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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脫了,那她表妹呢?!

就在之前,她還看到他去找她的表妹,佳妮之於他……究竟算什麼呢?!

葉佳妮回了國,沒有在這邊守着,這不像是表妹的風格。

表妹會不擔心厲爵斯嗎?他是爲她才變成這樣的……

顧萌萌想了很多,厲楚恆已經環住她的身體往病房裡走去,三個人都穿着無菌服。

顧萌萌示意地看向身邊的兒子一眼。

len走到病牀前,乖巧地喊了一聲,“二伯。”

自然沒有人迴應他。

厲爵斯躺在那裡,臉色蒼白,雙眼緊閡,沒有任何甦醒的意思,一旁的心電儀器上曲線時緩時急。

厲楚恆從後環住顧萌萌的身體,顧萌萌看着躺那一動不動的厲爵斯,手不禁抓緊厲楚恆的手臂……

這一場事故,她活了下來,佳妮活了下來,厲爵斯卻躺在這裡半死不活。

連醫生都不敢給一句他已經安全度過危險期這樣的話給他們安慰……

“二哥,是你說的,沒什麼比活着更重要。”

顧萌萌站在那裡,聲音輕輕地道,“過去的已經彌補不了,你用生命補償也補償不了,你已經浪費自己這麼多年……二哥,你能不能真正地爲自己活一次?”

她的話落,病房裡就是靜謐。

“如果我在這次事件中死去……”顧萌萌忽然又道,轉頭擡眸對上厲楚恆深邃的眸,認真地一字一字道,“我希望你能過好自己的生活,如果記着我讓你不舒服,就用盡任何方式來忘記我,再去過最好的生活,但不是和二哥一樣的醉生夢死。”

她想,sara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臨死時的念頭大抵都是一樣的。

“……”

厲楚恆無聲地凝視着她,沒有說話。

他們不能在隔離病房裡久呆,厲楚恆拉着她走出去。

一出門,顧萌萌就被厲楚恆推到牆上,撞得她背上發疼。

她臉上的口罩被一把揭去,厲楚恆雙手有些用力地摁住她的肩,“顧萌萌,跟我說,你剛剛說的都只是說給厲爵斯聽的!”

“我……”顧萌萌又看到了他眼裡張狂的怒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告訴我!實話!”厲楚恆咬牙切齒地低吼道。

他嘴裡吼着她要說實話,但如果她敢否認半個字,他一定毫不猶豫地跟她發脾氣……

有了之前談論假設的前車之鑑,顧萌萌這回很聰明地選擇了順從他,“嗯,只是說給厲爵斯聽的。”

“真的?!”厲楚恆的面色稍霽。

“嗯。”顧萌萌點頭。

厲楚恆一把扯下自己的口罩,吻鋪天蓋地地落在她的臉上,一手撫上她的臉,帶着一股急燥,牙齒磕在她的脣上,讓她發疼。

“唔……兒子在。”顧萌萌使出全身力氣擋開他健碩的胸膛,面紅耳赤地說道。

“顧萌萌!你這輩子都別給我有這種假仁假義的念頭!”厲楚恆霸道而張狂地瞪着她,聲音從喉嚨裡逼出來,“聽到沒有?!”

“……”顧萌萌蹙眉,這怎麼就是假仁假義了,她希望他能好好活着……這也錯了?!

“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別給我有要死不活的念頭!聽到沒有?!”厲楚恆的語氣是透着威脅,目光凌厲地瞪着她,“你敢死試試,我後腳就跟着你進鬼門關!我什麼都不會管!你親人你兒子你女兒……我一個都不會替你照顧!”

“……”

顧萌萌被他震懾到。

這一次的事不僅讓len變得黏她,連厲楚恆都變得格外神經緊張。

她連一個字都不能說錯。

顧萌萌呆呆地看着他,腦袋有片刻的空白。

隨即,她投進厲楚恆的懷裡,雙手緊緊環住他,眼眶莫名酸澀起來,“傻瓜……”

厲楚恆就是天底下最笨的傻瓜。

哪有愛人愛成他這個樣子的……蠻不講理到了一個極致。

傻瓜。

“我不管以後還會發生什麼事,哪怕你就只剩下一口氣,也得撐着那口氣陪到我死爲止!”厲楚恆摟緊她,摟得很用力。

他不是笨蛋。

他知道她在病房裡說的那些是她的真實想法。

她說那些話的時候,他的胸口被凌遲而過。

她被人虐打的時候一定在想這些,她想她死後,他應該怎麼照她的想法活下去……

他不是個聽話的老公。

他們之間,要是什麼都聽她的安排,早就不在一起了……所以,他不會聽。

他必須讓她聽他的。

len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們,默默地把口罩揭下來,漂亮的小臉上面無表情的,粉嫩的脣卻慢慢勾起一絲弧度,很快又淡了下去。

醫院旁邊的洛可可風格教堂裡。

顧萌萌牽着len走進去時,曼文正坐在最前面一排的座椅上雙手交叉,握着一枚玉石十字架替厲爵斯祈禱。

厲家財團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輿論和各種市場下滑,厲楚恆去找厲爵西處理這些事。

她這個掛名的e.s最高決策人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顧萌萌牽着len的手走向前,對着耶酥像劃了一個十字纔在曼文身邊坐下來。

她記得第一次見曼文也是在一個教堂裡。

過了這麼久,曼文身上的氣質不減,更沉澱了很多當家少奶奶的韻味,她是厲爵西最好的賢內助。

顧萌萌相信,沒有曼文,厲爵西也不會有力氣撐着厲家。

祈禱過後,曼文睜開了眼,微笑着看向顧萌萌,越過她看向len,眼裡透出喜歡,“看這小帥哥,又帥好多,個子也長高了。”

“大伯母。”len禮貌地朝曼文點頭。

“乖。”曼文笑得很開心,只是眉目間有着疲憊之色。

“曼姐,回去休息吧,你這些天太累了,我和厲楚恆在醫院守着就行了。”顧萌萌說道。

“你自己也是剛逃過一劫。”曼文凝視着她眼角處還沒好透的傷痕,“瘦了很多……不過三弟瘦得更多。”

厲楚恆那幾天簡直是瘦脫了形,憔悴得讓人看了都害怕。

“嗯。”顧萌萌一說到厲楚恆目光就變得格外柔和柔軟。

顧萌萌正要繼續勸曼文回去休息時,就聽到一個慌張的聲音傳過來,“大少奶奶不好了,二少爺的情況又變糟了,剛剛連心跳都停了。”

“啪——”

曼文手裡的十字架項鍊落地。

顧萌萌震驚地睜大了眼,想也不想地拉着len的手跑出教堂,一路跑醫院。

“二伯會死嗎?”

len的手被顧萌萌攥到紅,還是跟着她跑,聲音稚嫩地問出口。

死……

顧萌萌一直在想,厲爵斯會守着那一份愛情直到他死去的那一刻。

但她從來沒想過,厲爵斯的生命會短暫到今天。

不會的……不會的……

顧萌萌拉着len往醫院裡跑,電梯遲遲不下來,顧萌萌索性和len跑樓梯。

兩人衝向隔離病房,身後的曼文也緊跟過來。

只見醫生們推着推牀從病房裡出來,厲楚恆和厲爵西緊跟着後面,見到她們,厲爵西立刻道,“讓開,要送老二去手術室。”

顧萌萌被len拉着往旁邊站,厲楚恆跟着醫生們走,臉色陰沉得難看,眉頭深鎖,黑眸直直地盯着躺在那裡呼吸純淨氧氣的厲爵斯……

顧萌萌靠着走廊牆站着,只見厲爵斯從她眼底下被匆匆推過,那一張如紙般慘白的臉孔。

……

“我叫厲爵斯,是楚恆的二哥,你可以叫我的英文名——richard。”

“最重要的不是兩個人在一起,是兩個人都活着,明白?!”

“哇哦,太想你了兔子。好久不見。”

“就叫厲小兔怎麼樣?!”

“兔子生小兔,多有內涵!是吧,妮子?!”

……

回憶接踵而來,顧萌萌才發現突然很多事在這一刻清晰極了,厲爵斯教過她的每一個道理,厲爵斯陪在她身邊的每一段難熬時光……她都記得清楚。

她想起厲爵斯開始追葉佳妮的時候,想起厲爵斯在一年之後看着葉佳妮上機的時候,想起着他們兩個在吸菸區談話的樣子……

想起厲爵斯在面對葉佳妮時臉上的那種隱忍。

……

顧萌萌猛地拿起手機撥打了電話給葉佳妮,葉佳妮在那邊遲疑了兩秒才接起,“表姐?”

蒼白無力的聲音,很啞,像是發不出來似的。

“聽着,佳妮,二哥現在要去手術室,你跟他說幾句話好不好?!我知道你很想跟他說話!”顧萌萌有些激動地說着,鬆開len的小手大步跑過去,打開擴音器追上醫生們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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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錯愕莫名地看向她。

厲爵西甚至繃起臉,“萌萌,在醫院不要打電話。”

顧萌萌絲毫不顧他的說的,追着他們匆匆的腳步,拿着手機努力靠向厲爵斯……

厲爵西給一旁的保鏢使了個眼色,保鏢上前便要將顧萌萌拉走——

“別碰她!”

“別拉我媽媽!”

兩個不悅的聲音來自厲楚恆和len,語氣是一樣的不容置喙。

顧萌萌握住手機,腳步匆忙地同大家一起趕往手術室的方向,手機裡卻是一片沉默,葉佳妮始終沒有說話……

顧萌萌焦急地看着厲爵斯,手緊緊握着手機。

很久,葉佳妮乾澀的聲音從手機裡發出來,“厲爵斯,我的墓誌銘上會這麼寫。葉佳妮,生於中國,死於中國,是個失敗的女人、不孝的女兒。”

“……”

聞言,顧萌萌呆住了。

“我看了一本書,上面說人有輪迴。”葉佳妮的聲音乾澀極了,平淡至極,沒有過份的激動,只有過剩的平靜,“如果有第三生,你來找我好嗎?真正地……”

“砰——”

厲爵斯被推進了手術室。

門在衆人們砰然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