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早餐時間是六點半到九點,培訓時間是九點開始,兩人商量着稍早一點兒,所以不到八點就出了門。
夏警官昨天晚上忙到十一點才睡,早忘了擋椅子的茬兒,於是在她的壞習慣作用之下……真的半夜啪嘰一下滾到了地上。幸好地上有厚地毯,倒是沒有摔到。
於是夏朝蕊一邊走一邊給柏隊發微信:“全是你的錯。”
柏隊秒回了三條:“掉下牀了?”“讓你不聽老子的話!”“摔沒摔着?”
夏朝蕊忍不住笑出聲:“你怎麼這麼聰明啊!”
“到底摔沒摔着?”
“沒事兒,這麼矮,還有地毯。”
“嗯。”
“師父我想你了。”
“嗯。”
徐悅個子高,摟着她的肩,把她當柺棍兒,一邊就笑道:“大早上笑的這麼甜,手機裡有蜜麼?”
夏朝蕊笑道:“沒蜜,有免費狗糧你吃不吃?”
“喂!”徐悅道:“你這樣的在我們隊裡會被打死的你信不信?”
兩個人正在說笑,就聽剛走過的房間門開了,有人輕聲叫她:“小夏?”
夏朝蕊回頭,臉上笑意猶存,然後一愣:“方常?”
方常嗯了一聲,看着她笑了笑:“真是太巧了,我看到報到表,才知道你也來了。”
他的室友是安城的,名叫江嶼,兩邊兒互相介紹了,就一起下樓去餐廳,方常笑道:“聽說你結婚了,還沒恭喜你。”
夏朝蕊有少少尷尬,笑道:“謝謝!”
兩人泛泛聊着,一進了餐廳,藉着拿餐盤,夏朝蕊不動聲色的跟他分開了一段距離。
等坐下了,徐悅纔在她耳邊低聲笑道:“我們隊裡也有個叫方常的,外號叫來日,嘿嘿……”她笑了兩聲,一手搭着她肩:“什麼情況啊?前男友?”
夏朝蕊趕緊搖頭:“不是。”
兩人是高中同學,又一起考了警校,還算熟悉。方常是那種漂亮型的男生,當年也是堂堂的校草。
這倒沒什麼,關鍵是當年她辦過一件蠢事兒,她舍友喜歡他想認識他,她就傻乎乎的幫她約了人……然後方常當場向她表白,那種尷尬的情形,簡直就是她的黑歷史。
事後方常追求過她一段時間,她回家告了狀,被夏晏林處理了,再後來她畢業去了尉城,方常去了寧城,她結婚也沒有通知同學,兩人還是頭一次見面。
夏朝蕊和徐悅正湊在一起說悄悄話,就見趙方展打着哈欠進來,一見她,就打了聲招呼:“嘿,小嫂子!”
夏朝蕊也招了一下手,心裡還想着昨天王廳說的話,假裝無意的擡頭掃了一眼周圍,方常恰好擡起頭來,兩人的視線撞在一起,他就對她笑了笑。
夏朝蕊只好也笑了一下,低頭吃飯,一邊想他應該也接到任務了吧?也不知道他準備怎麼查。
趙方展跟她很熟,端着盤子過來,邊吃邊聊,正吃着,趙方展就問她:“小嫂子,你不吃胡蘿蔔啊?”
夏朝蕊一愣,然後才發現她居然把胡蘿蔔全放進了徐悅的盤子裡,夏朝蕊呀了一聲,臉都紅了:“對不起,習慣了。”
“沒事兒,”徐悅笑道:“我雜食動物,什麼都吃。”
趙方展嘿嘿一笑:“嫂子,你是欺負我們柏隊習慣了吧?”
夏朝蕊眼都不眨的笑道:“不是,他喜歡吃胡蘿蔔,我讓給他吃。”
“嘿,知道知道,”趙方展笑道:“嫂子不喜歡吃的,他都喜歡吃。”
她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忍了一會兒,擡頭看過去時,方常迅速低下了頭。
吃完飯陸續進了會議廳,這次的培訓氛圍比較自由,是一個U型桌,培訓臺在上面,桌上擺着零食茶水瓜果之類的。
一進門,夏朝蕊搶在大家之前,抓着徐悅坐了下來,挑了“U”的右下角,就是一個斜對門、斜對講臺,同時方便統觀全桌的位置。
她一坐下,就感覺有人在看她,夏朝蕊拿出了圖書館搶座的小心機,把帶來的水杯和紙筆之類的放在桌上,把揹包搭在椅背上,這樣就算再有人來,也沒辦法搶她的位置了。
然後她才站了起來,假裝看四周掛的照片,找了一下攝像頭,同時發現不止一個人在有意無意的檢查攝像頭。
房間的攝像頭設置還是很合理的,基本上沒有死角,而且都在正常使用中。這樣的話,對方就算要下手,應該也不會挑課堂上,所以需要注意的就是私下的接觸。
不一會兒,人陸續進來了,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但刑偵一線一般都不怵頭說話,不一會兒就都熟絡起來,一直到快九點,培訓師才進來了。
四個老刑偵,現在只來了一個,那三個心理學講師倒是都來了,一個看起來五十來歲的男講師叫江康,一個四十來歲的女講師叫周書韻,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講師叫何慎行。
三個人分別自我介紹過,就在講臺上頭的椅子上坐下了。
夏朝蕊偷偷掃了一眼。這三個人,會是誰?
那個老刑偵已經拿了把椅子,往前頭一擺,笑道:“我是從安省來的,我叫周國慶!幹了四十年刑偵,前年剛退休,閒的慌,就給自己找了個活兒幹!”
周國慶很爽朗,刑偵一線的人對這樣的人天然感覺親切,氣氛很快就活躍了起來。
夏朝蕊一心在王廳說的案子,不時的用眼角的餘光掃向那三人,只留了一半的心思在講課上。但她怎麼說也是學霸,聽課這種事情完全不帶怕的。
周國慶笑道:“初次見面,我先出個小問題,給大家提提神兒。”
然後他就開始講:“我剛入職的時候,碰到個案子,有個老太太丟了錢包,監控裡有幾個人可疑,我找到他們的時候,那幾個人正在肯德基吃飯,一共四個人,然後我就簡單詢問了一下,甲說:不是我乾的。乙說:不是小丁乾的。丙說:是小乙偷了錢包。丁說:錢包是我偷的。這四個人裡面有一個人說的是假話,我的問題是,誰說了假話,誰是小偷?
大家還沒回過神兒來,夏朝蕊就舉了一下手,一秒鐘都沒遲疑。“小丁說謊,小乙是小偷。”
“喲!”周國慶有點吃驚:“很快啊!怎麼推的?”
“這種題很簡單啊!”夏朝蕊道:“兩個指認,兩個否認,其中乙、丁矛盾,你又說只有一個說謊,所以小乙和小丁有一個說謊,甲、丙說的是真話,按丙說的,小乙是小偷,所以就得出,小丁說謊。”
周國慶笑道:“不錯不錯。”他手指點了點周圍:“你看看你們這些大小夥子,還不如人家一個女同志,害臊不?”
大家都在笑,周國慶又道:“說起小偷,我又想起來一個案子……”
周國慶講的案子,都非常的接地氣,除了之前抖的那個小機靈,其它的,應該都是真實的案件,有的夏朝蕊還有印象,應該是上過新聞的。
而且他還不時的點名提問,問的問題還都挺難的,根本就容不得你走神兒,就算夏朝蕊努力提醒自己,也是越聽越專心致志,忘了注意那三個人。
一上午很快就過去了,吃飯的時候,大家還三五成羣的聚在一起聊那些案子。
那三個講師坐在臨窗的位置上,非常安靜,看上去跟大家格格不入。
所以,他們上課時坐的位置,包括現在坐的位置,是不是就是爲了便於觀察?通過每一個人的表現,每一個人對於案子的觀點和看法,來了解每一個人,從而決定下手對象?
夏朝蕊正這麼想着,就見方常和江嶼端着盤子過去,跟那三個講師聊了兩句,就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又過去了一個,好像是德城的人。
其實在這種時候,主動出擊也是一個好辦法啊!畢竟餐廳裡有這麼多人,加上畢竟才第一天,互相都不算了解,他們就算下手,應該也沒這麼快的。
這麼好的招兒,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當然了,就算她想到了,靠山不在,她也是沒膽子過去的。
下午何慎行,也就是那個年輕的男講師開始講課。
何慎行很清瘦,眼睛彎彎的很和氣,講課時喜歡走來走去,慢條斯理的,不時的提問。
夏朝蕊本來想着要不要藏一下拙,但轉念一想,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藏的,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很容易看透,裝也沒啥用。
於是繼續踊躍發言,何慎行後來基本上就站在她面前講:“……這中間就涉及到一個常用的博弈論,叫做‘囚徒困境’,有哪位知道囚徒困境的?”
“我知道,”夏朝蕊舉手,何慎行點頭之後,她道:“‘囚徒困境’是指兩個被捕的囚徒之間的一種特殊的博弈,旨在說明,爲什麼在合作對雙方都有利時,保持合作也是一件困難的事……”
何慎行點頭,繼續講,然後他又講到:“……大家應該都聽說過,一個常見的心理學效應,叫做‘踢貓效應’”,他一指夏朝蕊,“你來講一下。”
夏朝蕊就道:“‘踢貓效應’,就是指對弱於自己,或者等級低於自己的對象發泄不滿情緒,而產生的連鎖反應。這是一種典型的壞情緒的傳染……”
何慎行又點了點頭。
有人忍不住笑道:“同樣都是培訓,爲什麼有人是一對一,有人是放養啊?我不服!”
何慎行也笑了:“要不是不認識這位警官,我都以爲她是我的託。”
下了課去餐廳吃飯,柏暮成發了一條微信過來:“聽說我媳婦兒又出風頭了?對答如流宛如一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