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出了湯森的病房，告別了於廣瑞和劉世傑，剩下我們五個浪蕩在街上。燈火闌珊，霓虹閃爍的街道，我們彼此誰也沒有說話，心事重重。
銅仁市共分五個區，隸屬於市中心的川滬區，首屈一指的川滬大學老大“飛鷹”，其次是染城區，染城大學老大黃琦，此外還有夏鬆區的沈洛逸，金河區的程鵬，貴安區的高文誠。每區都有一個以區命名的代表性大學，大學選拔出來的帶頭老大間接代表着整個區域的老大，老大任期爲三年，畢業後換權。地區老大與社會上黑社會不同的是，他的職權是懲戒本區內一切不平民心的惡勢力，而不是在地頭稱霸王收保護費。所以他們與黑道並不掛鉤，但也不排除其中的老大是黑道家底。
但是以“飛鷹”現在的做法來看，顯然越走越偏。
思考之餘，黃琦的手機在安靜的空氣中兀地響起。
一條短信，依舊是陌生的號碼，未知的歸屬地，傳遞着不安與惶恐。
點擊，閱讀。
“我要你一件一件品嚐失去的感覺。”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握着手機的手指一點點增加着力度，原本淡漠的臉上一點點變得猙獰。
“明晚放學，帶上人堵川滬的大門，”咬緊的牙關，嘴角旁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媽的掘地三尺，抓不到‘飛鷹’，妄爲染城老大！”
“琦，我和你一起。”蘇辰握住了黃琦的手。
黃琦的另一隻手覆在上面，“我因與你投緣拉你進的組織，可你從未經歷過這種場面，還是別趟這趟渾水了。”
蘇辰笑笑，“我學過跆拳道。”
“我們也去，組織的人，生死共存亡！”時冰和潘瑩瑩一致開口道。
“也好，”黃琦淡淡地答道，“我終是阻攔不了你們。”
“我也……想去。”我以極小的聲音開口。
“不行，你從未涉獵我們這一地帶。”黃琦的聲音依舊低沉。
“可我擔心你們！我可以遠遠地看着。”
“這一仗，我們對‘飛鷹’是毫無瞭解的，勝利與否都是未知的……”
蘇辰拍了拍黃琦的肩膀，“她想去，隨她去吧。”
黃琦皺眉反問：“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麼？”
“我知道，”睫毛下隱藏的是琥珀般透亮的雙眼，“我拼了自己也會護她周全。”
之後的一天，黃琦和潘瑩瑩、時冰，都沒有來上課。他們在私下籌集人馬，同時向川滬大學放消息。只有我和蘇辰，心神不安的上着課，有種愛莫能助的感覺。
我看着前面坐的背影筆直認真聽課的蘇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後背。他扭過頭，微微露出了一個微笑。
我前傾，靠近他耳邊，小聲道：“蘇辰，今晚你不能上就別逞強，和我一塊遠遠後援就好了。”
蘇辰搖了搖頭，“我混在隊伍裡面，不上前，沒事的，”頓了頓，“別擔心了，如果川滬大學直接交出了‘飛鷹’，我們就不用幹架了。”
“這不太可能吧。”
“一切皆有可能，”他拿筆敲了一下我的頭，“好好聽課！”
回過頭，又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頭，“那天，你們對‘飛鷹’的體型外貌有所掌握了麼？”
我嘆了口氣，“一點沒有。”
蘇辰“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回過頭。
剛擡頭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字體的我，卻又陷入了沉思。如果李鋮昊也在就好了。高中時，他打架打得生猛而迅速，也是能速戰速決的那種。看着他打架的威風感，像高高在上的王者，手下皆是敗將，那種俯視羣雄的感覺，別提有多酷了。
想着想着，又是有些悲傷。都說思念這種事情，逃得過對酒當歌的夜，躲不過四下無人的街，可我就連本來毫不相關的事，轉了八百圈，也能聯想到他的身上。
現在我想起他，仍會心動，只是少了非要在一起的執着了。
大概是因爲，蘇辰的出現吧。
61.
放學後已是傍晚七八點鐘，天色漸漸下沉，路邊颳起的風已經漸漸讓人感到寒意。
黃琦一身寬大休閒的布衫衣，帶着黑壓壓的二十幾號人馬，遊走在空曠的城市街頭。蘇辰被埋沒在人羣之中，不見蹤影。旁側跟着時冰與潘瑩瑩，滿臉孤傲，像高高在上的女王，後面跟着十幾號爲她們征戰的士兵。
“已經有一學期沒有打過羣架了，手都癢癢了。”黃琦扯着一邊嘴角，扭着脖子活動筋骨。
潘瑩瑩環顧四周，“世傑和阿瑞呢？”
“我沒有告訴他們，他們剛剛痊癒。”
“他們一定會埋怨少看了一場好戲。”潘瑩瑩挑起一邊嘴角。
“到了。”
“川滬大學”四個大字赫然懸掛在高大的門頭上，像挑釁一般。
黃琦慢動作地向上擡起脖子，挑起眉眼，“染城大學，好久不見，”邊說，邊舒展着手腕，摩拳擦掌，“今晚，找不到‘飛鷹’，就把你的牌匾摘下來。”
黃琦戴上深藍色阿迪衛衣上的帽子，彎腰蹲下繫緊鞋帶後，微微側頭，“跟我上。”帶領着一隊人橫擋在川滬大學的門口。
“這是怎麼回事？”校門口聚集了越來越多人，不一會兒就被圍堵的水泄不通，校門內的人無法出行，開始暴動不安。門口的保安，見這種場面，多半溜之大吉。
“叫你們老大‘飛鷹’出來與我對峙，否則你們今晚一個都別想走。”
果然，不一會兒，學校裡面幾個穿着嘻哈風衣服的少年朝黃琦走了過來。人羣中爲他們開闢出一條道路，想必是染城大學的帶頭人，‘飛鷹’的手下。
“呦，我說是誰呢，這不是鼎鼎大名染城大學的老大麼，敢問你是來找誰？”帶頭是一個頭發微卷的少年，滿臉挑釁的神色。
黃琦仰起頭高喊：“交出‘飛鷹’，你走你們的陽關道，我過我們的獨木橋，否則我將踏平川滬大學，直至找出‘飛鷹’！”
“呦，我以爲是什麼大事呢，原來是找我們飛哥啊，至於你琦哥大駕光臨啊！”帶頭少年看了看周圍的兄弟，滿臉諷刺，起鬨笑道。
“士可殺不可辱，”黃琦旁邊的少年低聲道，“老大，不然直接上！”
黃琦小動作擺了擺手，對捲髮的少年高喊：“少廢話，交還是不交。”
“交交交，當然交啊，”捲髮少年不屑地吐了口痰，依舊是滿臉諷刺，“我可真擔心川滬大學被琦哥夷爲平地了啊！”扭過頭，對他後面的一個少年點了點頭。
鬨鬧而暴動的氣氛在一時間歸於平靜。
人羣最後走上前了一個少年，寬大的黑色阿迪衛衣，長長的衣袖遮住整個手掌，連衣帽蓋在頭頂上的黑色鴨嘴帽上，帽檐遮擋住眼睛，深黑的口罩遮蓋住半張臉，整個五官被掩蓋的嚴嚴實實，一絲不露。
難以見得‘飛鷹’的真身，雖然看不出一點五官，但是強大的氣場足以羨煞旁人，連川滬大學的學生在見到‘飛鷹’的那一刻臉上都露出了敬仰的神色。
他一言不發，帶着一陣陰風，腳下的黑色阿迪，揚起塵埃，走向了黃琦。
“我跟你走。”微微動了兩下的喉結，少年直挺的後背，沒有一絲畏懼，“私仇私了，與川滬無關。”
“‘飛鷹’交你，這下總可以了吧？”捲髮少年痞痞地笑道。
“老大，小心有詐。”黃琦旁邊的一個少年提醒道。
“先帶走。”黃琦側頭。
就這樣，既沒有聲勢浩蕩的兵刃相見，也沒有大動干戈的拳打腳踢。川滬大學順利的交出了“飛鷹”。至於爲什麼會如此輕易的交出了“飛鷹”，而且讓他孤身前往，在我心底一直是個謎。
一路上，“飛鷹”一句話也沒有說，任憑問他什麼，他都像啞巴一樣不言不語。而他好歹也代表着一方老大，我們也不能輕易對他嚴刑拷問。
“先聯繫智軻學長，約在花神咖啡見。”黃琦對旁邊的一個少年說，“花神咖啡館是我一朋友開的，我們去的時候清場就可以了。”
少年點頭。
“老大，已經安排好了，智軻學長馬上趕到。”
正在我驚歎蘇辰的神機妙算之時，發現他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