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這邊沒規劃好,這邊還沒蓋那邊就拆了,拆一半又停了工,以致於新蓋的三棟小樓就像大海中的孤舟,杵在一堆廢墟里面,前後不沾的。
柏暮成把車停在路邊,查了查導航,又問了問旁邊的人,才道:“走過去吧,那邊的拆遷帶短些,但還得繞個大彎,從這邊走過去,據說也就十來分鐘。”他看了看她鞋:“腳還疼嗎?老子揹着你?”
“不用,”她笑眯眯的一挺胸:“人民警察不怕疼不怕累。”
結果他並指彈了她一下:“是麼!”
“喂!”她捂住胸,臉都紅了:“臭.流.氓!”
他失笑着扯住她手,於是兩人就手牽手走了過去,到處都是半拆的高樓,建築垃圾東一垛西一垛的,風吹過來還有點兒回聲。
夏朝蕊忍不住靠過去,還是覺得不踏實,就雙手抱着他胳膊,拼命的快走,一邊道:“師父,你看這裡,像不像拍恐怖片的地方?可能暴露出來的很多鋼筋都會變成巨大的觸手!一下子就把人給捲走了!所以你一定要抓緊我的手,不然有可能你一鬆手,抓着的,就不是我了,我就在異世界掙扎呀掙扎,淚流滿面的看着你,拼命的叫師父,可是你就是聽不到,我眼睜睜看着你抓着一個假夏朝蕊走遠了,我肯定會氣死的……”
“哎!停!”柏隊道:“你說的怎麼這麼慎的慌呢?想像力都發揮到嚇唬我上來了?”他皺着眉頭摟過她,使勁搓了兩把:“有那勁兒想想案子!別整這玄乎的。”
“好啦好啦!不說了。”夏朝蕊自己也覺得慎的慌,她聽着提示音,一路拉着他小跑過去,很快找到了張明娟跟她老公劉程住的地方。
手錶提示,這兩個人都是殺人犯,也就是說,是兩人共同做案的。而且好處就是,手錶還提示了棄屍地點,只是,不能就這麼說出來,還得用合理的方式去發現。
張明娟跟張秉榮長的很像,圓圓胖胖的,貌不驚人,給她們開了門,就撇着嘴道:“你們警察可真閒啊,就這麼個小案子,查起來沒完了,這都找我們多少回了!”
夏朝蕊底氣很足,她道:“案子沒有大小,一日沒結,我們就會一直查下去!世界上從沒有天衣無縫的犯罪,不管過了多久,總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張女士,您說是麼?”
張明娟臉上一點也看不出來,笑道:“挺敬業的啊!”
夏朝蕊繼續道:“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尉城市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姓柏,他自從來到尉城,逢案必破,就連十幾年前的案子也都破了,他既然接這個案子,就是有把握,所以,涉案人員最好投案自首,還能爭取一個寬大處理。”
劉程的眼神閃了閃,看看柏暮成,又看向張明娟。
張明娟飛快的道:“這種話跟我們說,什麼意思啊?!我們又不是殺人兇手!”
夏朝蕊道:“許鳴清只是失蹤,誰說他死了?你爲什麼說是殺人兇手?”
張明娟一噎,然後她高聲道:“都這麼多年了,誰都知道他肯定死了,要不死,怎麼不回來呢!但也沒準這孩子有個相好的,拿着錢跟人私奔了呢!”
這個張明娟,心理素質不錯,反應也快,怪不得之前這麼調查,都沒有懷疑她們。
柏暮成忽然問:“這個房子買下來多少錢?”
這邊雖然是郭城舊村改造的,但他們不是郭城村人,這是託關係買的村裡的房子,張明娟道:“不貴,六十多萬。”
柏暮成道:“你是在家政公司工作?工資多少?”
“我早就不幹家政了!”張明娟冷嘻嘻的道:“我現在考了月嫂證,一級!一個月五千!買的起房子!”
“嗯,”柏暮成八風不動:“什麼時候考的月嫂證?”說了一半,他又擺擺手,道:“不用了,小蕊,回頭去銀行查查他們的財務狀況吧。”
張明娟並沒有被嚇住,她嗤笑了一聲,跟劉程對視了一眼。
柏暮成濃黑的睫毛微微一顫。
所以,這錢沒有存過銀行?所以她們有恃無恐?十九萬,說少不少,但說多,也真不算多,八年了,慢慢的花,也能花不少。
柏暮成又問了幾個問題,都是張明娟回答的,劉程悶不吭的,一直沒怎麼說過話。兩人一起出來,夏朝蕊拿着手機地圖,用路盲的眼光,艱難的找着手錶提示的拋屍地點。
柏暮成瞥了她手機一眼,道:“剛纔表現不錯,氣定神閒。”
夏朝蕊道:“那是!”她又有些擔心,道:“不過我們也沒能詐出什麼來,他們會不會做什麼啊?”
“能做什麼?”柏暮成冷哼道:“做什麼纔好!做的越多,暴露的越快!”
他打電話調度了幾個人,讓他們撥了人過來,盯着這邊,一回頭見夏朝蕊還在看地圖,他不動聲色的道:“你想找哪兒?我幫你找?”
夏朝蕊正想說不用,手機就響了,接完電話她開心的不行,抓着他胳膊:“師父師父!我的衣服來了!我買的貓的和兔子的,我還買了兩隻大胡蘿蔔!”
他皺着眉頭:“這幹什麼?”
“拍照啊!”夏朝蕊笑眯眯的倒退着走,一邊拉着他手搖呀搖的:“師父師父,我知道你不喜歡拍照,反正你怎麼拍都帥,所以你就擺個姿勢,然後我來拍,到時候讓他們後期製作……”
柏暮成看着她一笑。
但是,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屬於老刑警的直覺,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兒,他把她往身邊拉近,一邊不動聲色的掃過四周。
有一隻腳尖,慢慢的移回了牆後,無聲無息的。
柏暮成什麼也沒有看到,什麼也沒有聽到,但仍是整個人緊崩起來,一手抓住她肩,飛快的掃向四周,像一頭蓄勢待發的豹。而夏朝蕊沉浸在她盼了很久的美好規劃裡,笑眯眯的,完全沒察覺到異常。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唰啦一聲。
這是拉動槍栓的聲音,聲音極輕極輕。
柏暮成的臉色卻猛然一變!他反應極快,一把扯住了夏朝蕊,猛然往右側一帶,夏朝蕊踉蹌着跌出,就見柏暮成大步向前衝了過去。
他整個人幾乎是飛躍了過去,準確無誤的,一腳踢在了那個黑衣匪徒肩上,黑衣匪徒痛呼一聲,槍失手落地,人也滾出去五六米遠,猶痛的打滾。
柏暮成伸手就去揀槍。
可就在下一刻,他身後,槍響了,她眼睜睜的看着他身上,一下子炸開了一汪血花。
柏暮成的身體猛然一滯,整個人啪的向下一跪,他咬緊牙關,飛也似的取出了身後的電警棍,猛然在地下一杵,撐住了身體,一邊道:“小花!”
他用身體擋着她,迅速向右側退去。
他的動作很快,反應也很快,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右側同樣有人!前面!後面!左邊!右邊!全都有人!
柏暮成吼了一句:“小花!”
夏朝蕊猛然回神,幾乎是本能的就地一滾,鑽進了剛纔黑衣匪徒躲的破樓裡。
柏暮成焦灼的神態迅速冷靜了下來,他極其利索的一個打滾,避開了四面八方射來的槍,然後一個鯉魚打挺躍起,誰都沒有看到,他是什麼時候抓起了地上的槍,利利索索的擡腕,一槍打中了剛撲回來的黑衣匪徒,隨即往後一退,咬着牙根倚在了牆上,藉着斷牆遮擋住身體。
只有五發子彈,已經用了一發,但只要她平安,他就很冷靜,可以慢慢的,等待最好的時機!
夏朝蕊從未見過槍戰現場,看着他瀝血的衣服,她腦子裡一片空白,卻拼命拼命的咬着牙,努力讓自己清醒。
她迅速撥通了指揮中心,聲音直髮顫:“警員夏朝蕊、柏暮成!郭城安置區,遭遇持槍……歹徒,有五……好多人!好多人!他們全都有槍!”她幾乎是嘶吼出來,聲淚俱下,“我師父受傷了!他受傷了!請求支援!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通話裡傳來接連兩聲槍響,指揮中心接線員的聲音都破了音:“馬上支援!請保護好自己!”
就在這時,她只覺得後腦一痛,痛哼一聲,整個人身不由已的往前一跌,雙膝狠狠的砸在了地上,手機甩出去好幾米遠。
柏暮成愕然回頭,猛然一擡手,那人才剛舉起棍子,就被當胸打中,慘嚎一聲,砸在了她的身上。
但與此同時,又是一聲槍響,柏暮成身體劇顫,槍失手落地,他狠狠的咬着牙,臉上似悲似喜的,嘴脣顫動,發出了無聲的三個字:“夏小花……”
夏朝蕊尖叫一聲,膝行向前,張開雙臂,接住了他高大的身軀。
他砸下來,溫熱的血流在了她身上。
她赤紅的視線中,看到有幾個人晃動着靠近,領頭的人粗黑的雙眉交在一起,面貌猙獰,就像地獄中爬出的惡鬼。
有人大罵道:“操!死條子槍法還挺準!”
有人道:“別囉嗦了!快點動手!警察馬上就要來了!殺了她們趕緊走!”
有人舉起了槍,對準她,一邊歪了嘴角一笑:“小姑娘,對不住了,斷人錢財猶如殺人父母,你要怪,就怪老天爺吧!”他扣動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