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我們在一起吧。
這句話我曾經是多麼期盼，多麼奢求，甚至在心中暗暗導自演了一部電影，導演着我和李鋮昊的故事，可等到最後換來的卻是“我們還不能在一起”。如今，相似的臉龐和身形，卻已不是昨日，已不是我們。
他像你的發你的眼，卻都不是你的臉。
青梅枯萎，竹馬老去，從此我愛上的人都像你。
如果我無法忘記你，就讓他，代替你。
“好啊。”我想努力擠出一個微笑，咧開嘴的時候卻發現是下撇的弧度。
“我答應你。”說出這四個字，爲什麼心像撕裂了一樣疼痛呢。我的眼睛裡慢慢瀰漫溫潤地溼氣，凝結成液體逐漸匯聚在眼底。
“你怎麼了？”蘇辰身體微微前傾，弓起身子，低下頭輕聲地問。我拼命地眨着眼睛，本想倒流回去的眼淚被他這麼一問，又止不住的大顆大顆滑落。
我搖了搖頭，“沒事。”又一滴眼淚在我話音剛落後滑落。
他擡起手，輕輕地拂過我的臉龐，擦拭着我的眼淚，順勢把我兩側的發別在耳後，溫柔地撫摸着我的頭，手指穿過我的髮絲。我擡起頭，看到他清澈的雙眼，一如我第一次見到他，清澈如水的他。
我再也不敢看他，擠上眼睛，眉毛擰在一起，“蘇辰，如果我說我不喜歡你，你還甘願和我在一起麼？”
他撫摸着我髮絲的手突然停頓了下來，一番過後，聲音在沉寂的空氣中緩慢響起，“會。”
我因爲驚訝猛然睜開眼睛，看着他。
他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只是睫毛微微地顫動了兩下，“我會。”
“爲什麼？”
他微微皺眉，“那你又爲什麼不喜歡卻和我在一起？”
此時，偌大的影院就像人去樓空的廢棄建築，空曠的只剩我們兩個人，聽着彼此跳動不安的呼吸。
我再次低下頭，“因爲我會把你當成他。”
他沉默了幾秒後，微微靠近了我半步，把我的頭慢慢貼近他的胸口，緩慢地說道：“因爲我可以讓你忘記他。”
我的頭輕貼在他的胸口，眼淚浸溼了他黑色的紀梵希T恤，我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和李鋮昊截然不同的味道。
回到家，我平躺在牀上，成“大”字型。看着空氣中的灰塵穿過光線悄悄落在地面，落在牀上，落在我的身上。
蘇辰的話時不時地浮現在我腦海中，就像被設了定時提醒了一樣，溫柔又溫暖的輕輕撫慰着我受傷的心靈，一點一點，隨日月慢慢癒合。
“吱吱——”牀上的手機隔着枕頭震動了起來。
天啊！不會是蘇辰吧？我翻了個身，坐起來，猛然想起，影院過後我就藉故匆忙離去了，走時他還不忘囑咐我記得給他打電話，我卻一個電話都沒有給他打。從普通同學一下子變爲情侶，讓我慌了神，不知該如何面對。
深吸一口氣，拾起手機，心臟撲通撲通的加速跳動，把手機翻過來，屏幕上顯示的是——方若婷。
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接起電話。
“喂，依婷，你怎麼還沒來！你忘了上次老王說什麼了麼？這次再遲到的十張速寫，趁現在老王沒來，快來畫室！”
“啊？什麼！糟糕！我忘記有課了！馬上馬上！”匆忙掛斷，手忙腳亂的換着衣服。看來蘇辰，真的是讓我慌了神，亂了分寸了。
47.
一路飛奔到畫室門口，大口地喘着粗氣，閉上眼睛在心裡默唸“阿門”，祈禱老王還沒有來。
推開門，門“吱呀——”地響了一聲，畫室同學齊嗖嗖的目光看向門口的我，包括老王。一時間，我像一尊石像一樣尷尬的矗立在門口。
老王慢慢地朝我走過來，頭髮飄逸地甩在身後，“陸依婷，十張速寫！”笑了笑諷刺道，“終於被我逮到了第一隻小白兔啊。”
我紅着臉，在衆人的目光中低着頭，找着我的畫板，和板凳。
此時的畫室，已經人滿爲患，同學們雜亂的聚集呈扇形狀圍繞着一個模特，我只能坐在最後面，隱隱約約的看見模特的半張臉。也好，終於不用在前面和蘇辰坐在一起了，省得徒增尷尬。
“陸依婷，來這裡！”蘇辰小聲地扭頭對我喊着，指着旁邊靠中央的一個位置。
我剛坐到板凳上，看到他後條件反射般得彈起來，蘇辰對我招着手，眼睛眯成一條縫，微微笑着。
“不用了！”我連忙搖頭。
這時，老王走了過來，在我身後，“陸依婷，你傻啊，前面有位置不去！”老王的嗓門比較大，本來蘇辰小聲的並不引人注目，這下因爲老王，我再次成功的引起了畫室全員的目光的焦點。
蘇辰依舊笑着，也恢復了正常的音調，“來吧，我來的早專門給你佔的位置。”
“吼——”班上一陣起鬨。
滾燙從脖頸蔓延到臉頰，我低着頭，在衆人的目光下，手忙腳亂的從擁擠的座位中挪到了蘇辰旁邊。
“吼——”又一陣起鬨，甚至有人拍手鼓掌。連坐在前面的模特都忍不住偷笑了。
“好了！專心畫畫！”老王終於結束了這番尷尬。
“小辰，你們……”在蘇辰旁邊的黃琦輕聲詢問道。
“哦，我們……”
“我們沒什麼！”蘇辰正要回答，我急忙打斷他，加重語氣道。
“哦。”黃琦眨了下眼睛，面部表現着釋然。
蘇辰轉頭看着我，停下手中的筆，挑着眉用眼神詢問我。
我咬着嘴脣，對他輕微搖了搖頭。
黃琦突然扭過頭看着蘇辰，“辰，你認識‘飛鷹’麼？”
“不認識啊。”沒有絲毫遲疑的回答。
黃琦點點頭，眼睛裡夾雜着遲疑，沉默後開口，“你爲什麼不是先詢問飛鷹是誰，再否認？”
蘇辰乾笑了一聲，“因爲我知道啊，”開始動筆畫着手中的畫，眼神聚焦在畫板上，雲淡風輕地說，“他是我原來學校的老大，但我們從未見過他的真實面目。”
黃琦回過頭，舔着嘴脣，然後開口：“我昨天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亂碼、沒有歸屬地，內容是：‘我要讓你一件一件慢慢地品嚐失去的滋味。’”停頓了幾秒鐘，“署名是——飛鷹。”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在自己面前，是一條即將地震後顯露出的峽谷，深不見底。
而一切都是龍捲風襲來前漫長又平靜的假象。
地上的落葉紋絲不動，樹木靜止的如同上世紀的雕塑。那些平靜的海水下面，是洶涌的暗流，推波助瀾般慢慢地慢慢地翻涌着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