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當夜便開始佈置,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神,暗中動作,雲開城外表看起來,與平日一絲不同也無,內裡卻處處是輕而整齊的腳步聲,繁而不亂,人人眼中精如電閃,都是極力壓抑着興奮的情緒。
張孝的隊伍被列爲右先鋒,子時一過,軍隊便悄無聲息地潛出營去,出去之後,卻不往南,而是反向而行,繞過紀營,往北面的山裡攀爬而上,白韶卿始終緊緊跟在張孝身後,眼睛卻是忍不住的東張西望。
身後的隊伍如同一條長長地黑蛇,在山間蜿蜒而上,每個人的動作都是竭力控制在最小的範圍內,靈敏而輕盈,所有人武器都以布罩裹住,看不到半點冷光。不多時上了小峰,隊伍並不停歇,依舊朝北而行。
白韶卿擡頭望望,北極星閃閃發亮,而他們此時要去的方向……她忽然心中一滯,那是月境,他們居然要進月境!
她又回頭去看,再一次分辨方向,而前面的隊伍並沒有停止的意思,連綿羣山,再進去便月國的領土。她忽然明白了,難怪烏行安一直按兵不動,原來他在等,也許自他出京時起,便已經給月國送去消息,他拿下雲開之後,望月國能讓紀軍路過月境,從兩面夾擊楚軍。之所以一直在等,便是爲了這個。
眼前大隊既然出發,說明月國已經應允,月重錦,他要介入到這戰爭中來嗎?白韶卿頓覺煩憂,一時沒注意,腳下忽然一滑,身前的張孝已經伸手拉住了她,她擡頭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的疑問擔憂,她搖了搖頭,掙脫他手,繼續前行。
果然,隊伍足不停步,在夜色的山脈間疾行,翻山越嶺,再進入一片山林時,眼前成片圍住的,代表月境分界線的高大木樁,已經被移開了一道缺口,隊伍靜悄悄地進入。密林中,隱約可見不遠處,有淡淡地銀光伏守在側,那是爲他們放行的月軍,如此寵大的隊伍過境,他們自然要守在一旁。沒有隻言片語的交談,兩軍擦肩而過,一個眼神便已明瞭。
進入月境後,隊伍明顯加快了速度,在林間疾奔起來,耳邊是寒風兜轉,遠近是細密地腳步聲,在黑暗中快速移動,很快便到了一處絕崖。
這是月境內的一座高峰,月境北側,有數座險峰,以半環狀相拱,環谷之下,便是那座長平城。紀軍隊伍一到崖邊,便開始各就各位,每個士兵身上都背有包袱,此時打開來,便見裡面全是浸過成油的綿絮,每個人都是動作利索的將箭袋解下,在每一個箭端繞上綿絮,一排排羅列在身前,只片刻功夫,衆人便準備完畢,等待命令。
崖下長平城裡燈火已歇,除了四周城牆的燈火,城內漆黑一團。張孝的隊伍在這裡靜等,過了片刻,張孝擡頭看看天上的月牙,黑暗中,便見他緩緩拉下包裹在一枚長槍上的布罩,一點銀光脫困而出,反映着月亮的清冷,在黑暗中尢爲觸目,衆兵士搭弓在手,擡頭看他那光亮,長槍伸至半空,忽然猛地揮落。
峰上的箭頓時離弦而去,點點紅光在風中咧咧作響,朝着城內疾落,紅光漫天而降,便似血潑蒼穹,殘豔如火,漫天火雨中,慘叫驚叫此起彼伏,城下頓時被這火光點燃,高崖絕壁,使得對方全無還手之力,只能如困獸般嘶叫逃竄。而與此同時,城南位置,忽然殺聲震天,塵土飛揚,城下號叫嘶殺不絕,已經打成了一片。
張孝再度輕揮銀槍,身後士兵快步上前,將手中數十條長藤垂下崖去,隨即衆兵士便一個接一個順着長藤而下,朝城中而去。這面絕壁遮掩了月光,若不擡頭細看,倒是不易發現,何況此時城內正在酣戰,數百人密密麻麻地順藤而下,一時竟無人察覺。
張孝始終拽着白韶卿,眼看着第一撥人快到城樓,卻聽一聲慘叫,有人自藤上落下,慘叫聲遠遠傳來,終是讓他們發現了。張孝指揮着崖上士兵繼續射箭,其它已經列隊等待的士兵絲依舊依次抓住長藤,繼續往下。
楚軍雖已發現,可兩邊受擊,卻也分身乏術,一部分士兵將長藤最底下的幾人射下,可看對方依舊源源不斷,如天兵般降到城裡,都是又驚又懼,手忙腳亂。而順藤而下的士兵則加速城樓,眼看着對方箭芒迎面而來,有的乾脆便高高跳下,十個人裡雖有三五個受傷,又有人被箭射死,可也有五成人成功降在城樓上,揮刀劈斬,團團相守,護住了身後的長藤。
有了下面的保護,後面下來的人便安全的多,張孝目視良久,又一把抓過白韶卿道:“你跟緊我。”白韶卿翻翻白眼,這張孝的舉動,實在是令她又是不安又是好奇。
張孝一手執着長槍,一手握緊長藤,當先而下,白韶卿則在邊上另一根藤跟着下來,二人速度漸漸持平,下面偶爾還有飛箭射到,也被他一槍擋開,長藤時不時地隨風擺動,在半空中十分危險,白韶卿卻如粘付在藤上一般,完全卸了自身的力量,反倒比張孝下的還快。
張孝看着她如猿猴般利索地下去,微微一笑,也加快了自己的速度,而就在此時,一支長箭呼嘯而來,張孝揮臂去擋,卻擋了個空,他一擊未中,心中已覺不好。他這裡心思方動,頭頂卻聽風聲疾至,跟着手上一鬆,那支箭,竟將他手中的長藤射斷了。
這藤條上少說也串着三四十人,上面一斷,衆人驚呼聲中,身體立刻直線下墮,張孝臨危不亂,身在半空,卻已去瞧離自己最近的藤條的位置。而就在他思忖之時,手中忽然有東西纏過來,緊緊繞住,同時一股與他們相反的力量一扯,張孝被這長藤拉住,伸手也握緊了正要從他身上離開的這根長藤,下面的士兵驚呼撲起,便換爲驚歎。
衆士兵擡頭看着上面,便見張孝雙手各拉一支長藤,而上面那條藤是由兩條長藤所成,正握在一個小兵手中,可是長藤受力畢竟有限,便在這轉眼之間,衆人皆聽得上方那個小兵身後發出嘶嘶聲響,隨即張孝一聲怒吼“還發什麼呆!”衆人一愣,立刻飛快地往下滑去,此時再也顧不得手掌磨破,皆明白生死只在這一刻。
好在此時離城已經不遠,長藤離城尚有距離,下面幾個身手矯健的人都是一躍而下,緊接着便接二連三,人跳的越多,長藤支撐的重量頓減,張孝心急如焚,擡頭看白韶卿掌中鮮血淋淋,隨着長藤流到他的手中,而在她身後亦有幾個士兵緊緊抓着藤條,時間彷彿被什麼拉長了,張孝擡頭望着上面這人的眼睛,那一雙細眼,透着明媚的光芒。他的心在一刻,再也無法按捺,忽然輕聲道:“等打下長平,我有事要告訴你。”
白韶卿眼中一閃,與此同時,藤下的人終於落盡了,白韶卿雙手已經麻木到全無知覺,只知道死死抓着長藤。可她擋在中間,後面的士兵無法下來,其中一個靠的近的,想了一想,伸手就去摟她的腰,下面張孝卻忽然使力,身子頓時上行,靠到她身邊,順手扔了已經沒有人的長藤,抓住她身後那條,一把將她摟了過去道:“你們快下。”那些士兵聽命,急忙魚貫而下。
白韶卿被他緊緊摟在懷裡,雙手劇痛,抖着手扔了手中的藤條,朝下看去:“誰箭法這麼準。”張孝道:“八成是湊巧。”說着慢慢朝下滑去,不一會,終於到了城樓,此時城樓上已經看不到楚軍的人,屍體遍佈,濃濃地血腥味壓的人透不過氣來。
一落地,白韶卿便掙開了他的懷抱,張孝伸手握住她手“跟着我。”說着拖着長槍便朝城下而去,城中的兵士紅多黑少,喧叫沖天,此時南城門已被左先鋒衝開,紀營的大軍長驅而至,更是殺人掠地,尢如砍瓜切菜。四肢斷截,肚破腸流地恐怖無頭屍到處都是,簡直無處下腳,白韶卿跟着張孝往前,感覺自己是踩在他們的屍體上往前,心裡一陣陣翻騰,滿是悲涼。
不多時,張孝便與右先鋒的牛副將匯合,簡略說了一下城中的情形。紀兵兵分兩路,一支從崖上降落,一支趁亂攻城,楚軍人馬根本不及迴應,只得掩護着詹灼後撤,卻不想北城外有烏行安親自帶隊的伏兵,兩軍險路相逢,殺了個昏天地暗,此時戰報未至,不知情形究竟怎樣,不過烏行安已有精密佈置,詹灼恐怕抵不了多久。
這邊說着話,那邊城裡已經開始清點,楚軍駐守長平的四萬人馬就這樣給殺了個乾淨,烏字大旗一展,衆兵士皆吐出一口氣來。張孝和牛副將安排隊伍一面清點一面安撫百姓,又派出小隊去前方探查消息。
白韶卿手上已經裹了厚厚的紗布,什麼也作不了的跟在張孝後面,這是她第一次親歷戰爭,任是她再怎麼安撫自己,依舊是手腳發麻,神思恍惚。張孝也不跟她說話,只是到哪都帶着,不讓她走開一步,以至於剛剛和他們一起從藤條上下來的士兵們,看到他們二人,都笑呵呵地上來問長問短,一面感謝白韶卿的救命之恩,一面又用詭異的眼神將二人上下打量。
而此時,曙光也悄悄降臨,一抹微紅拂過羣山落在城池上,豔紅如血,照的遍地屍體更是詭奇。此時屍首們已經被拉作一堆,長長的街道像被血洗過一般,已經看不出原本街面的土色,四處地斷垣殘壁,烈火的餘煙仍在,黑煙重重,使得剛剛現出黎明地天色都爲之晦暗下來。
衆人這邊尚在忙碌,卻聽得一聲歡呼,扭頭望去,北門大旗飄搖,烏將軍回城了,張孝與幾個副將都迎上前去,只見烏行安滿臉傲色,一馬當先,緩緩而來,在他身後不遠,七八個士兵各執長索,四散開來,以花形散佈的方法縛着當中的一人邊拉邊走。
這人一身盔甲已經破敗的看不出原樣,一頭亂髮沾着血水污垢粘在臉上,幾乎瞧不出面目來,他的肩背腰腹處均有斷箭,箭翎雖折,箭鋒卻還深埋在他體內,初略一掃,也能看出大約有五六處之多。他的個子並不高大,而且此時被那鐵索一圈圈牢牢困住,可卻依舊一路掙扎,七八個士兵都是使全力才勉強拉住。他卻似全不在乎,一路上甚至嘿嘿輕笑,一邊還朝人齜牙咧嘴,粘稠地長髮蓋着他半隻眼睛,便是那半隻依稀細眼中流露出的兇光,卻已能讓與之對視上的人戰慄不止。
看這架式,不用問也知道,此人必是詹灼。想不到大名鼎鼎地詹灼居然會被烏行安生擒,紀營中靜了片刻,頓時歡聲雷動。過不多時,便連劫後餘生地百姓也圍了過來,有的還拾起磚瓦朝他頭上扔去,力道雖不大,可百姓們對此人恨的咬牙切齒,有一人扔了,接二連三的便越來越多。
那詹灼額上臉上頓時又被砸破流出血來,他卻似全不在意,反而一直笑呵呵地,看到百姓中的女人,他還會伸舌頭出來舔舔嘴脣,那模樣簡直就像依舊是他佔領長平時一般地得意殘忍,仿似這具傷痕累累地身體與他根本無關一般。
烏行安由着衆百姓發泄了一會,便命人在城內正中的位置,一處已經成爲廢墟的大屋之前,將詹灼固守在木架子上,用鐵索牢牢捆了個結實。再命人在四周把守,任何人不能靠近,百姓們圍了一會,也就散了。
這裡安排妥當,張孝等副將便被召至大營內議事,白韶卿便被領到張孝的帳裡休息,本來像她這樣的只是輕傷,比她傷重的多的人都在外面忙個不停,只是張副將開了口,她也就乖乖地呆在帳裡,何況,外面的一切,實在是讓她頭暈目眩。
怔怔地坐了許久,腦子裡始終亂哄哄地,都不知在想些什麼,待到回過神來時,張孝已經回來,還遞了杯水到她眼前,聲音裡滿是關懷:“覺得不舒服麼?”
白韶卿忙接過水去,擡頭道:“大軍要在這裡整停麼?”
“不錯,休整些日子再進新平,如今楚軍沒了詹灼,新平指日可下,也不急在一時了。”張孝說着也在一旁坐下,白韶卿放下杯子時,瞥見他掌邊亦有血色,忙拉過來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的整隻右掌都是鮮血凝結,掌中已經露骨,皮肉外翻,慘不忍睹。
白韶卿立刻便打算起身去找軍醫,張孝卻一把拉住了她,道:“我這裡就有藥,你給我隨便弄弄就好了。”
白韶卿只得坐回去,看他從懷裡拿出金創藥,又摞起戰甲,從裡面的袍子裡扯下一條布來,她便將杯裡的水倒過他的傷口清洗一遍,又接了他遞來的酒,再洗一回,然後撒上藥再包起來,二人皆是靜默無聲,待她都弄好了,白韶卿也不擡頭,便問道:“方纔在崖上,你說要跟我說什麼?”
張孝的手一頓,垂着頭坐了一會,道:“遲些吧,這一夜也累的狠了,你先歇着。”說着朝她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看了他這詭異的言行舉止,白韶卿哪裡睡的着,在帳裡勉強休息了一會,便起身往外面去,此時各營都已安置完畢,到處可見神色匆忙地士兵,醫帳外躺着靠着,傷者密密麻麻,都以彩巾縛臂,做了記號,輕重排序,等待軍醫診治,呻吟聲不絕於耳。
楚軍的屍體也開始搬運,都是拖着板車地百姓,每個屍體都被撥的一乾二淨,在這嚴冬時節,多一點點衣物也能取暖,屍體則被運至城外,堆到空曠地地方焚燒起來。空氣中本就腥臭難耐,此時再加上屍體焚燒地焦臭,更是中人愈嘔。
整個軍營好像只有白韶卿一人無所事事,她在帳裡轉了片刻,忽然隱隱聞到一股食香,這味道極淡,不仔細根本難以分辨,可是此時她飢腸轆轆,卻立刻聞到了,並且朝着那位置走去。撳帳進去,果然便見老林帶着幾個夥火軍,正在揮汗如雨地切煮食物。
看她進來,老林高興地一把抱了抱他,將她上下打量,笑道:“你小子福大命大,剛剛聽人說來着,張孝身邊的親隨本領好的不得了,硬是用一雙肉掌救了幾十個人。這下好了吧?張副將知道了你的本事,會提拔你吧?”
白韶卿笑道:“哪有那麼容易。剛好湊巧而已,你別大驚小怪了。”說着朝鍋裡探頭“煮的什麼?”
老林笑道:“饞了吧?豬肉。今兒你們打仗,我們哥幾個就去山裡抓野豬,運氣不錯,弄了幾隻,”說着拿出大碗來,狠狠勺了一大碗湯,還有兩塊肉“趕緊嚐嚐,回頭各個將軍副將那裡一分,只有湯水了。”
白韶卿應了,在竈邊蹲下,呼哧呼哧吃了起來,老林偶爾與他眼神交接,都是掩不住的歡喜神情。
和這老林在一起,白韶卿便覺得自在,當初爲了藏身,混進軍營,整日和這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打交道,最合的來的便是老林了,也是他一直幫着她,還不止一次的說過要跟她做個異姓兄弟,白韶卿隱晦於人,自然不能應承,不過老林也始終沒有因此改變對她的關照。
喝完湯吃完肉,她開始在一旁幫襯,給老林打打下手,二人有說有笑,倒似又回到了當初都在火頭軍時的情節。很快便到晌午,老林安排那幾人給副將們送飯,他自己則端着盤子給烏行安送去,白韶卿目送他的背影,免不了想到自己要殺的人便在不遠處,一時也是呆呆地,想出了神。
送飯的火頭軍回頭,便有人告訴白韶卿,張副將問了她的事,知道她在這裡,倒沒多說,白韶卿聽了隨口應了聲,也不太想回去跟那奇怪的人面對,轉眼老林回來,二人便就着殘湯吃了些粗糧,又天南地北地閒聊了起來。
外面總是忙碌喧囂,帳裡倒是頗爲安寧,二人說着話,不和不覺天便暗了下來,白韶卿這纔不得迴轉身子,到張孝營裡。他倒就在營中,只是正在榻上休息,帳裡點了一支火燭,暈紅的光照在他平淡無奇的臉上,白韶卿輕輕靠近,在他身邊打量了一會,正準備走開。卻聽他道:“和林富貴很談的來?”
白韶卿嗯了一聲,依舊足不停步,走到一旁的小榻上,她是親隨,都是在一旁另外搭一個小鋪子休息,她的手纔剛觸到榻上,張孝的一句話卻立刻令她動作靜止,整個人爲之一僵。
他說的是“男女有別,還是疏遠一點的好。”
白韶卿只愣了一愣,便笑道:“張副將作夢沒醒吧?說的什麼混話。我自然是男人。”
身後衣襟身輕響,那張孝慢慢朝她走來,站在她的身後,忽然將頭垂到她肩上,輕笑道:“那太好了,我喜歡男人。”
白韶卿只覺周身血液倒流,想也不想,已經一個側步退了開去:“請張副將自重。”
“害怕了?”張孝淡淡看着她,神色間微有戲謔之感“你難道沒把這個當笑話來聽?”
“這個笑話一點不好笑。”白韶卿盯着他。
“這個笑話不好笑麼?那麼,我換一個如何……”張孝擡頭望了會帳頂,忽然輕輕一笑,直視着她道:“向氏聖女混進軍營,居然無人察覺沒人歡迎,這算不算天大的笑……”
他下一個字還沒說完,她的右手五指已經緊緊扣在他的頸中動脈處,左手則緊緊捏着他右手臂上的脈門,她的聲音冷冷,眼睛黝黑“這個笑話,會讓你送命的。”
他一動不動,只是靜靜注視着她,嘴邊的那抹淡笑漸漸隱去,忽然道:“我有件東西要給你。”說罷,他的右手居然緩緩舉起,這個動作讓白韶卿驚詫萬分,萬沒料到此時此刻,他還能動彈自如,而當她目光輕轉,看到他兩指間捏着的那個東西時,她完全,不會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