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夕臨時改了主意,就是希望這番話可以安撫到秦閬,令他去了邊城,也能專心在軍中歷練。
眼見着秦閬釋懷輕鬆,眸中神采煥發,淺夕回到宮裡,臉上都還是笑意融融。
天色已近黃昏,正是傳晚膳的時候。
秦月瀾和靈芝皆不在桐花殿內,淺夕想着她們多半是留在太后宮裡伺候,也沒在意。
直到用完了膳,瓊花才諱莫如深的從外頭進來說,宮裡出事了。
淺夕下意識想到的,是柔妃和嚴若儒有所動作了,哪知瓊花卻提到兩位讓淺夕耳生的凌嬪和陳充媛。
大宮裡,經冊封的正經主子並不多,這兩位新晉封的,跟去年秦月瀾算是一撥兒。
本來在穆太后的督促下,皇后只選了兩個新人晉位。穆太后想了想,爲後宮祥和,還是破格提了三年前就入宮爲才人,凌御史的女兒凌姣爲嬪,另外一個充媛陳慧,則是純粹顧着惠帝的喜好,緩和帝后關係。
活潑美貌的陳慧,惠帝還很是新鮮了一陣兒;至於不苟言笑的凌姣,除了冊封禮時,惠帝根本就沒再去多看過一眼,凌姣也習慣了。
當時,秦月瀾晉封后,就一直在太后殿養病,所以受寵一時的陳慧成了衆矢之的,每每躲去凌姣的秋闌宮中,也不懼凌姣一張冷臉,哪怕是幹坐一日呢,橫豎她也不曉得該如何應付外頭那些采女們的冷言諷語
時日一長,凌姣就瞧出陳慧是個心機全無的,索性稟了皇后,將陳慧遷到秋闌宮來住。
彼時,惠帝已將陳慧忘在腦後,皇后樂得成人之美。
從此兩人就成了伴,平素裡也與人無爭。
這幾日是花神節,宮裡制了各式簪發的宮花。
之前都是按制,由各宮自去領。現在這些個小事兒,趙後都交給了莊娥。
看着外頭風清雲高,暖陽高照,莊娥心裡高興,就在自己宮裡備了瓜果佳釀,讓衆姐妹前來。說是領宮花,權當大家聚一聚,熱鬧熱鬧。趙後也覺得甚好,又將新進貢的珍珠賜了兩匣來,讓衆妃嬪宴會中自挑了拿回去打絡子、攢珠花玩兒。
本是極喜慶一件事,人也來的齊,莊娥高興的什麼似的。
誰料想宴會纔到一半,竟起了口角。
挑事的人,就是前兩日才晉封的蘭貴人肖素珏。
事情的經過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宮裡這種衆人皆有的賞賜,都是按位份,一直往下分。分宮花,除了三妃每人各十二枝,就是徐嬪、凌嬪緊隨其後,一人八枝,其餘諸人,六枝、四枝不等。
靜妃、柔妃因不便前來,是由宮人領了回去;莊娥則有心謙讓,皆揀素雅的挑;徐嬪年長,拿的幾枝都是中規中矩的式樣;唯獨凌嬪,爲了照應陳慧,乘着自己有先挑的機會,選了幾枝陳慧一早看中的新式樣,朵朵鮮妍絢麗。
肖素珏先前就看陳慧坐在凌嬪身邊,一直竊竊私語,此刻再見陳慧眉飛色舞、兩眼放光,一副得償所願的樣子,立刻就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兒,頓時氣得彎眉豎起。
論年紀,肖素珏與陳慧年紀相仿,都是活潑俏麗的少女,喜好自然相差無幾。在肖素珏看來,雖然凌嬪拿的是她自己的份例,但是以凌嬪的刻板,自己戴的話,必然不會選那些靈動絢爛的顏色,都是爲了陳慧,纔將她看中的宮花拿走了好幾枝。
嘟着嘴不高興,肖素珏瞅了陳慧緋紅興奮的臉頰,咬牙生氣。肖碧珂深知自己這個妹妹的性情,忙牽了她的衣角又是使眼色又是安撫,肖素珏才勉強平復了心情。
接着是秦月瀾,也是個在這上頭無所謂的人,只挑了一枝自己閤眼的,其他都揀不起眼的選。
衆妃嬪皆謙讓,是以,輪到肖素珏姐妹,還是選到了幾枝合意的。
肖碧珂暗撫胸口,心想總算是有驚無險。哪知等到皇后賜下的珍珠端上來,又出了事端。
莊娥將珍珠分了數只小碟盛着,讓大家傳看挑選。
肖素珏本來極愛粉色,每每瓷碟入手,都撿粉而圓潤的挑,後來見姐姐挑了幾粒帶了暈紋的淡綠色,想要拿來做紐子,十分漂亮,便也來了興致,轉頭又去碟中挑選。
可巧,那些帶着特殊暈紋兒的珠子都被陳慧選了去,肖素珏好容易按壓下的火氣,立時又竄了上來,當即就要去找陳慧索要。
肖碧珂哪裡肯由她這樣胡鬧,忙將自己的珠子都塞給了妹妹,生怕她與人口角。
一旁趙憐兒見了,頓生冷笑。
趙家富可敵國,比之肖家可謂豪門。且不管此時肖素珏置氣,是不是因爲臉面上過不去,總之,爲了幾枝宮花、幾粒貢珠就與人爭強,趙憐兒心內十分鄙夷。
想着這兩日因爲肖素珏,教自己在皇后面前失了寵愛。趙憐兒薄脣一抿,伸手就幫着肖碧珂扯了肖素珏另一隻腕子,低聲道:「妹妹算了,姑姑又不在這裡,陳慧有凌嬪撐腰不說,咱們的位份也都在她之下,按理本該她先挑。妹妹消消氣,回頭讓姑姑再賞就是。」
聽起來像是好言相勸,可一句「咱們的位份都在她之下」,深深刺中了肖素珏這顆恃寵而驕的心。
掙扎着就要站起來,肖碧珂扯了她的手死死按住,趙憐兒卻就勢一鬆,還輕輕「哎唷」一聲,肖素珏霍得就從椅上彈身而起。
衆人目光都集中過來,莊娥自然也看見了肖素珏面色不善,忙溫聲問道,出了何事。
肖素珏騎虎難下,臉上一陣紅白。但是轉念一想惠帝這兩日的偏寵,和昨夜牀榻上的許諾,再看着陳慧那張美麗的臉,肖素珏一梗脖子就氣道:「莊妃娘娘,方纔分宮花時,陳充媛不遵宮規,在底下央了凌嬪徇私。」
橫豎已經捅開了,索性將事情說個透。
衆人皆面面相覷。
陳慧驚得滿臉羞紅,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招了新晉蘭貴人的記恨。
凌姣素來寡言持重的人,此刻也覺自己面上無光。