。

len站在門口,視線安靜地在厲楚恆和顧萌萌中間遊移着,最後落在地上的銀叉上,小聲地道,“法西斯。”

“厲子霆——”

厲楚恆瞪向他。

一年多了,他罵人的詞彙還是這個詞!

“不好吃不要丟。”len擡起頭迎向他的視線,厲楚恆眼中的戾氣陰狠讓他的小肩膀不自覺地縮了下,稚嫩的聲音悶悶地低了下來,還是把話說完,“媽媽親手做的。”

“……”

厲楚恆的眉頭瞬間擰得更厲害了,轉眸瞪向顧萌萌,咬着牙關,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顧萌萌看向他,露出一個笑容。

沒有任何的責備,笑容的弧度很溫暖,卻有些牽強。

厲楚恆繃着臉,朝前一步,將地上的銀叉撿了起來,放回自己的餐具旁邊。

桌上的菜被他吃掉一半,還剩下一半……

擡起眸時,厲楚恆就見len牽着顧萌萌的手往外走去,留給他一大一小的背影。

他看着len仰起頭凝視向顧萌萌,稚嫩的聲音響起,“媽媽,沒事的。”

顧萌萌頓時笑得一臉燦爛,摸了摸他的頭,“別多想,是媽媽對爸爸不夠好。”

“嗯。”

len回以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

靠。

厲楚恆突然明白過來,這小子故意在顧萌萌面前博取好感呢!

難怪選他們爭執得最嚴重的時候走進來!

居然就這麼硬生生地把顧萌萌從他身邊帶走了!shit!

房車的座位是側座的,顧萌萌和len坐在一起,卻一直拿小心翼翼的目光看向對面坐着的厲楚恆。

厲楚恆從上車開始臉就臭到了太平洋,坐在那裡往死裡瞪着她們。

len扮着乖巧,坐在顧萌萌的身旁,握着她的手把玩。

厲楚恆瞪着一大一小纏在一起的手,強忍住衝動纔沒衝過去把自己的親生兒子揍一頓。

“顧萌萌,過來!”厲楚恆還是忍不住從牙齒縫裡蹦出幾個字來。

他不生她的氣了!

反正他已經出現在她的人生了,反正楚世修是死是活都干涉不到,他何必在不可能的事上計較,反倒給自己兒子一個空缺。

厲楚恆的話無疑是在示弱,顧萌萌不由得微笑起來,目光裡柔情繾綣,起身準備過去。

“媽媽,我指甲壞了。”

len突然悶悶地說道。

厲楚恆就這麼眼睜睜地瞪着顧萌萌又坐了回去,緊張擔心地握起len的小手,“怎麼了?呃……我怎麼都沒發現你指甲長這麼長了。”

顧萌萌有些懊惱。

len的小手指指甲長得有些長,往橫裡裂了開來。

len漂亮的眼睛專注地看着她,小小的嘴脣抿了抿,“我自己弄下來。”

“別亂動,媽媽包裡有指甲鉗。”

顧萌萌連忙說道,顧不上厲楚恆轉身去包裡翻指甲鉗。

厲楚恆果斷又被晾在了一旁。

厲楚恆朝着她們瞪過去,一直耷拉着小臉的len忽然擡起頭看向他,那眼神複雜……

len的眼裡掩飾不住的得意,連脣角都勾了起來,但面對他,又多多少少地帶着懼意。

媽~的!

厲楚恆在心裡爆了一句粗話,死小孩真的在跟他搶女人!

“顧萌萌!過來!”厲楚恆簡直要暴走了。

“等一下,我幫兒子修一下指甲。”

顧萌萌想也不想地說道,沒有注意他們父子間的眼神交流,低着頭拉過len的小手替他把裂了一半的指甲剪好。

len笑得有些甜。

顧萌萌將他其它手指甲也通通仔細修剪,眸光認真專心。

……

厲楚恆的臉越來越黑、越來越臭,手背上的青筋越來越明顯……

len看着顧萌萌替自己剪指甲,忽然又低低地道,“媽媽,指甲是我自己咬掉的。”

剛剛咬的。

就在厲楚恆粗聲粗氣叫她過去的那一秒。

“……”

要不是len還是他親生的,厲楚恆此刻已經把len給踹下車了。

在他面前耍這種心機!

靠!

一直埋頭剪指甲的顧萌萌根本沒有聽出len一個小孩子的弦外之意,反而很自然地接話,“下次指甲長了叫媽媽剪,不要咬,不能養着咬指甲的習慣。”

“……”

厲楚恆覺得自己再憋下去就要殺人了,於是他吼了出來,“剪夠沒有?!顧萌萌!你再不過來我跳車給你看!”

厲楚恆的怒意在車裡四下躥走。

顧萌萌不由得擡頭,有些茫然不解地看向他,怎麼突然就氣成這樣了?還爲她剛剛說的話?

沒等她有所領悟,厲楚恆又瞪着len道,“明天就去給我回國,上學去!”

小孩子曠什麼課!

聞言,len的小臉忽然一片慘白,有些着急地抓住顧萌萌的手,“媽媽,我跟你一起,好麼?”

語氣近乎乞求,眼睛裡閃動着光,一張楚楚可憐如小鹿般的小臉。

“可你應該回去上學,我們還要留一段時間。”這一點,顧萌萌和厲楚恆保持意見一致,他們起碼要在這裡等到厲爵斯轉危爲安才走。

“我怕媽媽又不見了。”len稚嫩的嗓音安靜的車裡響起。

他回國後,顧萌萌會不會又出事?

顧萌萌低頭,看出了他眼裡的緊張與不安,鼻子忽然有些酸澀,len很怕她會出事……

從英國回到中國以後,她以爲兒子慢慢開始變得不怎麼黏她了。

原來他還是很在乎她。

顧萌萌想說些“不會的,我不會再有事”之類的話,但最終卻把len攬進懷裡,緊緊抱住他,“乖。”

如果當初他們沒有堅持把他生下來,現在怎麼會有一個這麼乖的兒子。

“媽媽……”

len聲音輕輕地道,伸出小手抱住她,“不要趕我走。”

……

母子情深的畫面顯然刺激了另一個小心眼的男人。

“停車!”厲楚恆猛地吼道。

顧萌萌怔了下,詫異地看向厲楚恆,他真的要跳車?!

終於得到了她的正視,厲楚恆仍然是一臉的老大不爽,從齒縫間擠出幾個字來,“醫院到了!”

“……”

顧萌萌望向車外,果然是醫院到了,汗。

“厲子霆!你戀母嗎?!給我過來!”厲楚恆上前一把攥過len,下車後,厲楚恆直接將他攔腰抱住往醫院走去。

“厲楚恆,你不要這樣……”

顧萌萌皺了皺眉,看着厲楚恆用單手抱足球的方式抱着len往前走,追上去還趕不及他的腳步。

不知道len說了什麼,她就聽着厲楚恆在醫院咆哮出聲,“厲子霆!你敢再罵我一句試試?!”

他們父子是仇人嗎?!

……

隔離病房外,厲楚恆、顧萌萌、len站在玻璃前往裡望去。

厲爵斯還躺在那張病牀~上,這些天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這個隔離病房,病牀兩邊的儀器有好幾臺,醫學管子有很多……

厲爵斯的病情比顧萌萌想象中的嚴重。

“二哥從來沒醒過嗎?”顧萌萌轉頭問厲楚恆,len安靜乖巧地站在她的身邊,緊緊牽住她的手。

厲楚恆的臉色稱不上好看,聞言搖了搖頭,“沒有。他是在求死,不是在求生。”

厲爵斯就沒有醒過。

厲爵斯根本不在乎有多少人在等待他醒過來,他只管沉睡,等待死亡。

……

聽到厲楚恆低沉的聲音,顧萌萌的身體顫了下,不禁咬脣。

從很久以前開始,厲爵斯對她而言都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兄長,他什麼都看得很開……

他跟她說,沒什麼比活着更重要。

他說他如果當年懂這個道理,就不會強迫sara私奔,就不會釀成後來悲傷的結果。

現在,他卻在求死……

他完成了對sara心的忠貞,沒有主動尋死,渾渾噩噩、醉生夢死這麼多年,活得像行屍走肉一般,現在對他來說算不算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