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黎回去後,小梅已經做好飯等着,見她回來的那麼晚,便迎上來問東問西。
相黎一一應答,空前的有耐心。待吃過晚飯後,相黎對小梅說道:“小梅,家裡還有多少油?”
“還有兩罐,小姐,怎麼突然問這個?”小梅對相黎的問話有些心驚,其實,她心中已經隱約知道了答案。
“小梅,你說過願意跟我一起走吧?”相黎這樣問小梅的時候,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但是,她又不能不這樣說。小梅的倔強,她已經領略過了。
“小梅說過,自打當年小姐從三少爺手中救下小梅,小梅的命就是小姐的了。上一次,是小梅錯了,害小姐•••害小姐失去小少爺,這次,小梅一定跟小姐走。”小梅說得恁的堅定。
“小梅,你想好了。你要是跟我走,便再也沒有機會見你的家人。因爲,從你離開這個荒院開始,你就應該是個死人了。”
“沒關係,小姐,小梅•••小梅沒關係。只要能跟着小姐,讓小梅做什麼都行。”
面對小梅哭泣的保證,相黎有些愧疚。她拿手拍了拍小梅的肩說道:“委屈你了,小梅。”
第二天,相黎去了一趟籍家。給了看門的小廝一兩銀子的賄賂,讓他拿着玉佩去通知籍涅。相黎並沒有太大的把握,如果這招不行的話,她會把小梅帶到朔州。不過,那樣有些太過危險,她還是想把人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籍涅沒有讓相黎進門,而是讓她上了馬車。
相黎在馬車坐定後,先是拱手對籍涅施了一個禮,然後開口說道:“二爺說憑着你手中的這塊玉佩,可以答應向月三件事,不知這話可還作數?”
籍涅看了一眼相黎,仍是那個眉眼,不過,眉宇間似乎多了些東西,彷彿有了根骨。
“我說的話,自然是作數的。不過,你在求我之前可要想清楚,別拿阿貓阿狗都能辦到的事麻煩我。”
向月被籍涅的話逗得撲哧一笑,籍涅果然還是那般驕傲。
“有二爺這句話,向月就放心了。向月想求二爺收留一個人,要保證她的安全,不讓人欺負她,最好,還能給她找一個好歸宿。不知二爺可能答應?”
籍涅如果不知道相黎的身份,會很輕易的開口答應。可是,現在知道了,便多了一份謹慎。
“什麼人?”
“是向月的妹妹,叫小梅。二爺放心,她絕對身家清白,沒有染上任何是非。只不過,向月有一段時間不方便照顧她,所以,纔想將她託付給二爺。”
相黎說得話,籍涅一個字也不信,但是,他還是答應了她。
“那就麻煩二爺了,兩天後,辰時,在北門外的長亭,還請二爺派人來接人。”相黎說完,就要出車廂。
籍涅拉住她,把玉佩遞給她。
“你只求了我一件事,還有兩件事可以求。這個玉佩,你拿着吧。”相黎也沒有猶豫,接過玉佩,讓車伕停了車,便下車而去。
相黎晚上回去的時候,手裡抱了兩罐油。然後,拿了她平時裹胸的棉布,讓小梅剪成細條,捻在一起浸泡在了油中。她不想火着的太快,而又想當人發現時,便已是無可挽回。除了做這些,相黎並沒有跟小梅說什麼。小梅每天白天,也仍然若無其事的待在院子裡。
兩天後的晚上,相黎和小梅早早入睡,但是,天知道,兩人都睡不着。寅時,兩人悄悄爬起,雖然知道沒有人看她們,但還是做的小心翼翼,把捻好的布條圍着房間轉了個圈,甚至房樑上也掛了幾根,然後,把木頭上澆上油,在牀上放上兩個棉花和碎骨(別問那碎骨是哪來的,保證不是人類的骨頭就好)的做的人偶,還給人偶穿了褻衣,做這些的時候,相黎有些興奮,也有些惴惴的。做好這一切之後,相黎點了蠟燭,等到蠟燭燃盡的時候,她們已經出了城,而一旦蠟燭燃盡,整個房間就會因爲灑了油的布捻迅速陷入火海,根據油的分量,等到人發現時,已經無法救治,火滅之後,只能全部是灰燼。爲了讓這一切看起來是一場意外,相黎甚至沒有拿那些陪嫁的珠寶,只拿了銀票和碎銀子,連那純金的送子觀音都沒捨得拿。小梅跟相黎爬出狗洞時,身體已經開始顫抖的不行。相黎把狗洞的柴草放好,拍了拍兩人身上的塵土,便牽了小梅滿是汗漬的手往前走。
天還沒亮,這個時候街上幾乎沒有行人。早朝的時間也錯過了,因此,也沒有遇到附近住的官家的車轎。相黎自己的心跳得也很厲害,所以,只是緊緊的抓住小梅的手,也不開口說話。兩人終於走到回春醫館的門口,劉大夫已經備好馬車,兩人半拖半抱的把小梅送上馬車。
車廂裡,一半的空間堆放了藥材,而相黎和小梅,就把藥材堆在了前邊,兩人鑽到藥材後面的空間,這是她當初和劉大夫商量好了的。萬一過城門時,遇着守兵盤查,也能借此躲過。經過前兩天的那次免費救治跌打損傷,劉大夫在京城平民間很是有了人氣。當然,銀子也賺了不少。
在確定出了城門之後,相黎很不地道的拿麻藥捂住了小梅的鼻子。小梅掙扎了兩下便暈了過去。黑暗中,相黎並沒有看到小梅滿臉的不可置信。
到得長亭,果然有一輛馬車在等候,馬車外的燈籠上寫着“籍”字。相黎並沒有出車廂,而是讓劉大夫把小梅抱下了車,小梅的懷中,有相黎留下的一封信。當然,那信是寫給籍涅的,雖然大部分內容是相黎對小梅的囑託,無奈,小梅姑娘不識字,只能藉由第三者來看。相黎的意思是讓籍涅把小梅留在身邊,做一個貼身丫鬟,也見見世面。
相黎從車廂的縫隙中看到接人的居然是籍涅本人,感慨之下,差點下車跟他道別。可是,最終還是沒有下車。劉大夫把小梅抱上了籍涅的馬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看着籍涅也進了車廂,車伕趕車離開,往城門的方向走去。相黎才爬出車廂。
“先生,你跟籍家二爺說什麼了?”
劉大夫看了相黎一眼,非常沒好氣的說道:“他說你要是敢再不回來,他就把你那丫鬟賣到妓院。”
“他知道我在車上?知道咱們要去哪?”
相黎問出這句話時,劉大夫連看都懶得看她一眼,揚鞭催馬,差點讓她從車廂中跌下去。
相黎討了個沒趣,便鑽回了車廂。一夜沒睡,她現在有些困了。
如果說跟籍涅同行是富有的地獄的話,那跟劉大夫同行絕對是貧乏而殘酷的地獄。正月天,越往北走,天越冷。劉大夫居然要過那風餐露宿的日子,即使路過城鎮,也只不過是補給一些藥材。在相黎說自己請客時,才勉強吃了幾頓飽飯。但是,劉大夫堅持不住客棧,每次到晚上了,他們都是不前不後的在荒郊野嶺。爲此,相黎犧牲了五十兩銀子買了一個狐裘披風,可是,劉大夫總拿幽怨的眼睛看着她,害得她又花了八十兩給劉大夫買了一個披風。相黎真的很想說,一百三十兩,就是一路住上房,也夠了。可是,他們卻花了錢還要過這種苦日子。可是,劉大夫說是怕她的身份讓人發現,還是小心些好。相黎覺着劉大夫要擱現代,那就是典型的自駕旅行的驢友,可是,她不是呀,一年到頭忙於工作的她,偶爾有旅行的機會也是單位集體遊,而去的地方多是購物、療養的地方,而不是那些天然旅遊景點。
不過,不管相黎怎麼抱怨,也沒有辦法遏制劉大夫野營的強烈願望。相黎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悽慘生活,終於到達了朔州城。相黎再也顧不得劉大夫,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棧,要了一間上房,讓小二準備了三桶水洗澡。
洗掉滿身的泥濘,換上乾淨的衣服之後,相黎去樓下大廳找劉大夫吃飯,哪知劉大夫看到她就搖頭,直說一個多月的苦心白費了。
相黎知道劉大夫說的是她的身板不像個男孩兒,皮膚也不像,所以,故意讓她染了塵埃。可是,相黎已經被身上的奇癢折磨的無法忍受,不洗不行。所以,只對劉大夫訕訕的笑了笑。
兩人在客棧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城外的軍營。
二月底,朔州還沒有完全解凍,所以,戰事還沒有開始,但是,也快了。
劉大夫拿了一封信讓守營的衛兵通報之後,出來迎接他的人居然穿着將軍的甲冑,相黎不禁多看了劉大夫兩眼,發現他還真是面子很大。
待那個穿着軍服的人走進,相黎細看,劍眉星目,五官俊朗剛毅,雖然他做出溫和有禮的樣子,面容間還有些難掩的戾氣,讓人望而生畏。
相黎一瞬間就差點把持不住,她來到這個世界,見了太多的美男,有三皇子那樣威嚴高貴的,有籍玄那樣面目含笑的,有籍維那樣乾淨清澈的,有歐陽嵐那樣文采風流的,有籍涅那樣妖孽的。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如眼前的人這樣讓她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就像小時候看到武俠片的大俠時那種感覺,絕對的剛毅,甚至還有難掩的殺氣。她沒有追過星,但是,少女時代,是很迷戀過一段武俠片的,就是長大了,覺得那些武俠小說選角有些太注重皮相了,她還是喜歡武俠小說的。不過,相黎雖然心跳加速,看向面前的人眼神熱烈了許多,但是,相黎畢竟不是十幾歲的小女生了,還不至於失控。能夠乖乖的跟在劉大夫身邊往前走,不過,仔細看的話,她的雙手爲了剋制亢奮的情緒已經握得死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