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韶卿大驚失色,帶着李富衝入後宮裡,果然見到月重錦面色慘白地躺在榻上,一旁林夙正在給他灌藥,在碗藥足足灌了小半個時辰纔算勉強灌入三分之二,林夙灌完藥又給他切脈,好一會才吐出一口氣道:“回過來了。”
白韶卿上前握住月重錦的手,雖然依舊冰冷,好在伏在他胸口時能聽到緩緩地心跳聲“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小富子雙脣顫抖“一早給他換衣服時就發現叫不醒他……”
“你……我不是讓你一直貼身看着他的麼?”
“你不要着急,也別怪小富子了,是他擅自把我給他準備的藥丸一次全吃光了纔會引起心窒的。”林夙道。
“那是什麼藥?”
“是我進日配出的藥丸,每日按量服用,能夠助他調理氣息,儘早恢復的。可是這藥屬虎狼性,他體質又弱,虛不進補,我一再叮囑每天只能吃一丸的……哪知他一古腦兒全給吃了!”
“他爲什麼吃……”白韶卿問到一半,忽然若有所悟地轉頭看着月重錦慘無人色的面容,好一會才道:“他近來恢復了多少?”
“這個還不好說,雖然體內的毒這些日子總算是清了,可是毒性在他體內停留太長,對他的身體還是有一定的損傷,所以……要恢復還得慢慢調理才行。”
“李富,他最近可有識得或是記得什麼事的跡象麼?”
李富聽她問起,忙道:“他本來話就不多,不過自入宮後,很少跟我絆嘴倒是真的……總是一個人坐着,我有時也覺着他像是想起什麼了似的。”
白韶卿黯然垂頭,握着他手,卻不再說話。一旁李富便向林夙示意,都悄悄退下了。
白韶卿只是安靜地坐在榻旁,始終注視着他的臉龐一言不發,許久,乾寧宮的太監來請,她纔不得不離開。
回到乾寧宮,果然是林御醫早早地就在這裡等候,看她面色發白,老御醫就要上前診脈,白韶卿本來是安排他今日幫月重錦確定身份來的,此時自然用不了他,再三表示自己沒事,這纔將他打發了。
早朝時,羣臣果然提出了要將月府滿門抄斬的奏摺,月皇派經此一事,更是話也不敢多說一句,白韶卿雖沒心情打理這些,卻也不願意月家人無辜受罪,有心想就此罷手,可柱國公和謙相等人已經看出了她的猶豫不決,個頂個的發表措詞激烈的演講,要求嚴懲,以正法紀,一時間羣情激昂。白韶卿無奈,只得將此事交由柱國公處理,自己則早早地退下朝來,陪在月重錦身邊。
好在林夙的藥確實有些作用,月重錦的臉色雖然還是沒有血色,卻也不像早晨見到的那般模樣了,白韶卿一直守在榻邊,林夙來回跑了幾趟,都看她一動不動,便道:“你也去歇着吧,我再給他調理調理,醒了就沒事了。”白韶卿應了一聲,卻沒挪地方,林夙本來要去配藥的,看她這情形,他也不走了,索性就在榻的另一邊坐下,沉着臉看着她。
看了好一會,她竟全無知覺。林夙猛地站起身來,一把拉着她手,硬生生將她扯出了裡屋,白韶卿這纔有些驚覺,被他拉到了隔壁的一間小屋裡“你這是作什麼?”她看着眼前氣喘吁吁地林夙問道。
林夙瞪着她好一會,才道:“你是在內疚麼?”
白韶卿一愣:“是。若不是我,他也不會到這個地步。”
林夙倒似沒想到她能這麼坦然,注視了她片刻,才道:“既然內疚,留下來不就是了。”只是這話怎麼聽都有些咬牙切齒地味道。白韶卿不免擡頭看他一眼:“我會留下來,待他痊癒後離開。”說罷她便轉身,想要推門走出,哪知林夙忽然邁步擋住了她的方向,沉聲道:“我有話跟你說。”
他的神色有點陰晴不定,兩隻眼睛死死定在她臉上,又是咬牙般地語氣:“你昨天跟他說了要走,他就把那些藥丸吞了,改日你又要走時,他再尋死覓活的,你待怎樣?”
白韶卿猛然別過頭看他,他目光中閃動着陌生地光芒“難道不是嗎?他就是這麼軟弱的一個男人,難道你要被自己的良心受制,留在他身邊麼?”說着他向前一步,幾乎貼到她面前“你根本勿須內疚,要讓他停止對向山聖女的覬覦,唯一的法子是離開他,永遠也不要讓他遇見……就如同你離開秦嘲風一樣,當日你能做到果斷離開,今日卻不得不留下來,並不是因爲他比秦嘲風重要,而是因爲你那該死的良心。韶卿……”
白韶卿忽然渾身一顫,他眼中有什麼東西讓她驀地覺得有些畏縮,他的嗓音變的有些奇怪,壓的極低:“這世上再沒有比我知你更深的人,跟我回楚國。我們立刻就走,什麼秦王月王,都讓他們滾的遠遠的。這世上只有我,能給你安寧的日子。”他的眼睛在她面前徒然變大,重重的呼吸直撲到她臉上來,白韶卿愣怔地看着他,幾乎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這人究竟在說些什麼。
“韶卿……”自喉嚨深處發出極低極低地一聲呻吟,他朝她更加貼近過來,白韶卿雖有些恍惚,卻也憑着直覺一把推開他“你究竟在胡說什麼。”
“我沒在胡說。不管是秦嘲風還是月重錦他們都只是貪戀你的美色,可是我不一樣……我沒見過,永遠看不到也沒關係,我要的是你,只要你在我身邊就好……”他眼睛透出微紅,竟大步上前,將她緊緊抱住,粗重的聲音近在耳邊“跟我走,韶卿,跟我走吧……快答應我……”
他幾乎是用盡一切力氣緊緊困住她,白韶卿掙扎不開,不得不運起內勁,雙手外分,趁他手臂鬆動一剎那,人已朝一旁斜退出去“林夙!你瘋了麼!你不是……還有個一直在尋找的女子麼?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
林夙不聞不語呆呆站着,好一會才轉過臉來看着她,蒼白地臉頰上竟慢慢爬上一絲笑容,他的聲音苦澀,但字字清晰:“你果真要留下來?”
“是。”
林夙點了點頭,無比黯然地朝門邊走去,手碰到門時,輕聲道:“曾有人說我的勇氣不值一文,現在看來,還真是如此。”說罷苦笑着走了出去,沉重地腳步聲漸漸遠去,一旁李富探進個頭來,遲疑地問道:“……皇上,你沒事吧?小錦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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